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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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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的桃花开始娉娉婷婷的全数盛开了。
满树的桃色美的似晕然开得轻纱,随风潆绕。
碧绿湖中央,一四角船舫停在湖心。
船上坐着一袭白衣及一袭红衣,格外耀眼。
“皇叔带来一封信,说是要给你的。”
云嘉从广袖里拿出张薄纸,丢给了季曼殊。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会叫季曼殊"素贤"的也就只有当朝的沂蒙大将军了。
泛黄的信封上端端正正的写着"素贤",折的也是方方正正的,跟他主人一样一丝不苟。
“不打开看看?”
“不就是些军营里的琐碎小事麽,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收起信的手却是小心翼翼的,深怕弄折了。
云嘉摇着玉扇,心念着,自己和他还真是半斤八两。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旧如此。
突然,船身一阵摇晃,大概是碰触到了石块。
云嘉精力不集中,身子一斜竟朝着湖面而去。
季曼殊一惊,连忙伸手拽住了云嘉,“船夫,摇稳些!”
好不容易过了坎,船身扶正了,船夫也虚惊了一场,“两位公子没事吧?”
“还好。”
话音刚落,身后"噗通"一声是重物落水的声响。
身后没了云嘉的身影,湖面却飘起一层白纱。
“云嘉!”
季曼殊大吼一声想也没想便跳入湖中。
折腾许久,幸而季曼殊识得水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云嘉有个闪失,依皇上疼爱云嘉的程度,让他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你发什么神经啊!”
季曼殊狠厉的朝他胸口拍了一掌。
云嘉疼得颤了颤,随即躺在船上虚弱的连连咳嗽,双手却紧紧的握着玉扇。
季曼殊被他的咳嗽声惊吓到,忙为他顺气,语气依旧凌厉。
“就为了一把破扇,明明不识水性还跳下去,你当真不要命了么!”
云嘉微喘着气道,面色青白极为难过。
“你不看看,你的信么?”
季曼殊一怔,忙去翻自己的前襟。
果然薄薄的信封湿了透,油墨晕染开来。季曼殊轻轻的展开信纸,字迹已经混成了一团。努力识辨依稀只读出几个信息,一则"我要回来了",二则"我要成亲了"。
我要成亲了......
一道惊雷劈的季曼殊双手一颤,将纸揉成一团,愤愤的扔进湖中,“不要也罢。”
上了岸后,全身湿漉漉的两人相对无言,赶着回府邸换衣服,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
“公子,算命麽?”
一个道长打扮的老夫子拦住了两人。
“老头儿,没看见我们正赶着回家么。”
“公子,今日我们相遇乃是缘分所致,让我为你们卜上一卦如何。”
“看你一副道长装束,怎做起江湖半仙的事儿。”
“非也非也,我算的是你们的心,而非预知未来。”
长者抚着他的长胡子道。
“曼殊,就让他算吧。看他能算出什么。”
云嘉拧着滴水的下摆,一脸无所谓。
跟着长者坐下,季曼殊显得一脸不耐烦。
“两位都是为情所困之人吧。看两位面色一定是积怨已久。”
停了一会儿,继续抚胡子。
“老头儿,有话快说,别磨蹭。”
长者眯起眼睛笑道,“俗话说,苦与乐常常是相对的,感情也是如此。过眼云烟,你若还念念不忘,又怎能解脱的了。人的一生也就短短几十年,何不随遇而安。我看公子都是聪明之人,若能感悟,便不会受梦魇所困......”
念念不忘......
一语中的,其实一直念念不忘过往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老头儿,多少银子。”
“老夫不要银子,只希望公子能明白我所说的......老夫木鱼青灯了一辈子早已参透人生......”
声音减去,看着长者慢慢远去的孤独背影,云嘉思忖良久才摸了摸心口。
“若参透了人事,哪还会有这般忧容。”
季曼殊在一旁只是苦笑,妖娆的脸上多了份心事。
是刚才那封信的缘故吧,云嘉揣测。
随后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那天夜里,云嘉应受了风寒而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喉咙里充斥着一股腥甜咽不下又咳不出。
季曼殊坐在床边,两指搭在经脉上,目光暗沉。
“怎样?”
书儿站在一侧,同样目光凝重。
季曼殊替云嘉拉好锦被,无声的摇了摇头。
等云嘉病好,转眼便到了云栗的大婚之日。
月浅灯深时,大红灯笼高挂屋檐,崔家大宅内早已灯火通明。
众客亲属聚集于大堂中,闹意一片。
崔嫣虽非大家闺秀,却也胜过小家碧玉,何况那倾国之姿,天下实属难寻。今日嫁与人妻,不知要哭碎多少江南才子之心啊。
明烛之下,云栗一袭红袍,高风亮节好不倜傥。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位会是王爷身份,只知他来自京城,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云栗手里握着同心结,另一端是凤冠霞帔的新娘。
微凸的小腹隐藏在大红衣裙后,倒也无人发现。
秀珠翠玉加身,美的好似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个转身,裙掀玉摇,盈盈袅袅。
手里拿着青釉碧翠的酒杯,向着堂上崔家父母行生养之礼。
崔家父母笑的极欢,却也泪眼朦朦。
“好闺女,今后就要随你夫婿去了,要记得时时回家看望你的老父母啊。”
“女子三从四德可要铭记在心啊。”
“女儿谨记在心......日后不能承欢膝下,只盼父母身体安康。”
......
一席话别,看的人也不禁潸然泪下。
有喝醉酒的青年男子耍着酒疯道,“姓云的,你若敢欺负嫣儿,我定不饶你......”
身后几人忙将男子拖下去,生怕他又说些伤气氛的话。反而是堂上新人不以为然,云栗凝视着崔嫣,四目相对,充满无限柔情。
门外,有两人站了许久,即使隔得远还是能感受到堂内的热闹。
“不进去么?”
“不必了,里边太闹。”
云嘉负手立着,看到皇叔幸福虽深感欣慰,却无意参与其中。
“看到皇叔这样,真好。”
苏暮笙静静的看着他艳丽的侧脸。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默默地在一旁关注,穆沂蒙的丧葬日他也只是站在门外,像现在一样远远观望。
好像把一切都摒除在外。
身边的人轻悄悄的靠了过来,将他负在身后冰凉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见他无意挣脱,便轻轻的握紧了。
“下次叫言洛炖点参汤给你送去,瞧你的手凉的。”
被暖气团团裹住,云嘉疲惫的叹了口气,目光深邃的朝他望去。
刚病愈的脸犹带几分赢弱,看得苏暮笙一阵心疼。
云嘉眨了眨眼低下头缓缓地往身旁的肩膀靠去。那人便调整了角度,让云嘉靠的好舒服些。
然后,云嘉笑了,那是非常纯净清澈的一个笑容,寂寞而温柔,就如同暗夜里依旧微凉的月光,虽凉却明媚。
“苏暮笙,你欠我的......这辈子就还吧。”
幸福是会传染的。
许是喜庆的气氛感染了云嘉,今夜的他温柔乖巧的不可思议。
就像回到了十年前,那只会呆在自己怀里撒娇耍无聊的小猫。
一双温润如玉的墨色眼眸闪着琉璃的光芒,望着怀里的男子,唇角微掀轻声的说,“好。”
黑夜里,桃花忽然怒放,香气萦绕。
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