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择偶指南》诗晴Memoirs

11、男人通过职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

　　11.1
　　送任乐出国的机场里，任乐可怜巴巴一万个不舍，知萦不断安抚许诺表忠心，他俩的场景不像是情侣分别，而像是妈妈送一年级的小朋友入学。知萦说自己一年级开学第一天都没这么舍不得叶母，叶母在教室门口张望她，她都不侧目回望，而是背着小书包在教室里坐得笔直，认真听老师讲话，从此开始了自己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求学生涯，屡战屡胜。而任乐像那种家里爷爷奶奶七姑八姨都来送别的小孩，明明给他带了一书包的零食还有一堆大人陪着，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大哭不止像去上刑。虽然出国留学的有钱人不少，但还没听说谁家里在国外把房子车和老妈子都给备好了，这哪里是去留学，简直是去度假。任乐想让知萦陪读，大概也是想找人把作业和毕业论文都写了，在美利坚的土地上再尽情玩乐。
　　任乐刚走之后，知萦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感，仿佛孩子高考后获得解放的全职妈妈。她甚至有些开心，因为没有任少爷的羁绊，她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特别是利用任乐不在的时间走好职业路径的第一年。

　　11.2
　　知萦没有如愿以偿去进入金融监管机构，是她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误。之所以称之为失误，是因为那段时间她沉醉于跟任乐的恋爱中，结果错过了考试交费时间，而失去了考试资格。这件事对知萦当时的打击非常之大，一夜未眠。她一向稳扎稳打细致认真，但偏偏因为任乐这段突如其来的恋爱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生规划，自责到无法自已。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当你得到自己意想不到的，往往又失去了本以为理所应当的。上次为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又悄悄地关上了一扇门。
　　知萦刚开始找工作时，以为自己的简历完美无缺——985本科金融专业、海归名校金融专业，各种奖学金拿遍，cpa、cfa、司法考试三大证书都有涉猎。但是踏入职场才发现最早，她的目标是当时就业市场炙手可热的头部券商，虽说投行有多累人人都知道，但是高薪是她尽快在帝都立足的经济保障。但是，国内外的头部券商，她连简历初筛都没通过，面试现场就像寺庙剃度法会，清一色的男生。她才明白，自己在简历的第二项就被淘汰了，性别：女。
　　于是，她目标调整为金融圈最适合女生的工作，大型银行总行，工作稳定，市场地位高。但是当年大行都通过国内高校的校园内部招聘了，少数几家银行她通过了笔试，结果在面试中全部被淘汰——小组讨论9女一男，最后被留用的还是那个最不起眼的男生。女生笔试分数再高，也在性别歧视面前无能为力。
　　知萦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她说既然无法抵抗求职中的女性的性别歧视，就只能利用女性的性别优势。她把简历投向一些金融行业的边缘工作，收到了XX电视台的金融频道主持人的offer。面试她的导演说，我们这里收入不高，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这里的每一个女主持人都嫁得很好。
　　知萦这个剑走偏锋的offer却被任乐拦下了，说不希望女朋友抛头露面。这一次知萦居然没有负隅顽抗，因为求职的失利让她已经开始意识到任乐是她生活中的一条稻草。她想起D女朋友推心置腹的话：离开这个男人，她根本无法在帝都立足。既然连做主持人的最终归宿都是嫁得好，那么守住眼前这个有钱又爱她的男朋友，不是已经可以达到目的了吗？
　　她最终劝服自己的理由是，男人通过职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以间接地征服世界。
　　最终，知萦选择了她一开始瞧不上但最终又是最稳妥的offer，去了X银行的帝都分行，因为这份工作可以保证帝都户口。知萦表姐的先例一直在告诉她，留在帝都的第一步是户口，所以这是她放不下的执念。富二代女朋友这个身份说没就没了，但是帝都户口这个身份会永远在她手上，所以她要牢牢抓住这张通过多年苦读换来的首都入场券。
　　X分行当年招了上百人，全部是985高校的毕业生，最后只有几个清华北大出身的或者关系户留在了分行，其他人全部下了支行，包括知萦。帝都就是这样，名校云集，名校毕业生也多如蝗虫。如果回到老家，985金融专业的毕业生留在市一级的分行甚至省分行基本是没问题的，但是在帝都求职， 985金融专业的硕士比帝都二环上随便掉下来的一个广告牌砸到的处长都多。

　　11.3
　　唯一欣慰的是，支行分配是根据住址就近分配的，知萦填上了大名鼎鼎的中江书苑，成为了唯一一个被分配在金融街支行的幸运儿。
　　金融街支行是系统内最大的支行，号称半个分行，因为坐拥金融街的众多大型金融机构和周边中江书苑这种豪华小区的高净值人群，所以业务好、年终奖多，年年都是标兵行。
　　但是支行的工作还是给知萦高高在上的心上浇了一盆冷水。
　　柜台里的柜员像动物园里的动物，明明被关在笼子里为人类服务，却也见过到了人间百态，比抢银行这种雕虫小技复杂多了。遇到过拿着一兜子硬币来存钱的大妈，柜员硬着头皮点硬币点了一个小时后又说不存了。还有大爷因为排队时间长，用拐杖猛敲柜台玻璃，保安来劝阻立刻躺地上，说虐待老人要报警。
　　这些年智慧支行流行感应式智能机器人，说白了就是当年大堂经理的角色，对每个走入支行大门的人问候，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同时露出6-8颗牙齿的三度微笑，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等候10分钟的客户必须为其端上一杯30度的温水，送别客户必须鞠躬角度大于45度。
　　理财经理倒是看起来最轻松，只是给买理财的有钱大妈们平常代遛遛狗、孩子过生日了送个蛋糕、三八妇女节送束鲜花。总之见到vip大妈走进支行，服务态度得比对待亲妈还亲就行。
　　最苦的是信用卡专员，每个月都有开卡名额，亲戚朋友都成为信用卡客户还不够，只得去马路上发传单。知萦自从自己发过传单后，遇到马路上的“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或者“办信用卡送电饭煲”都会毕恭毕敬地接过，感觉是遇到了同行。

　　11.4
　　柜台轮岗结束后，知萦幸运地被分去了私人银行业务。如果说进入金融街支行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所以能够进入私人银行的贵宾室，是万幸中的荣幸。
　　私人银行业务是新兴领域，那些年各家银行争相成立私人银行部，为新兴的富人阶级提供理财服务。支行的私人银行贵宾室也不同于普通的理财柜台，有真皮沙发和金丝楠木的茶具组，永远摆着水果点心。私人银行的理财小姐姐也像服务头等舱的空姐一样温柔美丽，不像柜台里的柜员，日日像点钞机一样操劳，工作几年看起来就像帝都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大妈。
　　知萦以为是自己认真努力的结果。因为点钞考试，她是当年同届入行的第一名，手速赶上了入职多年的老柜员。小时候练钢琴，老师就说她的手跨度不够，但是灵活性很高，适合高强度的曲目，于是这双钢琴九级的手在练习点钞的时候，被锋利的练习钞还是划伤了好几次。
　　直到定岗前支行长找她谈话，才说得明明白白，“知萦啊，不瞒你说，当时各支行长去分行挑毕业生，有好几个学生都写着住在这附近的小区，我是亲自跟人力资源部老总打了招呼，指定挑了你来咱们支行。你年纪轻轻就住在中江书苑，家里肯定是有些资源背景的。我知道你家庭条件好，私人银行的工作也最轻松，不用坐柜不用跑客户，只要多拉些600万以上的私人银行客户买买理财基金就够了。只要你多动员动员家里关系，联系些高净值人群，我保证你在支行立刻就站住了脚，上不上班都不重要。你知道XX支行的副行长吗？一个女孩子，才29岁，几个大企业的户都是跟着她带来的，在家生孩子连班都不用上，同时也给支行做了贡献，每年奖金上百万，你说是不是也两全其美？”
　　原来，这一切还是拜中江书苑所赐，或者说，拜任乐所赐。
　　就像找工作失意之后，她不再那么轻易跟任乐提分手了一样。从前，她自以为强大到不需要男人帮衬，但现在她发现，她身上的光环有一半是任乐给的，车、住所、钻戒，甚至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