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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   “师弟!师弟!你快醒醒!”

      “到底是六长老的亲儿子、剑冢选定的少主人,这派头就是不一样,咱们入演墟历练,他倒好,两腿一蹬打算睡到咱们破阵为止吗?”

      “师姐,你少说两句,大师兄快回来了吗?玉羊师弟好像......被魇住了。”

      “梦魇找他有什么用?让我看看。”

      ……

      吵死了。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像有人捉了一百只麻雀塞进耳朵里,吵得太阳穴突突跳。

      见月用力抬起上眼皮,刚睁开眼,就难以抑制地吐出一口血,然后是四肢百骸的疼痛扑面而来,将她牢牢锁住。

      头脑的昏沉、四肢的疼痛、就连吐的那一口血,都和生前最后一刻的记忆重合起来,见月抬手压了压眉心,一动便发现了这具身体很不一样,灵核是完整的,伤势看着吓人却只伤及筋骨,未动荡灵海。

      而周围空间逼仄,被黑暗笼罩着,只需轻轻动一动,她就对所处地有了个大概猜测——棺材。

      当日做主战之仙时,见月习惯了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开口。

      于是,几乎是出自身体本能,见月手指微蜷结印,法阵未成,只有几丝雪色的丝线绕着指尖,一闪而过。

      灵力尚未恢复,灵核却是完整的,更让她震惊的是体内的补魂钉。

      72颗补魂钉?谁会这么疯?

      而一瞬的光明却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情形,心口被状如根茎之物刺穿,鲜血正缓缓地往外淌,而背后约摸是人骨,硌得慌。

      发觉从里面打不开、又无法改变当下惨状后,见月干脆以手枕着头,躺在棺材里,专心整理记忆。

      我是谁?这是哪?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何况十二截仙骨全被挑出,我不该魂飞魄散吗?

      有太多呼之欲出、却无迹可寻的谜团和答案困扰着她,心口和太阳穴一齐突突直跳,牵动着她头疼欲裂。

      “师姐,小师弟还好吗?”

      “无碍,就快醒了,死不了!”

      外面一个焦躁、一个刻薄的声音又响起了,打断了见月的思绪。

      “太好了,上天保佑,师弟没事,不然该怎么跟师父、师叔和大师兄交代。”那聒噪的话痨修士又开口了,说:“此番凶险,恐怕师门收到的情报有误,大师兄已经去传信了,临走前嘱咐我们遇事能避则避,不可再逞强。玉羊师弟是君迁子师叔的独子,此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干脆也都别回师门了,谢天谢地......”

      “天生带着雪毒,脾气又怪,还凑热闹参加试炼,自己不要命,怪得了谁?”

      “小师弟怎么了?”见月仔细听声音,判断出这是第三个人,应该是那位大师兄回来了。

      靠着土方躺着的那人面色比常人白一些,然而纵然带着一些透着病气苍白,却也掩不住少年的清俊英气。

      少年眉心微皱,然后缓缓睁眼,一时眼眸笼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眨眼间,眼泪自己就滚了出来。

      “梦魇而已,耽误时辰了,对不住。”姜离伸出两指接住那一滴泪,稍有一怔,旋即起身,身形修长单薄,像是雨后的青松。

      “师弟,我看你面色不好,方面透露是怎样的梦魇吗?或许会对破阵有益。”大师兄玉枫长相周正,翩翩君子,说话也十分温和,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莫名让人觉得慰贴。

      “无妨,破锁魂阵后。一位鹤发老者叫住了我占卜……解签,良辰即今日,姻缘低处寻。”姜离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院落中心的梧桐树,信口胡诌。

      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指尖正微微颤抖。

      梦魇是真,可也过分真了,不像是梦,倒像是往事。

      姜离还看到了一幅画,画上女子紫衫黄裙,身负轻甲,云发丰艳,修眉秀目,只是神色冰冷。画轴打开的那一瞬,奇异的感觉就立刻爬满姜离全身,使他怔在原地许久不能动弹。

      “良辰即今日,姻缘低处寻。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姜离回想起这行熟悉的小字,先是笑了,旋即泪水却控制不住地往出涌。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狂跳,被一种类似“宿命”的东西牵引着,一些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狂喜后又有些恐惧。

      ——你回来了吗?

      “这靠谱吗?师弟,那老头会不会是月老,怜你孤寡,专门来给你牵红线了?”话痨修士沉吟片刻,又道:“我们在墓里,不就正好是低处吗?靠谱!这是这里除了二师姐,恐怕找个母蚊子都难,该不会……”

      “住口!有心编排我,不如花点力气找找破阵之法。”那位二师姐闻言立即扭头就走,发丝翻飞都带着凌厉的弧度。

      玉柏被噎住说不出话来,看向小师弟时发现,话里话外的轻蔑并没有让姜离难堪,姜离此刻正眼眶发红地盯着那株梧桐,旋即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颇为郑重地理了理腰带。

      地宫之中,中心是一棵梧桐木,枝干长牙五爪地伸着,只见花不见叶,桐花的香气带着异样的腥甜,四周的地上则积满了枯叶腐木。

      “若没有大碍,此地古怪我们还需继续向前,寻找王小姐和破阵之法,此阵十分诡异,不像是普通的捕尸阵,布阵之人道行不浅,我们不可久留。”玉枫温和道。

      见月回神,死了十九年,竟真不如从前了。

      她居然没有一眼识破,此刻身处其中的阵法正好是白骨祭魂阵。

      祭魂阵何止诡异,其中凶险异常,关键是这个阵法很不讲道理,只要入了阵,便相当于自动和阵法达成死契,甘愿做祭品,可谓是十分不要脸。

      “没错,这不是捕尸阵,而是祭魂阵。”声音有点低,带着凉意,姜离神色不悦地开口道:“我曾在书库里看过语焉不详的介绍,此阵绵绵发力,擅在无形中化人精气,不见白骨不睁眼。稍后我以血肉为引,待阵眼一出,烦请诸位破阵。”

      “扑哧——”昏暗的地宫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时,全神贯注的几人一同望向中心的枯木,握剑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只有姜离神色中没有紧张,只有认真。

      “破阵?”棺椁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见月在黑暗中听见这群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忍不住开口说:“少年郎,要不试一试催动一□□内真气?”

      说话刻薄的那人名叫玉苓,她一脸警惕闻言真要尝试,却被大师兄玉枫拦住了:“不用试了,确实如此,我传书师门时,就发现了似乎很不对劲......只是,敢问阁下是何人?又如何知道?”

      一阵压抑绵长的咳嗽和低喘声传来,许久,见月终于压下了五脏六腑的坠痛。

      “你放干了血,也引不出阵眼的,不如和我做个交易。”见月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飘渺骇人,她说: “咳……凝神,以丹田之力催动,双手先起莲花诀……再转诏神诀。”

      “小心,别听她的,藏头露尾、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谁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玉苓压低声音阻挠。

      而那个“鬼东西”此刻头疼欲裂、心口钝痛,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迟了,我已经照做了。”

      姜离双手流淌着黛青色的真气,结出一个印,发丝垂下,许是因为胸有定见,眼神也格外坚定,轻声说:“我带你出来。”

      玉苓还欲与之争执,但见木已成舟,只好同另外两人以梧桐木为中心四散,拔剑护法。

      黛青色的法阵笼罩着梧桐木,只见桐花枯萎、一片一片发着淡紫色的幽光缓缓落下,忽而大地震动不已,一行人艰难地稳住身形后,就见梧桐树下升起了一口木棺。

      “咔哒——”棺椁四角的镇钉松了,落在枯枝烂叶上没有发出脆响,却也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因地势不平棺盖缓缓滑动,一端抵到了梧桐木才停下。

      一只手从棺椁里探出,手指纤细、修长,指间的血迹衬得手更加白皙。

      “唉——”手又收回去了,紧接着是棺椁里的一声轻叹。

      几人面面相觑。

      “师弟……你的姻缘,要不你先去瞧瞧?”玉柏最先打破沉默。

      姜离并不计较玩笑话,不待玉柏开口,就已经向棺椁走去了。

      “我同你一起。”玉枫年龄最长,很快就镇静下来,不急不徐地跟上。

      玉苓依旧是一张冷脸,想阻止的话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翻了个白眼,皱着眉走在玉柏的前面。

      众人如临大敌地围着棺椁,看到里面的情形后却稍舒了一口气。

      棺材里面,因为梧桐树根猛然抽出带来的利痛,见月此刻正弓着背、捂着胸口,血液流失仿佛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小口小口地吸气,任由大颗大颗的汗珠往外冒。

      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

      而这幅场景在棺外一行人眼中却是——一位修眉秀目的女子侧身卧着,眉头紧锁、羊脂玉一般的脸上泛起红晕,汗珠从鬓角渗出划过颜色异样的唇角,衣衫破烂,露出的肌肤也如玉一般。

      玉枫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说:“此处交给你们,梧桐树古怪,我再去看看。”

      姜离看着女子凌乱发丝下的半张脸,眼前人和画中人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

      哗——

      姜离皱着眉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女子锁骨处的红色印记移开,解下外袍,披在女子身上,他轻轻探身伸手,将棺椁中的女子抱出来。

      “啊……还真是姻缘?”玉柏瞠目结舌,看了一眼玉苓,又乱七八糟地朝着虚空拜了拜。

      “你又作什么妖?”玉苓被玉柏古怪地看了一眼后,一个白眼瞪了回去,毫不客气地回怼。

      “嘿嘿,月老进师弟的梦里牵红线,说不定还没走远,我也拜一拜……”

      玉苓颇为嫌弃地扭头。

      见月被人抱起,本能想要挣扎,却连一个完整的剑诀都没捏出来,偏了偏头,只下意识地说出了声“疼”。

      脖颈处的磨蹭和低语让姜离神色一僵后又恢复如常,只是耳朵尖有些薄红。

      玉柏在一旁瞧着这一切,嘴快道:“完了,小师弟道心乱了。”

      姜离施法替见月施法护住心脉。玉苓是药修,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虽不情不愿却还是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两味上品灵药,给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人服下。

      “你还要盯着看多久?要不干脆你自己给她脱衣服上药。”

      姜离旋即回神,收回目光,干脆地背过身。

      玉柏见状,忙上前一把勾过小师弟的肩,朗声道:“我带小师弟先去寻大师兄。”

      姜离默不作声地避开了玉柏的手,两人并肩前去。

      棺椁是普通松木制成的,太阳山一带松林甚广,并无异常之处。棺材里除了姜离的“姻缘”外,还有一副枯骨,玉柏捧着头骨仔细端详后判断,死了很久了,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

      “找到了。”玉枫摊开手,一颗红色的茧躺在他手心,他说:“就是此物栖生在梧桐树上,幻化出桐花,一直暗暗蚕食我们的精气。”

      “那还等什么,让我一剑劈了它。”

      玉柏拔剑作势要砍,被姜离拦下:“且慢,它吸了刚刚那女子的心上血,就要化形了,留着或许有用。”

      “小师弟所言不错。”三人将梧桐树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后,没有更多收获,就折了回来。

      另一边,玉苓给不省人事的见月上好药后,颇为嫌弃地在姜离留下的外袍上操了擦手,又将滑落的外袍扯好,把衣衫褴褛、重伤不醒地见月裹了起来。

      “检查完了,是人,死不了。”前胸和后背都有妖异的印记,不知道是修仙门派的记号,还是个人癖好。当然,这些玉苓都没有说,她检查过两处印记虽然形态奇异,但是却并无丝毫灵力,都是女子,一些私密的事情不必为外人道。

      “她是王紫嫣吗?”玉柏打量着地上的女子问。

      王紫嫣出嫁那日,送亲的队伍走到太阳山附近,离奇失踪,男方一口咬定接亲队伍压根没见着人。

      王家老爷的大伯哥在上京做大官,算得上有钱有势,流寇土匪不敢打他家的主意。一队人马突然消失,与其说是人为,倒像是妖邪作祟。于是,王员外就上香下帖子请仙门出山,逍遥峰收到了拜帖和香火钱,自然要出面平事,正好这一行少年人在附近游历,接到山门令就直接来此了。

      只是,如今这个邪阵,不知道吞了多少亡魂和活人,逍遥峰的长老出面都不一定摆的平,何况这几个下山历练的小牛犊。

      玉枫回忆起王家小姐的画像,王紫嫣生得普通,再看看地上那女子,饶是见过诸多气质不凡的仙门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虽蓬头垢面却堪称惊艳,于是他摇摇头,温声说:“不是。”

      “咯咯咯咯——”

      笑声由远及近,最后竟然仿佛趴在肩膀上,贴着脖颈耳廓传来。

      四人望向彼此,不用出声,眼神已经表明不是幻觉,大家都听到了。

      正欲行动之时,周遭的景物却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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