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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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琏凝视着祈荒。
他知道，面前这位绝世聪明的少女已经听懂了他的告诫。
这是一个被“神明”注视着的世界。
地球意识“盖亚”，灵长类意识“阿赖耶”，祂们高高在上，操纵着生灵的诞生与存续，进行着星球与人理的博弈。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可怖之处。
曾经统治这片土地的诸神，虽因神代的消亡，悉数撤离了这颗星球，可他们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这里，不曾远离。
异度而高维的地狱里，魔鬼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人类，试图降临；恶魔军团一刻不肯放松地寻找空间裂隙；魔兽稍有机会就大举入侵。
就连高高在上的，知名或者不知名的魔神，也对此世颇为青睐。
还有那幽深到诸神都不敢踏足的宇宙深处，凌驾于时间和空间之上，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外域神祇，偶尔也会将漫不经心的目光投向这里。
就连人类本身，也会孕育出与那纯白魔犬同等位格的，极致的灾殃。
与这些高位的存在相比，威风凛凛的死徒二十七祖，简直不值一提。
梅琏也曾好奇，地球有什么特殊之处，简直就像黑暗中的灯火，吸引着无数生灵的目光，并趁着那位喜怒无常的王心情好的时候，大胆询问，得到的答案是：
【宇宙犹如广袤的大地，能够孕育文明的星球便是水井，水质越清冽，越能吸引生物的注意。】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一些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做的事情。”梅琏轻声道，“去读书，去上学，和闺蜜——当然，和塑料姐妹花也行，去逛街，去买衣服，去吃甜品，去打游戏。”
“恋爱也不是不行，虽然看上去早了点。”
“唯独——”
说到这里，梅琏沉默片刻，失笑道：“本想说，唯独不要成为其他人野心的工具，但这样虚伪的话语，实在是太瞧不起你了。”
他看得出来，成为神子，是祈荒自己愿意。
她不愿意的话，谁也逼迫不了她。
这令梅琏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我不是认为你会做不好，相反，我认为你能做得比谁都好，但——”
谁的眼光都会投过来。
不是地球上所谓的各大势力，各国高层。
在活了一千多年的梅琏看来，这些所谓的大人物，除非有资格上升为英灵，否则就与蝼蚁无异。
而是那些更高的，更悠远的，更不可名状的存在。
“你会很危险。”
“非常危险。”
“就像你之前的老师，我记得他叫五条悟？”
“他的那双眼睛让我有点吃惊——没有神明之血，也不是幻想种，却能承载这样的力量，还平安无事到如今。”
祈荒听懂了梅琏的言下之意，顿时有些担心：“在这个世界，有五条先生一旦‘看到’就会出事的存在或物品？”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看到”就代表危险。
譬如，一旦被咒灵发现你能看见它们，它们就会优先击杀你。
但她并不知道，哪怕仅仅是持有六眼，也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梅琏轻轻颌首：“有很多，比如上一次，五条悟直面凯茜帕鲁格没有出问题，应当是他还没遇到过这种等级的存在，尚未进化到足够的程度。”
“但对他那双眼睛来说，只要见过凯茜帕鲁格一次，就能收集到前所未有的信息，帮助他飞速完成跳跃式地进化——”
“如果下一次再相遇……”
凯茜帕鲁格是盖亚的孩子，是盖亚试图创造地球UO的失败品，亦是人理的孩子，是孕育了人类之恶的比较之兽。
一旦“看到”凯茜帕鲁格的本质，约等于直面诸神的神话形态，百分百出问题。
“想要直视这种级别的存在，除非他将位格提上去。”
这个消息，她必须尽快告诉五条先生。
祈荒自然而然地这么想。
五条先生对我有恩情，不能让他毫无防备地面对有可能的危险降临。
但怎么给五条先生带话呢？
费佳和果戈理对五条先生都抱有敌意，就算他们会听从自己的话语，祈荒也不想让他们掌握这种有可能危及五条先生的信息。
口信不能传递，书信有可能被他人截取。
想办法弄到手机，用社交账号给五条先生发私信？
他未必会看到是第一个问题，就算看到，以五条先生的性格，估计要亲自过来一趟，找她刨根问底。
祈荒有太多不能说的事情，何况五条先生的身份本来就敏感，这种行为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到，若是过度紧张，胡思乱想，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咒术界……
好像都不是合适的主意。
梅琏不知道她的思路已经被转移，还以为自己举的例子十分合适，便道：“‘看见’尚且如此，若你被高位的存在注视，哪怕仅仅是一瞥……”
“没关系。”祈荒温柔地回答，“我知晓自己的命运。”
抑制力、诸神、魔神柱、外神……
这些存在会找上她这件事情，她在拿到Mooncell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只是经过夏姒和梅琏的解说，让她更加清晰。
梅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看过自己的命运了？”
祈荒点了点头：“看过其他世界，我——”
“不要说出来。”梅琏干脆利落地打断，“有些命运，你若不提，它或许不会应验，能够改变，而你若提及……”
祈荒乖巧点头。
但她明白，这不过是梅琏的一厢情愿而已。
凌驾于这些高位存在之上的，更加无形而可怖的“命运”，牢牢束缚着她，将她推向既定的轨迹。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外神放置的计算机，会成为她的力量来源；
逃离兽之宙域的魔神柱，会潜入她的身体。
那些令梅琏无比担心的高位存在，在更高的“命运”面前，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棋子，不由自主的浮萍。
强如夏姒，所做的干预，也只是融合不同的世界，从而让原本牢不可破的命运出现一丝缝隙。
夏姒当然能做到更多。
但雏鸟必须依靠自己才能破壳，不是吗？
“我想做一些尝试。”祈荒温柔地回应梅琏的关心，“一些其他世界的我，没有做过的尝试。”
她看见了其他世界的自己。
无论是充满魔魅的自己，还是坚持圣人之行的自己，都因为贯彻心中的“理”，被主流迫害，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虽然窘迫到这种程度，“杀生院祁荒”还是不改救济之心，可在世俗的打压下，能拯救的人又有几个呢？
这就是为什么，祈荒明知道费佳的误解，却还是默认了自己是圣子的原因。
“我可以撒一些谎，做一些违背我本心的事情。”
“如果能给世人带来更好的救济。”
倘若在这条道路上，她都无法做出改变，想要的抵抗命运，更是无从谈起。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抵抗命运，我只是想试试，能否开辟另一种崭新的可能性。”
梅琏沉默不语。
他已经意识到，祈荒的存在，必定对这个世界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看见未来OR平行时空的自己”，这本身就是世界赐予极其特定的人，绝对不可复制的奇迹。
但这样的厚恩带来的，绝非天降的幸运，而往往是另一场惨烈的献祭。
世界是最苛刻也最不公平的买主，胜过最狡诈的魔鬼，祂拿走了你的一切，还要让你感激涕零。
鬼使神差之间，他压低声音，说出了那个最为重要的秘密：“王在降临地球后，也意识到自己被盖亚所骗，抑制力对他的存在无法容忍，便开始制作自己后备的躯体。”
“白姬爱尔奎特，就是王最合适的身体。”
“一旦爱尔奎特开始有放弃自我意识的念头，王的行动逻辑就会上浮。”
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当另一个生灵的行动逻辑主宰着你的躯体，你还是你吗？
“如果爱尔奎特彻底放弃自我……王就会从她的身体中复苏。”
“不止白姬，每一位真祖，以及持有原理血戒的死徒之祖，包括我在内，都是王复生的容器。”
当然，这只是理论估计。
他倒是愿意牺牲自己，让王降临。
但王未必看得上他的身体。
梅琏不知道祈荒未来的命运是什么。
但他知道，越是生来就强大的力量，以及奇特的心性，又被投注了这样多的关注，甚至屡屡碰见奇迹，是“容器”的可能性极高。
区别只在于是什么容器。
他不敢直接告诫祈荒，怕引动她体内沉睡的东西复苏——如果有的话。
他只能这么隐晦地告诉她，无论到何种境地，都不要放弃自己。
祈荒明白，吐露这么重要的内情，对梅琏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发自内心为对方真挚的友谊而表达谢意，却见梅琏的神色非常凝重：“你当清楚，无论这场出血热由什么而起，但在众多势力已经参与进来，你又遭到了刺杀的今天，在那个名为费奥多尔的男人手上，只会有一种收场方式。”
说罢，他摇了摇头：“不止他，换了其他人也一样。”
“我明白。”祈荒眼脸低垂，“我已做好觉悟来承担这份罪。”
梅琏欲言又止，半晌方叹息：“这不是你的罪，这就是人类。”
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世界与那天堂的中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
人类泅得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
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