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印》玲欢

10、玄都竞技

　　唐茶在劫后曾去拜谢老君，来到大罗山能量最集中之处，天柱峰，但那里只有一片空地。不远处，有人坐在峰边眺望，恰是唐茶遇见老君时身边随行的那位小道童，他请小道童转达谢意，小道童内向少言，两人仅客套了几句。

　　天柱峰附近如果真有结界，或许能通往玄都洞府，这也是为何唐茶约了众人到此汇合。他算下时间，老君的百年法会应该就在近期。

　　这日，平时爱睡懒觉的南心好似打了鸡血，四点钟就唤醒众人，还出乎意料地给大家备了面包早餐。她随意扒拉几口，便作梳妆打扮，其他人也快速洗刷并用了点早餐后，趁早上路。

　　初春清晨的山谷雾气萦绕，在宁静清幽间缓释芬芳，身处似有仙气朦胧的景象，众人大口吸纳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六时，抵达天柱峰。

　　唐茶已在那里等候。山巅之上天高地远，他一身红衣绚丽，面朝东方，似要与从云天中即将夺目而出的那抹最初的霞光融为一体。

　　"你们来了，正好可以看到东海日出。"

　　天将破晓，山海在朦胧云雾中若隐若现，暗灰的云层渐染色彩，一轮旭日破云冉升，光从云间照射而来腾起大气磅礴之感，一股暖流直抵心头。

　　"日落日出，虽循环往复，但每每能引人入胜。" 唐茶转向众人，"抱歉让你们早起登山了。"

　　"感谢唐公子还来不及呢! 今天能有幸看到仙山的海景日出，终生难忘。" 南心抢先回话，语调比平常柔和许多。今早她还特意画了眉眼，在晨光照射下，看上去更加明艳。

　　天柱峰上除了几块荒石，空无一人，也空无一洞。

　　唐茶踱了几步，对稍有疑惑的众人道:"仙境都设有结界，肉眼无法看见，我能感应到附近有强大的灵力，或许就是结界，估计我独自难以打开。"

　　三小只也觉察到了，着地寻找蛛丝马迹。多多建议共同启用灵力，三小只正摆出架势，就听无形中有谁匆匆用心语道:"且慢! 千万别用灵力，你们往前过来就是了，我来开路。"

　　众人一惊，转向唐茶，见他凝神稍许后道:"我先行，你们在后跟随。"

　　唐茶朝前走了不到二十步，竟消失了! 南心大喊一声唐公子，箭步冲去，同样消失在虚空中。红团子慌忙飞起，林东笑也拉住金清秋的手，携了多多和小白一同往前。

　　好似穿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刚才的空地遽转为另番景象。两旁树影婆娑，苍苔欲滴，泉水涓流，幽远处有一山洞，好个清静悠闲之地。

　　唐茶和南心已在洞前等候。"不是说玄都洞外有对联吗？也没看到哪里刻有字？是这里吗？" 南心的语调虽柔和，但连问式的习惯没变。

　　众人齐聚时，洞里有影缓缓行来，待那人走近，众人看清这是位中年道长，慈眉善目脸宽正，浑身正气浩然。

　　"仙友们在凡间可别乱使灵力，万一被人拍到传网上，我们就都违了天规，没清静日子了，除非你们着急想当网红。" 道长好心相劝，用词还挺合时代新潮，听声音就是刚才邀请他们入结界的那位。

　　唐茶赶紧向他作揖:"所言正是! 在下大罗山化成洞的唐茶，谢道长谆谆教诲。"

　　道长笑颜回礼:"这位仙友，师尊在几百年前多次提及，有缘相见。本道是老君的弟子，玄都法师。" 互相介绍及一番客套后，玄都法师对众人的拜访似乎不惊讶，淡定地领着他们走入洞府。

　　洞里藏了一片天地，虽不像世人传言的那样金碧辉煌，珠玉灿烂，却也宽敞气派，家具皆由千年紫檀木所制，整体格局古朴简致，符合修道者的清静之为。

　　他们随玄都法师穿过前厅，走入更宽敞的大厅，一层隔着一层，地方还不小。林东笑按捺不住入了仙境的激动，想尽量了解才能不枉此行，问道:"法师，听说玄都洞府里有一座八景宫，内有九大奇观，是否属实？"

　　"哦，哪些奇观说来听听？" 玄都法师反问。

　　"这个…… 网上看的，记不清了……" 林东笑尴尬地转向金清秋，她的记忆力自小优异，他们昨晚一起看过。金清秋回思，不紧不慢地道:"瀚海沧溟，峦胜昆岳，钟华神秀，月阳曜辉，瑶光罗幻，水岚烟霞，云霓虹渊，落世星河，混沌鸿蒙。"

　　不论其他人，连玄都法师也面露欣赏之意，道:"这些并非宫内景色，而是每个有缘听法者，所观到的内心景观。不同心性之人，看到的景象不一，同样的人在不同心情下，看到的时而也会有所差异。"

　　玄都法师向金清秋问道:"这位小友，你觉得哪个景像最让你动容？"

　　金清秋想了想，道:"落世星河。"

　　玄都法师又问其他人，唐茶是水岚烟霞，南心选了瑶光罗幻，林东笑喜欢峦胜昆岳，三小只中唯一能说会道的多多，挑了个瀚海沧溟，适合北水玄武的气质。

　　边走边聊，不远处两位身影掠入眼帘。"大师兄，客人来了。"玄都法师对躺在宽座椅上的那位道，又望向正在扫地的那位，"木木师弟，快去沏些茶来。"

　　"甚好，甚好。" 座椅上的道长直起身子，整了整衣冠。

　　这位道长鹤发童颜，嘴巴被胡子埋盖，说话时只见胡须动，黑溜溜的小眼嵌在圆脸上，和红团子的可爱倒有几分相似。他刚才因为半躺，衣冠略有不整，和一旁挺立如松的玄都法师相比，后者无论样貌服饰仪态，皆是端端正正。

　　而这位鹤发童颜的道长可是老君的大弟子，度厄真人，据说是天地成形之初禀自然造化而生的一位上古神仙。

　　三小只在老神仙面前很是乖静收敛。见到众位，度厄真人眉开眼笑:"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已快无聊至极了!" 随后对着唐茶啧啧道:"这般相貌如果入世，会害了多少人界女子，你只有一条路，就是潜心修道!"

　　玄都法师瞥了师兄一眼，一板正经地向众人解释:"师尊不久后会来此传道，我们做弟子的，先过来布置打扫，并汇集有缘人听法课。"

　　"呔，我估计这皆法会，他老人家无需下凡了!" 度厄真人摸着胡子调皮地道。

　　"这不至少有了几位吗？" 玄都法师用眼神指向唐茶他们。

　　度厄真人呃呃几声，摇头:"这哪够，总得有个百来人凑凑数，通天教主的法会可是成千上万人，那老儿上次来我们玄都洞府时，前呼后拥的弟子也一大帮! 笑话我们这边太冷清。要不，到时咱们唤些水军助阵？" 用词相当接地气，边说边向玄都法师挤眉弄眼。

　　"怎敢，不怕师尊怪罪吗。" 玄都法师脸色微红，尴尬大师兄怎么在外人前口无遮拦。

　　"现在没人信道，也怪不得我们呦。" 度厄真人放声大笑，玄都法师尴尬苦笑。原来现世几乎没人诚心修道，老君懒得亲设道场，就派弟子们提前在人间先招些听法者。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印象中的神仙不都是很板正很严肃的吗？而眼前这两位，尤其是度厄真人，活脱脱的老顽童。

　　待两位道长止话，唐茶向他们恭敬问道:"请问，老君何时尊临？"

　　"三年后吧。" 玄都法师回道。

　　"啊？？" 南心大惊，三年？这对于神仙是瞬息即过的事，凡人可等不及! 她学着刚才唐茶的优雅姿态，作了一揖，急急地道:"我们来洞府打搅是为寻找神兽青龙，还请两位仙人指点。"

　　度厄真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又细细打量三小只，笑道:"如果你们真是白虎，朱雀，玄武的话…… 我们可要向你们讨教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 随即摆摆手，"青龙这事，不是不愿帮，时机未到，你们还得耐心等等。" 又对正端茶走来的小道长说道，"师弟，招呼各位先用点茶。"

　　小道长约莫十来岁的模样，圆脸圆眼，还有点婴儿肥，刚才抬头时，眼神清澈却有股超然的淡漠。他恭敬上茶，走近时低眉垂目。

　　唐茶细看，正是在山巅遇见的那位，招呼道:"小道长，又相见了。今日我们也观得东海日出，确属人间至美之景。"

　　小道长轻喏，回敬后继续忙去了。玄都法师看向他的背影:"木木师弟不善言辞，是师尊在四百年前收的弟子，道名木元。" 看不出竟是位资深的道长。

　　度厄真人露出和蔼之情，点头应和:"师尊为人喜清静，亲收并留于身边的弟子寥寥无几，这么多年来，我们幸亏有木木师弟打理杂活……"

　　南心哎呀一声，眼神质疑地扫向两位道长:"这么说，唐公子如果入了你们的伙，就会变成最小的师弟对吧？今后的煮饭扫地倒垃圾等等杂活脏活是谁来做？难道都会由他承担？"

　　林东笑在旁抹冷汗，清秋属于心地纯朴不懂看人脸色，南大姐直言起来连神仙的面子都不给。

　　度厄真人听得捧腹大笑，唐茶领过南心的好意，道:"南小姐过虑了，道长们亲身亲为做的这些日常琐事，其实用灵力便能解决，但以平常方式实践，何尝不是一种修炼。"

　　"唐仙人所言正是。" 玄都法师作了个演示，手一挥，大厅顿时金碧辉煌珠玉灿烂，就如世人流传的那样。再一挥，室内又还原至古朴简约。他看向众人意味深长地道:"不是什么都要用灵力来完成，平凡不平常，大道至简，道在日常生活中，道在自性里。"

　　"师弟，别老道道道了，会吓走这些小友!" 度厄真人两眼一眯，眼小更聚神，打着什么主意，"凡人羡慕神仙生活，但神仙何尝不眼红凡间的一些事物？" 他近期深感无聊，难得今天热闹，怎能放过这些来访者，"小友们可留下一起午膳，然后咱们，嘿嘿，来几局可好？"

　　餐后，度厄真人迫不及待地请两位师弟准备，他所提议的玩几局，众人猜想可能是棋局之类，提不起兴致，出于礼貌无法回绝，当东西拿出来时，他们差点惊掉下巴。

　　"你们有所不知，这在天界可是千金难求的奢侈品! 而且得偷偷玩，因为神仙玩凡人的东西不成体统。我们玄都洞府是所处人界的仙境，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天界也管不到。" 度厄真人得意洋洋地笑着。玄都法师神情尴尬，却又说不得大师兄。

　　南心一看这玩意儿就来劲了，卷起袖子:"原来神仙也玩电竞游戏，这可是我的吃饭本行! 来来来，咱们组队PK!"

　　她立马拉了唐茶做队友，度厄真人抢了金清秋，玄都法师只能选林东笑。三小只在旁做拉拉队。

　　唐茶从未见过这个人间新事物，第一次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甚是可爱，不过有南心护法，不拿第一简直天理不容。另一队的玄都法师和林东笑也算配合默契。

　　度厄真人选了金清秋后悔莫及，这孩子看着眉清目秀，呆在一起饱饱眼福没问题，但与她组队游戏可真要吐血，无热情，无竞争心。他当时没选师弟玄都，因为嫌他眼慢手笨是猪队友，现在有了比较，只能怪神仙也会看走眼!

　　拉拉队的三小只上蹿下跳，因为玩得热闹，木木道长也过来坐下观摩。

　　几十回合下来，不出意料，南心唐茶组稳居第一，玄都东笑组第二，排名最后的度厄真人看向金清秋，无奈也似关心地道:"姑娘，你看似七情六欲极为淡泊，倒是修道的好苗子，记住，过往之事，不要执着。" 话题一转，度厄真人笑眯眯地大声道:"我没说错吧，神仙的好和凡人的好若能结合，那就完美喽!"

　　外界天色渐晚，道长们没有多留众人，说他们会转告青龙，如果青龙愿意，或许明日会去与众人汇聚，如果没出现，则无需强求。

　　众人向两位道长谢过，随木木道长往洞口走去。

　　玄都法师望向度厄真人，面容蒙上一层忧虑:"五千年前天变地动，没想到他们竟然重现，并重聚一起……"

　　度厄真人语重心长地叹道:"或许是天道之外……"

　　"师兄觉得青龙会与他们汇合吗？"

　　"四神兽中，看似唯青龙与上古已没了任何牵扯，决定不在于他。"

　　玄都法师点点头，又道:"那两位女子知道曾经时，不知她们会如何面对，特别是那位金姓的姑娘，难道真的是……？"

　　"神仙也有意料不到的因果，一切皆有可能。"

　　"那位林姓男子应该是个普通凡人。"

　　"凡人有凡人的好处，或许他也会是事情发展的关键。" 度厄真人顿了顿，"这事师尊定已预知，估计是他让我们先来此地的真正原由，今天所发生的，先不要禀告天界。"

　　另一边，木木道长将众人送至玄都洞口。

　　"各位仙友往前走几步，就自然出去了，与来时一样。" 他首次启口，声音童稚但语调成老。南心拍拍他的肩:"如果小道长今后干活太累了，就使灵力解决，不然要灵力有什么用!" 林东笑也弯身笑盈盈地瞧着他:"今天游戏你旁观时，见你挺喜欢，有机会一起玩。"

　　小道长忽抬圆眼，问道:"你们找青龙做什么？"

　　多多立马义正辞严地道:"很正常啊! 我们四神兽目前聚了三位，就缺青龙，我们变成了现在这小样，想必大家都历了许多的不好过，虽然失去记忆，但能想象曾经在一起的场景，而且，我们四神兽齐聚后，或许就能找到我的结印者…… "

　　众人再次致谢木木道长和其师兄们的招待，陆续出了结界。唐茶留在最后，向小道长单独讲了几句话。

　　"我在成化洞守了千多年，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凡人在轮回中被迫忘记过去，现在想来并非坏事，有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不会总困在曾经的回忆里。能不能活得快乐，便看各人造化了。"

　　他说的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又道:"成仙者如果比凡人还要苦恼，长生不老就是遭罪，所以，终归要自己想通。"

作者有话说

　　"玄都洞府九大奇观，瀚海沧溟，峦胜昆岳等……" 参见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