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秆菊的悄悄话》苏小语

2、第二章

　　夏然傻傻的愣在那里，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是他吗？那个拿着红枣对着自己求婚，承诺要好好对待自己一辈子的张元一？

　　夏然永远记得那一天，十岁的夏然坐在枣树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摆弄着张元一给自己折的纸飞机，看着张元一像猴子一样，在枣树上爬来爬去，摇晃着树枝，一颗颗大枣从树上掉下来，落在夏然周围。夏然中午吃了很多妈妈做的绿豆糕，这会饱得很，看见红枣落在自己身边，也不捡，就坐在那“咯咯”直笑。张元一看着夏然像只懒猫一样晒着太阳看自己忙来忙去，气得摘了枣砸她，云娇扁起嘴装哭，张元一慌了，急忙从树上下来，蹲在小夏然面前扮各种鬼脸给她看：他说，

　　“不要哭啊，夏然，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你一哭我就慌了，我错了，你不要哭啊。”

　　夏然得意地大笑，说：“看你再敢欺负我，你以后再欺负我，我就大哭，一直一直哭，看你怎么办。”

　　小元一挠挠头，憨憨地一边笑一边使劲点着头：“我再也不让你哭了，我跟你拉钩。”

　　夏然开心地伸出手去，还没有碰到张元一的手，妈妈就从屋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拉起夏然就往院外跑，夏然被妈妈拽得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妈妈，我们去哪里啊，妈妈，好痛，你先放开我吧。”妈妈不说话，拉着夏然一路跑出了胡同，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夏然塞进车里，坐上车飞驰而去。

　　元一跟着她们跑到巷口，看着疾驰而去的汽车呆在原地，自言自语，

　　“你还没有和我勾手指呢，洋娃娃。”夏然一直强迫张元一叫自己作“洋娃娃”，夏然觉得洋娃娃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自己也要那么美，才能骄傲地嫁给张元一呀。

　　夏然跟着妈妈来到一个气味古怪的地方，很多穿着白色大衣的人忙碌的走来走去，夏然认出来，这里是医院。妈妈拖着夏然的手在一间亮着红灯的房间门前停止了奔跑。夏然认得亮着的字，颇有些骄傲地念道，“急-救-中”。一旁的妈妈听到夏然这样说，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咬着嘴唇流泪。

　　夏然吓哭了，“妈妈，你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妈妈，你不要哭啊，我害怕。”

　　灯突然灭了，从那个小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看不见表情的人，看不到他嘴在动，只有声音传出来，他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夏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妈妈却直挺挺地仰头载倒，昏了过去。就这样，那个英雄般的爸爸，那个说要造一架飞机送给自己作生日礼物的爸爸，那个和自己掰手腕假装输给自己的爸爸，那个全天下最爱夏然的男人，就这样抛弃了夏然离开了，大骗子，我的飞机呢？夏然很想问问他。

　　后来，妈妈带着夏然改嫁，离开了那个有爸爸影子的小四合院，那以后，夏然再也没有梦到过爸爸。是不是我们搬走了，爸爸找不到我了？夏然这样问妈妈的时候，换来的是妈妈的冷眼和那个人的不悦。

　　搬走的那天，夏然哭得很大声，张元一也哭得很大声，他把一颗红枣塞到夏然手里，他还小，给不了夏然她最喜欢的洋娃娃，能给她的好像只有这个。

　　夏然发现自己走神是在“啤酒肚”不耐烦的轻哼了一声以后，夏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面试大忌，面红耳赤地看着面试官。“啤酒肚”和那个中年女人都是一脸的不满，夏然厚着脸皮说了一句：“ Can you say again the question? I had not listened clearly a moment ago。”

　　“啤酒肚”不耐烦地说：“可以了，你出去吧，这么简单的对话你都听不懂，还谈什么口语流利。”

　　夏然十分尴尬，自己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走神呢。却听见张元一声音淡淡地说：“you may use English to introduce why the competence level as well as you did think you may be competent my assistant this position。”

　　夏然感激地看向他，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看来是同名吧。夏然收拾好思绪，开始回答问题。

　　走出面试的房间，夏然长出了一口气，回忆真是一件费力气的事。看面试官的表情对自己的专业和口语应该算是比较满意，只是自己今天面试的时候走神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录取结果。不过这个眼下不是最重要的，夏然很想知道这个张元一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想想应该不可能吧，如果是真的，夏然真的会觉得自己和张元是不是有很深的缘分

　　回到家里，夏然拿出自己珍藏的小盒子，那是爸爸用木头给自己做的首饰盒，虽然看着很笨拙没有什么花纹装饰，确是夏然最心爱的东西。盒子的表面已经发亮，那是夏然经常抚摸的结果。
　　轻轻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自己和爸爸游戏时用的沙包、毽子还有跳绳。除此之外，盒子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颗红枣。红枣早已风干变硬，却还是红彤彤的，夏然在枣的表面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亮晶晶的。只是当时的圆润饱满已经不复存在，皱巴巴的像是泄了气揉成一团的皮球。我们的回忆是不是也是一样呢，干巴巴的，只是记忆。是这样吗，张元一？

　　晚饭时，苏玲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抱怨：“然啊，我今天真是要气死了，你是不知道我遇见一个多么混蛋的人，踩烂了我的唇膏死活不道歉，还害得我跟着他一起被做清洁的阿姨数落了半天，说什么自己挣这点钱起早贪黑的容易吗，还总遇上我们这种给她找麻烦的人，我好几次想夺过她手里的拖布自己收拾干净得了，她还不放手。你说不撒手您就别说了呗，还不停嘴，那用词上升的高度赶上新闻联播了……给我水，好渴。”

　　夏然看着苏玲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这个丫头说起话来就比手画脚地忙得很，因为张元一勾起的郁闷散去了大半。同样是北方人的苏玲心直口快，简单爽快，虽然有时她的说风就是雨让夏然很是招架不住，但是并不妨碍夏然喜欢她。夏然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苏玲，笑着看她大口地喝下去满足地叹气，说：“所以，今天惹你生气的是那个清洁阿姨喽？”

　　苏玲杏眼圆瞪，手和头一起摇：“你听什么呢，不是跟你说有个踩烂我唇彩的混蛋吗，你这智商最近退化的厉害啊，要不要吃脑白金？”

　　夏然说：“你半天说的全是阿姨，我以为她是事件的主角啊，你不说重点。”

　　苏玲刚要开口，闻见了一阵香气，使劲嗅了嗅，得意地说：“一定是鱼香肉丝吧，我的鼻子，超好用。怎么样，是不是？你又去超市买的半成品是不是？你做女人太失败了，什么都不会，总是买现成的。”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拿碗盛饭。

　　夏然夺过她手里的碗，冷笑着说：“洗手去，大小姐，你练焖米饭都不会你做女人成功在哪了，怎么就好意思说我呢？”

　　苏玲一边往手上挤洗手液一边说：“我不一样啊，我是要嫁入豪门做少奶奶的，你不是觉得嫁有钱人俗吗，那你势必要戴上围裙每天与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斗争到底了，我总得督促你进步吧。”

　　夏然盛好饭端上桌摆好，懒得和那个疯丫头争辩，自顾自吃起来。苏玲拿起筷子夹了肉丝放进嘴里，点点头说：“半成品倒是不难吃，你也可以用这个糊弄一下……对了，你怎么总打叉不让我说完呢，今天那个人啊，踩碎了我的唇彩不但不给我赔连抱歉也不说，你说气不气人，后来还跟我较上劲了，我去哪家投简历他就跟着去哪家，这不是明摆着跟我抢吗，更可笑的是，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简历，他一个学机械的跟我一个学管理的竞争同一个职位，你说是不欺负我玩呢。”

　　夏然问：“他为什么不道歉，你肯定做了什么吧，正常人怎么会不说抱歉呢？”

　　苏玲轻描淡写地说：“恩……就是我唇彩掉在地上了他正好一脚踩上去然后摔了一跤，然后我……”说到这苏玲突然停住了嘴。

　　夏然就知道事出有因，说：“然后呢，你怎么了？”

　　苏玲说：“然后我就指着他仰天大笑，吸引了几个人围观，就这样。”

　　“你害得人家摔倒还好意思笑，多丢人啊，肯定很窝火。”夏然一脸同情地说。

　　“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心胸这么狭隘呢。你呢？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苏玲嚼着饭问。

　　想起来今天的面试就纠结，讲起来太一言难尽了。夏然现在没有讲故事的心情，就随便因了一句：“就那样吧，谁知道呢，一会吃完了你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