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哥谭不给摆烂》小憩一辰

6、胎里坏

　　有人胎里坏吗？
　　刚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第一秒，他没有哭闹，白种人新生儿那脆弱的皮肤从内至外，呈现着不均匀的粉色，在母亲菲欧娜看来，他的皮肤像能轻松磨破的纸张。
　　助产士拍打着孩子的脚丫，给他全身拍满爽身粉，见他还没哭出声，工作了一天的她有些烦躁，也可能是今早刚被男友抛弃，心中的苦闷难以宣泄，趁人不注意，她伸出手指掐了一把孩子的屁股。
　　“哇哇呜哇哇……”
　　这声啼哭让菲欧娜意识到，自己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年轻的她并非完全自愿生下这个孩子，可她的身体不支持她再堕一次胎，她看着怀抱里的婴儿，思绪依旧飘得老远。
　　杰瑞米像不嫌累一样，从第一声开始，除了喘气就没歇过一刻，菲欧娜倒是无所谓，她可以免疫孩子无谓的吵闹，只有风晚舟来看她时，她会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深情地望向自己孩子那皱巴巴的小脸。
　　在医院走廊不停晃悠的男人自认为是孩子的父亲，即便他的母亲并不认可。
　　也许是他的诚心打动了孩子的母亲，他终于被准许走进病房，孩子听着脚步声走近，在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捧进怀里时，他听见了与众不同的声音。
　　“他很像我，菲欧娜你看，他很像我。”
　　在孩子还未完全长好的视野中，父母的声音是他和这个世界最早的接触，他无法分辨他们的情绪，只会依靠本能，去寻求庇护。
　　“婴儿不都长得一样吗？”另一个声音在说。
　　“我觉得我们的孩子比他们的都好看许多。”温热柔软的物体轻触在杰瑞米的额间，他嘟囔了一下小嘴，停止了哭泣。
　　杰瑞米将这个声音记进了心里，婴儿时期的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叽里咕噜地絮叨。
　　可在他会爬会说简单的词时，又没有这个声音了，他瞪着眼睛看着五彩缤纷的世界，回忆着和自己交流最多的人，他有了李德峰和风晚舟做他的“祖父和祖母”。
　　祖母身子骨差，祖父忙前忙后，保姆则只做该做的事情，在对这个世界还了解不全面的时候，他只觉得吵吵闹闹的动画片和发出怪声音的玩具很无趣。
　　直到他有了力气砸碎玩具，学会了关掉电视机，祖母每天都在教他说话，他也学的不错，但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还是掰断油画笔，将里面的彩油全部倒在墙上。
　　干净简洁的小房间被这只小恶魔染成了保姆的地狱，因为加的那点钱，还不如治腰椎的医药费百分之一，艰苦的生活却让她不得不妥协。
　　直到很少能见的妈妈出现，把他抱到了一个寒冷的铁房子里，他跟着一个凶巴巴的阿姨在铁房子里弯弯绕绕，抱着妈妈的大腿一遍遍地喊着：“冷，冷，冷。”
　　凶巴巴的阿姨推开门，妈妈把他带进了一个全是大方块的房间，一个陌生的男人蹲在了他的面前：“嗨，杰瑞米，我是你的爸爸。”
　　熟悉的声音拨动了杰瑞米脑海里的某根琴弦：“Daddy？”他下意识地扑进了眼前这个人的怀里，温暖如初。
　　“他长得太像我了，几乎没有你的影子。”眼前的人开怀地笑着，杰瑞米也将这抹笑容复制在了脸上，爸爸把他抱起来转圈，他咯咯笑着，好像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爸爸和妈妈商量着什么，凶巴巴的阿姨拿出了一个巨大的袋子，倒出了一堆小玩具，就比杰瑞米的手掌大上那么一丢丢。
　　爸爸把他放在这堆玩具中间，杰瑞米愣愣地望着爸爸的眼睛，觉得有些奇怪，祖父祖母的眼睛不是这个颜色，妈妈也不是。
　　妈妈哄着他，但他听的一知半解，好像是要把他玩具送给他，他绕过了一堆无趣的玩具，看见了一个可爱的石头，不，那不是一个石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方块，衔接着一个瘪瘪的小方块，小方块上还有好多好多更小的方块，右边一根细细长长的绳子连着一个半圆形的小揪揪。
　　杰瑞米伸手把他拿了起来，举起来给爸爸看，谁知道爸爸却把夺了去。
　　“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喜欢的。”
　　杰瑞米摇着小脑袋，气鼓鼓地瞪着爸爸，直到爸爸放弃，把唯一有意思的玩具还给他才好。
　　从那时开始，他隔一段时间就能再见一次爸爸，爸爸会给他做最好吃的东西，教他画画，给他做电脑模型，不像在妈妈那里的时候，只能和不想理他的保姆们待在一块。
　　“杰瑞米是最聪明的孩子，你看他，刚给他买的遥控汽车他就能开的这么好了。”爸爸总是和凶巴巴的阿姨说一样的话，“杰瑞米真的是最可爱的孩子，你看他玩恐龙玩具，掰断恐龙头的时候，那双眼睛睁的样子。”
　　他能感受到爸爸很爱自己，不像妈妈那么冰冰凉凉有距离，他依赖爸爸，喜欢爸爸。
　　但是，爸爸变了，爸爸的脸愈发苍白，温柔的眼神也变得空洞，好像是因为“杰罗姆”死了？杰罗姆是什么东西？杰瑞米不懂。
　　但是爸爸好像很难过，他有时候会塌下一张脸，有时候会笑得倒在地上，杰瑞米着急地抱住爸爸的大腿：“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很好，杰瑞米呢？你怎么样？”
　　“杰瑞米想爸爸。”
　　“爸爸不就在你面前吗？”
　　“想爸爸。”杰瑞米急的哭了出来，孩子无法用语言表达意思的时候，常常就是这么个表现。
　　爸爸心疼地揉着他的小脑袋：“等这个城市大变样，爸爸带杰瑞米去游乐园。”
　　“好耶！”杰瑞米抹掉眼泪，开心地跳了起来。
　　后来，爸爸去忙了，凶巴巴的阿姨把他带到了一个狭小封闭的房间里，他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腿，告诉着自己：“瑞米不怕，瑞米不怕，爸爸会回来的。”
　　再次回来时的父亲，满脸苍白，嘴唇通红，但他神情自然，把杰瑞米抱进了怀里，跟他解释原因，当时的他还并不能完全理解。
　　但爸爸几乎每晚都会陪着他，给他说睡前故事，虽然他的故事结局总有些吓人，但爸爸会把幼小的他搂进怀里，告诉他每个故事想要告诉他的道理。
　　“爸爸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你要长大，你要自己保护自己，你还要保护妈妈。”
　　杰瑞米埋在爸爸的怀里点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复杂的人，等你长大了，你要学会分清他们的谁对谁错，但你的判断绝不能被人左右，你要永远坚定，直到所有人都对你心服口服。”
　　杰瑞米崇拜地看着爸爸。
　　“你长大后，除了爸爸妈妈还会有别的重要的人，别的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奋不顾身，但也要坚守原则。”
　　杰瑞米高高举起两只小手表示极力赞同。
　　后来，爸爸两天没来，他也饿了两天，在迷糊之际，那个凶巴巴的阿姨闯进房间，她也变了个样，把一边的眉毛画在眼睛下面，头发乱的像稻草。
　　“爸爸呢？瑞米饿了。”
　　“爸爸有事，艾可阿姨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可是他再也没见到爸爸，艾可阿姨把他带到了能看见天光的地方，给他画板解闷，每天派着不同的人来给他送饭，但那些人都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给幼小的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直到艾可阿姨带他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他说：“睡一觉，很快就会见到妈妈了。”
　　艾可阿姨没有骗他，睡完一觉后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妈妈脸色不好，把他紧紧搂进怀里，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听着杰瑞米讲述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爸爸也会忙，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我。”
　　妈妈心疼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蛋，悉心照顾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后才重新开始忙碌。
　　随着他慢慢懂事，那段记忆也从未封存，直到他步入青春期，被调侃说父亲是疯子，他爆发了人生的第一次脾气。
　　“哟，这不是瓦勒斯卡之子吗？叔叔和爸爸都是疯子，哈哈哈，能不能学学他们，把学校炸了，让我们都别上学了。”
　　“我不会。”
　　“切，垃圾，疯子的产物。”同学吹胡子瞪眼，模样十分讨厌，杰瑞米都走远了，他们却还要废话，直到他忍无可忍，转头跑向他们，他拎起书包砸向说话最气人的那个。
　　但这一下不痛不痒，只激怒了对方，肥硕的小子给杰瑞米一顿胖揍，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到家，妈妈很给面子，没有过多询问原因，只是给他报了格斗班。
　　成年之前，杰瑞米一直很瘦，但在训练下，他的力量从不逊于同龄的孩子，经过日积月累的努力，他在一次格斗比赛中拿到了冠军，从此也让那些想要霸凌他的人望而生畏。
　　人生的变故说来就来，十四岁那年，传来了父亲的消息，时隔十年之久，他有听说过传闻，说他掉进化学池脑死亡，被送进了阿卡姆等死，杰瑞米将信将疑，直到这一次，和一个穿黑衣的英雄一起出现在新闻里。
　　“黑衣勇士击倒小丑。”
　　小丑？这是什么称呼？杰瑞米皱着眉头看完新闻，在听见妈妈的脚步声时赶紧转换为了游戏。
　　他的思绪越来越乱，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混乱的马戏团，爱打人的舞蛇女，年轻时的母亲，还有站在舞台上，喷射的火焰，爆炸的气球……
　　在学校里有人找他茬，他的心里浮现了一个声音：“杀了他。”
　　“不！”杰瑞米吼出了声，吓得混混以为是他要出招了，赶紧灰溜溜地跑掉。
　　可他只是在反抗内心的声音，那个声音使他在看到弱小无助的动物时，想上前把它掐死，看到烦躁无趣的人，想掏出手枪结束他的生命。
　　他一次次地对这个声音说不，却在一次普通的发烧时被这个心里的意识完全掌控了身体，他控制不住地摔掉茶杯，举起玻璃碎片对着流浪猫痛下杀手。
　　他捧着猫咪的尸体后悔，抽着自己巴掌，但再怎么做也挽回不了它的生命。
　　他怀疑自己有双重人格，但他却发现只有当自己思想放空，或者意识模糊的时候，那个心里的声音才能影响他。
　　他平生最热爱的东西就是电脑，敲击编程程序是他最放松的时刻，每当他触碰到键盘，那个声音就消失地干干净净。
　　因为这个原因，他倾注了自己所有的课外时间在学习研究编程上，并在网络上认识到了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心意相通，组成了一个团队，并自发开创了一款游戏。
　　时间的流逝，心里的声音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了，所以杰瑞米开始尝试更难的技术，他要凭一己之力，拯救哥谭于水火。
　　他觉得哥谭体制腐败，有罪之人总能逃脱制裁，群众愤愤不平，只要抓住这点绝对可以控制哥谭的民心，但仅凭这个不足以改变这个腐朽的城市，只有完全将它掌握在手中，才能将所有黑暗势力逐个击破。
　　他和他的团队创造出了五角星程序，团队的某个人负责将五角星做成一个固定装置，只要将装置安置在哥谭的特定位置，哥谭就尽在掌握。
　　他故意向母亲提起父亲，母亲也不出所料地答应带他搬去哥谭。
　　戏幕开场。
　　首先，是恐慌，他安排了一场马戏团乱斗，并让媒体大肆宣传，引起当年杰罗姆信徒的游行，自己再算好时机，用这幅和杰罗姆杰罗麦百分之九十相似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被信徒们带走，成为杰罗姆复活的标志。
　　再然后，是用五角星装置的功能控制住哥谭群众和高层，审判高层给群众们看，这让群众聚集在市中心，将出哥谭的路堵的水泄不通。
　　他控制了在他眼里最有可能研制出克制五角星装置的人卢修斯·福克斯，并算好了戈登会去韦恩集团寻求帮助，将两人一齐扣押。
　　他拖延着时间，但他并不担心被抓，他准备好了逃跑的方式，而且即便被抓，拖延下来的时间也足以让装置启动成功，它会褪去外壳嵌入墙壁，发挥真正的作用，只要他放出信号，他的团队会启动装置，哥谭尽在掌握。
　　就在哥谭人群最密集的时候，他感觉大势已定，准备扔下烟雾弹一走了之，父亲的炸弹却先他一步，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他创造的空前盛况变成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