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玉小文

4、万象

　　看完屋子，谢无尘就想送这尊姓余名寅的大佛走了。
　　余寅还算有良心，知道逗猫要哄哄再逗，教他明日可以去千象院寻些想要东西布置房间，一出门，便看到北屋那位言阁弟子推门而出，见着余寅时，躬身一礼。

　　这一路来见的人其实不少，认真行礼的不多。余寅让让，将谢无尘向前一推，道：“这是新来的小师弟，唤作无尘的。”
　　李墨冲他作了个揖：“无尘师弟。”

　　这称呼委实有些奇怪。

　　余寅别开脸，闷闷笑了。
　　谢无尘：“……”
　　笑个鬼。

　　他收回方才的想法，余寅就是不痛快，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安分不了须臾。
　　不用怀疑，绝对被人从摘星楼丢下来过。
　　还摔坏了脑子。

　　谢无尘双手合于胸前，垫手还礼，道：“我姓谢。”
　　“谢师弟。”

　　“行，他暂且交给你。离秋校还有些日子，有空带他四处走走，熟悉下学宫。”
　　天青色长衫的弟子一揖：“是，余师兄。”

　　余寅挥挥手，终于走了。
　　李墨走下石阶，站到谢无尘面前时，道：“我姓李名墨，字池安。”
　　言阁弟子与俗世最是相通，及冠之年多取字，谢无尘能懂他这个字的意思。

　　李墨指指手里的食盒，问道：“要去肴错天么？”

　　腹中的饥饿感在吃完余寅给的李子之后便淡去了，甚至隐隐让他升起接下来几天不吃东西都无妨的想法。但余寅说的东西太少，以至于谢无尘对学宫仍处于几乎毫无了解的状态里，于是他点头，跟着走了。

　　李墨要去肴错天，却不从环山的路走，而是引着谢无尘顺着云梯下万象天。

　　随着高度的降低，遮挡视野的濛濛云雾渐渐淡去，整个万象天终于显出整体的模样，宛如一座刻画于天外的巨幅八卦阵。笔直交错的阵线中，无数人影来来往往。

　　“万象天仿照八卦，分为八个大区域，其中仙道院占三个，术道院占两个半，千象院占一个半，言阁只占一个。不过除了言阁，其他三院的边界并不特别明晰。”李墨指向言阁的方向，给谢无尘示意，问：“我见着谢师弟知礼，也要入言阁么？”

　　“言阁？”
　　余寅光顾着自己开心，真正有用的东西是一点没跟谢无尘讲，于是谢无尘现在对自己室友提出的词语，尚且诠释不出含义。

　　见他不解，李墨耐心解释：“学子在入学宫时，会在藏书阁取一本关于学宫各种事宜的册子，包括院阁规矩，课业安排。你没有拿么？”
　　“……”还真没拿。
　　他哪知道。

　　“那许是余师兄忘了。”
　　这种十天一次的惯例，只有可能是故意忘的。

　　回想起一路上余寅的恶劣行径，谢无尘这口锅扣得十分干脆。

　　“那我们先去藏书阁，白师兄负责藏书阁录名阵，不知这会在不在。”
　　谢无尘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词：“白知秋师兄？”

　　“是，学宫三座大阵，皆由他负责。”李墨领谢无尘另往一处传送阵去，“万象天是一座天成的聚灵阵，凝其他四峰灵力。故而万象天在支持我们修炼的同时，还撑起了如此庞大的传送阵。如果是去肴错天，从传送阵走能近很多。”
　　正说着，二人进阵，眼前光芒一闪，人已经落在藏书阁大门前。

　　“藏书阁的传送阵设在白玉广场。直接从万象天上，不过走几步云梯，同走传送阵区别不大。”
　　在山门时，余寅对白知秋有点怕的感觉，偏又敢在背后说他坏话。谢无尘对八卦不感兴趣，但在走进藏书阁，瞧见背对大门站在巨幅阵法前的人时，不可避免地涌起一些探究的好奇。
　　他应声，走过藏书阁大门。

　　白知秋右手执一支金笔，左手虚虚压着袖子，每在阵法上落完一个名字，便使笔尖向上一挑。于是，一点金光宛如丝雨入湖，惊起几许涟漪，片刻归于宁静。
　　袖子微微滑下一点，露出素白的手腕和突出的腕骨。

　　白知秋在他们从桌案上摸册子时转过头：“没有拿册子？”
　　李墨点头：“许是余师兄忘了。”
　　白知秋回过头，继续往阵法上写名字，淡淡道：“他故意的。”

　　李墨赔个笑，拉着谢无尘出了藏书阁，拍拍胸口。

　　“你害怕他？”谢无尘问。
　　“他在学宫中，传闻一素不少。除却这一点，作为一阁长老，再如何平易近人，资历也不容小觑。”李墨松口气，替他将册子收好，才补充道，“毕竟他有点冷冰冰的，不像余师兄那般，可以同我们插科打诨。”

　　在山门时，余寅对白知秋也有些怕的感觉，偏又敢在背后说他坏话。谢无尘对八卦兴趣不大，但想了半晌，还是问道：“白师兄在传闻中，是怎样的？”
　　“嘶。”李墨不大自然地扯了扯袖子，不知是在纠结还是在思考该怎么讲，半晌后才开口。

　　“其实要说传闻，碧云天上诸位亲徒皆当得上一声传说，尤其是掌门明仙长，曾一手创办了最初的学宫。白师兄是比较特殊……”
　　“为什么？”
　　“学宫有自己的选课，你回头可以在册子上了解。没有定论的是，考核。”

　　李墨开始琢磨：“学宫的考核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选课，只要选了课，就需要完成，相关的规则由开课的夫子决定。当然选课不是强制性要求的，过不了继续去学就是。另一部分由自己所在院阁考核，这个没有明确的细则。”
　　“院阁的规矩，是每年有进步便可，由各阁驻阁长老并门下亲徒一道考核，认为及格便递送名单至本院，本院确认名单无误后递交藏书阁。至于院阁两级觉得不合格的学子，则递交另一份名单至藏书阁……但是藏书阁的规则，没人知道。”

　　“不过院阁考核认为不过关，藏书阁基本过不了，这不是留着钻空子的。”李墨道，“除了这一点，藏书阁有时会点出一些弟子名姓，后来多是惊才绝艳之辈。白师兄特殊在，他不是藏书阁点出的，是考核不过关名字被递交到藏书阁的。”

　　说到这的时候，李墨都叹口气。

　　谢无尘突然想起上午爬上白玉阶，站在学宫门前时，瞧见的倚靠在门边的人。
　　那人一身白色长衫，脚边放一把伞，手中执一本书，立在山风中，衣带纷飞，神色沉静。

　　李墨笼着袖子，叹道：“白师兄入学宫早得很，早到无忧天只有梅兰两苑。他在仙道院跨多阁修行，横空出世，极其惊艳。但后来出了些问题，修为废了，运不了灵力。考核上仙道院亦不知是否给他及格，将名字递交给藏书阁后，藏书阁决定要留的。”
　　“掌门亲自下山，将他带上了碧云天。说也奇怪，他没有拜师，在学宫没辈分。正因为如此，才轮得到我们喊他一声白师兄。再到后来，他入了医阁，只看现在这个情况，多半还是无法运灵的。”

　　李墨语气中的叹惋怎么都掩不住，“……据仙道院的同僚讲，他们现下学的某些咒法符阵，还是出自白师兄之手。”

　　仙道一途异常惊艳，偏偏运不了灵。
　　运不了灵，就不能启动它们。
　　像老天在他身上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李墨摇头，叹息道，“惊才绝艳者前路多半坎坷，你说，这算是天眷，还是天妒呢？”
　　谢无尘没立刻接话。
　　白知秋的情况，显然已经不是坎坷了，也不是悬崖峭壁，是直接被锯了腿。
　　山还有希望爬一爬，悬崖峭壁，长根枯木，吊根藤，就可以表演原地自杀了。

　　“天妒英才，”他收了思绪，斟酌语气：“在学宫中，寻不到可以修复经脉的方法么？”
　　“这方面的问题得问仙道院。我觉得，学宫虽然声称不是无所不能，但总不至于多少年都研究不出一点法子，其他可能的话……”
　　是问题彻彻底底出在白知秋自己身上。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长长的云梯，到了食堂门前，李墨推门，道：“学宫常讲，不强求。白师兄瞧着是无所谓的，可能什么时候，就突然有办法了呢？”

　　虽然余寅说学宫规矩不多，但食堂明显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不算吵闹。谢无尘秉着养身子的原则，选了清淡的菜样和一碗粥，李墨则随便一些，吃完晚饭后，又用食盒外带了一份。
　　折腾一圈下来，回到院子时，已经到日落后了。

　　一名穿着素白衣衫的女子坐在东屋树下的石桌边，捧着茶杯慢慢抿着，面前，还有两杯茶袅袅升着热气。

　　“你爱吃的那样今日未做。”李墨指指手中的饭盒，又指指谢无尘，“这是新来的师弟。”
　　“见着西屋收拾过了，”文松月点头，“沏了茶，解个腻。”

　　李墨就招呼着谢无尘坐过去，听文松月又问：“哪个院的？”
　　“还不知道怎么选。”谢无尘礼貌笑了笑。
　　“哪个院都好，别选医阁。”文松月长舒一口气，熟门熟路地边拆食盒边和谢无尘说话。

　　“为什么不要选医阁？”
　　文松月笑了，谢无尘却觉得她是气笑的：“因为医阁考核长老是个王八蛋。”

　　“？”
　　李墨咳了一声：“那会同你说过的。”
　　哦，白知秋。

　　文松月吃东西去了，解释的任务重新落在李墨身上：“以前医阁并丹阁是一道的，称为药阁。后来两阁分开，医阁仅研习的针对凡人的病症，白师兄成为医阁的考核长老。”
　　说到这时，李墨打了个哆嗦，默默往旁边挪，小声道：“当初针灸一课，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被扎了多少针了。”
　　“所以你得拜谢我那门课过得顺利。”文松月咽下一口菜，无情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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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