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玉小文

3、碧云

　　汀舟学宫坐落于辰陵山，凡人轻易不可入。但辰陵山下设有驿站，每旬旬底开启传送阵，将寻到驿站的凡人送至白玉阶下，走过白玉阶便获得了进入学宫的资格。

　　不过说学宫位于辰陵山上，并不准确。

　　白玉阶向上绵延三百阶，尽头是学宫大门。过大门是一条位于石洞中的青石路，两侧石壁点着明灯。顺着路再走约几十步，出口处则正对一座嵌于崖壁中的牌楼。穿过牌楼后，才算正式进入学宫。

　　“这座楼名作醒心楼，也有人叫它摘星楼。古人云，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座楼应当只有百尺的一半，等到夏夜星辰漫天时候，是个赏星的好去处。”
　　“不过会不会有人摘星时候把自己掉下来，就不知道了。”余寅耸肩，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慢悠悠补道，“比如白师兄。”

　　这意思就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嘴欠被人扔下来的。
　　谢无尘不接。

　　过醒心楼，第一时间在眼前展开的，是连绵相接的白玉琼楼与大片碧草舅茵，青翠遍野中不失宏伟壮观，一眼超越谢无尘平生所见。

　　曾经他以为，人间帝王家的红墙宫瓦已是凡人所见之极。
　　往前走，又是一道往下的青石板路，掩在满地如茵的翠碧中。蜿蜒走过一段后，小路分作三条，一条往南一条往北，余寅带他走的是中间那条。
　　顺着再往前，是大片的青石与白玉铺就的广场，纵横十九道，酷似棋盘。棋盘尽头，白玉琼楼蔓延十数座，檐牙高啄，行廊勾连。

　　下了青石阶后，余寅声音便放轻了，吊儿郎当的感觉一并随着放低的声音淡去：“走出摘星楼是芸笥天，主建筑为藏书阁，仙门万千典籍尽数藏于其中。学宫不干涉学子的修习方向，需要什么功法典籍凭借玉简在藏书阁借阅就好。”余寅边领路边解释，“我先带你去录名阵录名。”

　　录名比谢无尘以为的简单，只需要将玉简在正对藏书阁大门的一座法阵上一叩就好。
　　出来时却不是走正门。

　　藏书阁正门是三九二十七道台阶，南门是一道琉璃栈道，青石路从广场边绕来，通往栈桥下的另一座楼门。再往西，竟是一座湖——藏书阁，是坐落在湖上的。

　　“若是从北侧走，需要再绕半个藏书阁上广场，从桥上过。你过来的时候，见广场北面那座石桥了么？”
　　谢无尘点头。
　　“是条小河，不过半丈宽，绕倒藏书阁下。湖里养了锦鲤，再过些日子，也可以去摸藕节。”

　　两岸品种不同，南岸的莲荷比北岸的莲荷稀疏些。北岸的荷叶亭亭玉立的，映在水中是大片掩着天光的翠影，南岸是铺在水面上，一团一团聚在一道的睡莲，或白或蓝，满是温柔的意味。

　　绕湖到正西，路相交成一个八字，中间合并化作一座南北向的悬空桥，另两边则拐上两方的山。
　　从桥上望去，面前是苍茫云海，十二道云梯包围一周，没入云影之中。余寅指着云海下方群山怀抱中的巍峨殿影，道：“这是万象天，平日各阁师长在这边解疑答惑，修习上课亦在这里。顺着云梯往上，左手边是肴错天，右手边是无忧天。无忧天大体分做梅兰竹菊四苑，是休息之所，需得注意安静。”

　　左手边山势较矮，青石路蜿蜒在树影中，放眼望去，能瞧见青色的瓦并檐角上的风铎。
　　右边则是大片翠色，风过时偶见屋檐上的小小成点的脊兽，再一拂，又瞧不见了。

　　“对面是哪？”谢无尘问。
　　从这里望去，对面山峰是最高处，山腰襟枫带云，是阴沉的天空下唯一的艳色，只可惜此时云雾过沉，瞧得不大清楚，但无妨令人想象它晴日之下的艳丽。

　　“那是碧云天。”

　　碧云天。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学宫取名其实很干脆，足够见名知意。芸香可驱虫，多放于书阁，“笥”可取“盛”之意，亦可取“多”之意，藏书阁所在便名作“芸笥天”。“肴错天”直接了当做“山肴海错”之意，“无忧天”许是希望在休息时无所有杂事牵绊。

　　那……碧云天，离别之意？

　　“碧云天的风景是学宫最好的。芸笥天蓄了湖，水小，流到万象天就瞧不见了。碧云天后山却有垂星河，跌落成瀑布，名作悬练，瀑布下的湖名作映花潭，目不可尽。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地方，平日无事皆值得一玩。不过，一般过垂云翠榭的只有几位入室亲徒。”
　　再往上是禁地的意思？

　　“汀舟学宫由掌门并另一位大能合力创办，端的是有教无类。碧云天上其实没有禁区，只是有人在十里枫林被猛兽吓着过，后来就不敢上去了……”说到这，余寅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除开这个，碧云天后，有个地方，是哪阁学子都喜欢的。”
　　说完，余寅挑着眉，等着谢无尘接话问他，怎料谢无尘只点了头，问：“录完名，是先熟悉各阁位置还是去住处？”

　　“……”
　　“给点面子？”

　　谢无尘抬了下眼皮：“你那会讲，你还要等师妹。”
　　“啧，”余寅摇头，指了个方向，“行，去住处。”

　　两个人便顺着桥走上北侧的山路。
　　路边种了高大的忍冬，花已经落尽了，树下倒是有些小花，白的粉的，零零碎碎。路并不是很宽，约莫够四人并行。
　　山中其实也在濛濛落雨，到了北山才终于不怎么觉得了，谢无尘扯了扯袖子，听余寅继续他没问的话：“映花潭是学宫唯一一处允许打架斗殴之处。”

　　“……”
　　你要不还是别开口吧。

　　谢无尘进传送阵前只用了一点饭食，一路走来，现在约摸着已经到申时，在驿站按时进餐养了两天的身子又有点显虚。余寅的声音传进耳朵，甚至有一点闹。

　　凝在树上的水“吧嗒”落下一片，正好砸了他满头。
　　他敛着眸，有些烦地抬手去拂，就见一只手递到了他眼前。

　　“尝尝。”

　　余寅手中是一颗通红鲜艳的李子，上面沾着雨水，晶莹剔透，衬得果肉饱满。
　　李子刚摘下来是酸的，多半带着涩，谢无尘犹豫了一下，才将它送入口中。

　　不算甜，不过也没他预想中的酸涩，无滋无味，略胜嚼蜡。
　　他将就着吃完，感觉胃里的不适感褪去大半。余寅满意地拍拍手，絮絮叨叨：“有句俗语，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平日里，若要切磋，不在万象天。需得从万象天过碧云天映花潭，映花潭潭心，有一大片浮岛，名做绝地台。绝地台设有结界相护，更有五行造化阵变换对战场景，无论仙道院武道院，都是常用之处。”

　　“不过说起这个，‘文无第一’嘛，非要争出个第一，没准打一架也可以。”
　　说到这里时候，余寅冲他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谢无尘合理怀疑余寅只是想找个合理借口跟他打架。

　　“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不是有点过分？”
　　“手无缚鸡之力？”余寅睨着眼瞧他，笑一声，“丢谁的人？”
　　“……”

　　谢无尘无意跟他争论，将手背到身侧，余寅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偏头向左边瞧去：“咦，给你安排的地方这么近呢？”

　　谢无尘跟着转身望去。
　　学宫的宿处与谢无尘曾经在乡下所住过的四合院有点像，入门是并不小的一片院子，东北西三间屋舍，屋舍前依着屋主的性子做了简单布置。
　　西屋前收拾得干净，无甚东西，余寅指给他看：“这三间屋子只剩下西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可以换？”
　　“想什么呢？不喜欢就忍着。”

　　谢无尘收回目光，确信余寅就是想同他打一架。
　　他越过余寅走上前，将玉简拍在门上。

　　余寅还不放弃撩拨人：“真的不多问一句？”
　　“我问了，你会给我换么？”

　　“你央我下？”
　　于是，谢无尘拍完玉简之后，险些又用门板拍上余寅的脸。
　　余寅挑眉。
　　“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

　　他的手轻轻摁上谢无尘的肩，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语气却依然轻佻：“闹什么脾气呢？”
　　“……”

　　谢无尘一顿，抬头看他。
　　余寅此刻没在笑，眸光深邃。片刻，他又笑眯眯道：“一般情况下，住处随机组合，有可能同一院三人都是卜阁弟子，也有可能三个人出自三院。这边是后者，东屋是位医阁弟子，唤作文松月，北屋是言阁弟子，唤作李墨，算是一个比较安静的配置。不过，若你是吵闹的那一种，比如入了炼器阁，我还是建议你换个地方。”

　　毕竟讲一个相性合拍。

　　谢无尘正要回答，就听余寅“啧”一声，扬眉：“不过瞧你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估计没哪个院敢收。”
　　他别开脸，忍笑：“万一一个不留神将你气飞升了，那可是能在学宫史上留一笔的。”
　　“……”

　　谢无尘冷着脸将肩膀上的手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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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