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动》烟艺

32、番外一

　　深夜，莫予怀被舍友的呼噜声吵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他在一米二的狭窄小床上翻来覆去，突然想起吃饭时，宋念问他的问题。

　　当时，莫予怀打好饭菜，刚坐下，宋念便凑过来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愣了下，将筷子递给她。

　　“怎么突然这么问?”
　　宋念将手机屏幕对准他，一条热评被顶在微博第三:你喜欢的人都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莫予怀看了眼，开口:“很早之前。”
　　宋念追问:“有多早?”

　　他眨了下眼，“秘密。”
　　宋念当即撇下唇瓣，“没劲。”

　　有多早呢？早到估计宋念知道后会吓一跳。

　　莫予怀的思绪不免又飘回到那年夏天。

　　那年李侨刚离婚，便将他丢到了古水镇。古水镇的夏很炎热，外公外婆家还没有装空调，他经常热得睡不着，一个人爬起来坐到堂院里看星星，然后拿着把大扇子扇啊扇，风倒是没扇来多少，不过蚊子飞过来许多。

　　于是，他还得和蚊子斗智斗勇。
　　就这么过了几天，直到那夜隔壁楼上的窗户开了一角。

　　穿白色娃娃裙的女孩突然闯入视线，捂唇笑着。
　　莫予怀仰头看了眼，便沉默着继续拍蚊子。

　　宋念忍不住问:“你这样要拍到什么时候?”
　　莫予怀没说话，固执地一边抓痒一边用自己的小手去拍蚊子。

　　“你是哑巴吗？”宋念歪着脑袋问。
　　莫予怀还是一言不发。

　　直到那扇窗合上，他心头的不自在感才消散些许。

　　没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莫予怀一惊，蹑手蹑脚走过去，抄起门后的木棍，然后又挫败地垂下眼。

　　如果是小偷的话，他就算拿着木棍也无力抵抗。

　　敲门声响了两下后便停住，之后再也没有响起，就像是弄出点动静，只为吸引里面人注意一样。
　　“是进去了吗？”门外人自言自语。

　　莫予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枝条，细小的折断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明显。

　　门外声音继续响起，“是我啊，我是刚刚跟你说话那个。”
　　早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莫予怀就认出来了。

　　不过他不打算开门。
　　等了这么久，宋念像是猜到他心里所想，干巴巴威胁着，“你要是不开门，我明天就告诉李爷爷你不好好睡觉！”

　　宋念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就在她想自己的威胁是不是不够厉害时，门终于开了条小缝。

　　宋念很快溜进来，那扇门重新关上。
　　莫予怀冷冷看着她，眼中满是戒备。他刚来，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也不想多去麻烦李文山他们。

　　宋念十分自来熟地拿过小板凳在院里坐下，将带过来的蚊香放在一旁，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小男孩。

　　她早就听外婆说隔壁李爷爷家的外孙子回来了，又听她夸他长得怎么怎么好看，今天一见，她觉得也就比她好看一个小拇指。

　　宋念对他招着手，“你过来坐啊。”
　　莫予怀想直接越过她回去睡觉，但想想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于是在她旁边坐下来，一句话不说，两只如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宋念。

　　宋念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随后用手紧紧捂住唇，生怕声音泄露出来。
　　“你笑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笑让莫予怀开了口。

　　宋念惊讶，“原来你会说话啊？”
　　莫予怀闭紧了唇瓣。

　　宋念主动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我叫宋念，你叫什么呀?”
　　莫予怀不说话。

　　宋念眨了眨眼睛，稚嫩的童音说着无情的威胁，“你要是不说，我明天就告诉你外公，说你欺负我！”

　　莫予怀当下第一反应就皱起了眉。她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告状，偏偏这点他无可奈何。
　　他只好告诉宋念自己的名字。

　　宋念点点头:“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她一个人兴冲冲地手舞足蹈，但是莫予怀始终很冷静。

　　准确来说，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
　　宋念这样想着，突然偏头问他:“有没有觉得蚊子少了许多?”

　　莫予怀这才反应过来，仔细听，蚊子的嗡嗡声是听不太见了。
　　宋念献宝似的眨了眨眼，“怎么样？蚊香是不是很好用?”

　　莫予怀没说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宋念:“你也是热得睡不着吗？”

　　她没指望他会回，继续说:“我就是热得睡不着，不过我外婆已经准备买空调了！连她都受不了了，可见镇里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那天晚上，宋念说了很多话，莫予怀一句都没记住。
　　在宋念陆陆续续的声音里，他昏昏欲睡，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三点。

　　到了晚上，他依旧去了堂院，宋念也依旧出现。
　　一连几天，都是宋念在说，莫予怀默默在听。

　　她说得多了，有些本不想听的话会偷偷溜进莫予怀耳朵里。不知不觉中，他脑中对于古水镇的形象越来越具体。

　　直到有一次，宋念开心地对他说:“我外公外婆明天要去买空调，我觉得你家也快了！”
　　莫予怀眉梢提了提。

　　是么，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他难得主动问:“有了空调，你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吧?”
　　宋念果断摇头。

　　有了空调，她就能在每个夜晚都睡个好觉。

　　“莫予怀，你吃糖吗？”宋念突然问他。
　　他摇头，想了想还是十分好心提醒她，“晚上吃糖容易蛀牙。”

　　宋念刚将糖纸拨开，听见莫予怀的话，小脸皱了皱，还是将糖放进嘴里，似是安慰自己一般，对莫予怀笑了笑，“薄荷糖，不甜的。”

　　“不信你尝尝?”她剥了糖纸就想往莫予怀嘴里丢。
　　莫予怀冷声拒绝，“我不要！”

　　他拒绝得越厉害，宋念就越想让他尝尝。就像是有他陪着，晚间吃糖更安心一样。
　　拼着这口气，宋念不屈不挠，终于将糖塞到莫予怀嘴里。

　　“怎么样？不甜吧?”
　　莫予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宋念:“你不准吐！”
　　她急忙用手捂住莫予怀的唇，死死捂住。

　　莫予怀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劲，总之是没挣脱开。不仅没挣脱开，在争斗间，还不小心将糖咽了下去，连声咳嗽好几声。

　　宋念慌得终于松开手，手忙脚乱去自来水龙头前接了杯水就要给莫予怀灌下。
　　莫予怀错身躲开，脸色涨得通红。

　　宋念乖乖认错:“对不起啊，要不我把我的小熊赔给你！”
　　莫予怀看向她怀里，黑乎乎的小熊，很丑。

　　宋念:“你要是觉得不够，以后我所有的玩偶都给你。”
　　她拍着小胸脯郑重保证着。

　　莫予怀扯了下嘴角，“谁要你的玩偶?”
　　那些既不好吃又不好玩，要来干嘛?

　　那天的夏夜注定是糟糕的。
　　不过自那之后，宋念家装上了空调。不久后，莫予怀家也装上了。两个小孩子再也没有在夜间相遇过。

　　后来莫予怀不断反复地想，之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那个有着蚊子和星星相伴的夏夜开始。那些夏夜，他把它称之为他一生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