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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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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影觉得自己真倒霉,好不容易逃出了燕重生的魔掌,才逍遥了没一个月,又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更可悲的是,他连自己落进了谁的手都不知道!
离开帅府后,他马不停蹄赶了一夜的路,几乎把自己和大青马都累死,才敢在一个没人的破庙里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又逃,第三日晚上大青马终于口吐白沫倒了下去,他含泪扔下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爱马,另买了马匹赶路。
一路南行,刚开始还日日担心,生怕燕重生发兵来追,后来见一直没有动静,觉得可能是燕重生自觉愧疚,没敢大张旗鼓地发兵来追,终于放下心来,越过黄河之后,开始放缓行程。
他这两年的生活极是单调,前一年戎马生涯,征战千里,后一年则形同坐牢,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睡觉,脑子里几乎没有别的事,虽然武功进步神速,但实在憋闷得紧了,好不容易脱离了燕重生的掌控,快活得恨不能飞上了天去,找个大城投了客栈,在酒楼海吃一顿,又去青楼买笑,胡天胡地,倦极而眠,等再睁开眼睛之时,却已成了莫名其妙的阶下囚。
说莫名其妙,是因他被人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蒙了眼睛、装在箱子里,像货物般被运来运去,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有人将他从箱中抬了出来,放在一个软棉棉的地方,感觉似是床铺。
怎么回事?贺兰影现在对床比较敏感,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四下里一片静寂,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做响。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嗅到一股极清淡的香气,他心中猛地一跳,顿时清醒过来,激动莫名——天宁!
这是天宁身上独有的香气,贺兰影曾无数次为这种奇异的香气而陶醉,是天宁在这里!
可是,天宁他明明已经……
贺兰影震惊得浑身僵硬,寒毛竖起,警惕地用心倾听,却听不到半点声息,正在惊疑不定,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天宁!”贺兰影大叫起来,用力挣扎,绳索紧紧地勒进他的身体,磨得生疼。
“别急,是我在这里。”天宁的声音如天籁般动听,贺兰影眼前一亮,蒙头的黑布被揭去了,天宁笑盈盈的面孔近在眼前,贺兰影欢喜得全身如欲炸裂一般,拼命地叫:“天宁!天宁!天宁!”热泪盈眶,却再也说不出别的。
天宁见他如此激动,笑了起来,也觉感动,转头道:“乘龙,你帮他解开绳子吧。”
贺兰影这才看到天宁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约摸二十六七岁,面目英俊,不怒而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似乎要直看进人的心里去。
他走上一步,伸手在贺兰影身上密密麻麻的绳索上一划,数十道绳索纷纷断裂,贺兰影顿得自由,一跃而起,惊讶地望着他。
这些绳索都有手指粗细,若用利刃切断毫不稀奇,这年轻人却只凭指力就轻易弄断,功力委实惊人!
天宁微笑道:“他叫薛乘龙。”又对薛乘龙道:“他就是贺兰影。”
薛乘龙只点了点头,贺兰影却心中敬佩,叉手为礼。
最初的震惊过去,贺兰影才想起来问:“你……你不是……”他惶惑着说不下去,天宁笑了起来,调皮地吐吐舌头,道:“我现在是天神,你快点跪下磕头!”
他若不这样说,贺兰影还真有些疑惑,此时看他活泼顽皮的模样,却又哪里像神仙了?也笑起来,道:“原来你没死,可骗得我好!”
天宁得意地道:“乘龙自然会救我出来,不然当初我怎么会跟你们走?”
“可你明明……”贺兰影迷茫地望着他,当日天宁气绝,他亲眼目睹,并且不止一次亲自试过他的鼻息,皇帝及御医也多次检查,天宁确实绝无半点生机,怎能又活了转来?
“天机不可泄露。”天宁笑眯眯地道,却不再说。
贺兰影向来对他敬如天人,即使他真的是死而复生,也不觉得有何不可,心想他们这些人神通广大,当真是无所不能!
想到天宁的“尸体”被大火焚烧的情景,贺兰影心有余悸,又问道:“你怎么从那火中逃走的呢?”心想:四下里都有御林军严密把守,这大变活人的把戏,倒也真是稀奇。
天宁笑道:“乘龙早派人掘了地道,那个大木台也留有通道,火才点起来,烟雾一遮,就有人把我救走了。”
贺兰影大为钦佩,又想到挖掘地道及筑台所费周折非小,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做这样大的事,这薛乘龙还真是本领不小!不由得又看了他两眼,薛乘龙面带微笑,风度无懈可击,却叫人看不出他半点心思。
“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哪。”贺兰影心中嘀咕,对他越发敬佩。
天宁一反从前的端庄神秘,快乐随和地招呼贺兰影去花厅赏花喝茶,贺兰影发现这里是一座极大的宅院,虽在隆冬,温室花房中却百花繁茂,其中有许多名品,即便在大内也是非常罕见的,心中不由得越发惊奇。
“这是什么地方?”他小心翼翼地问,天宁随意道:“是洛阳附近。”
“是你家么?”
“嗯,算是其中之一吧,最近我们为了等你才过来的。”
“等我?”贺兰影大吃一惊,天宁怎会知道他的行踪,派人捉了他来?
天宁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有趣地笑了起来,道:“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是有人托我们照看你。”
“谁?”贺兰影心中迷惑,看薛乘龙和天宁的情形,都是呼风唤雨的主儿,谁能请托得动他们来帮自己呢?
“嗯,是你的一个故人,他托我们把这个交给你”天宁说着招了招手,旁边一名侍女捧过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卷轴。
贺兰影拿起画卷徐徐展开,画中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却不相识,旁边题着几行字,字体圆熟,认得是他父亲贺兰昭的亲笔,那词写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原来是苏轼的一首《江城子》,词意凄凉婉转,哀思无限。
“这是……”贺兰影奇怪地想了半天,实在不认得画中女子,可是父亲的亲笔却半点不假,这究竟是谁,使父亲如此动情思念呢?
薛乘龙见他疑惑,便解释道:“这是贺兰郡王的结发妻子。”
贺兰影大吃一惊,父亲的结发妻子?他的妻子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安乐长公主么?哪里又有一个妻子?
“你父亲与这位弗兰夫人是青梅竹马,十八岁成亲,后来你父亲赴京赶考,才做了驸马。”薛乘龙淡淡地道,贺兰影却心头大震,原来……原来父亲早已有过了妻室,那怎么……
在他记忆里,父亲从未离开过京城,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亲属,别人都有爷爷奶奶或叔叔姑姑等父系的亲属,而贺兰影从来没有见过,也没人对他提起过,在他心中,母亲便是一切,父亲只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存在,其他见过的亲戚,也都是母亲这一边的。
这当然好象有些不对劲,可从前他一直没有深思过,因为向来便是如此,也就习以为常。
“我父亲……”贺兰影想问,却突然发现自己对父亲几乎一无所知!
该从哪里问起?
唉,天底下哪有自己这样的儿子,连父亲的任何情况都不知道!贺兰影心中惭愧,垂下了头。
“别急,我们这里有你父亲从前的住址,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调查一下,虽然过了二十多年,街坊旧邻都还在的,你可以了解你想知道的一切。”薛乘龙温和地道,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了地址,贺兰影接在手里,心中感激,再三致谢,天宁又哄他吃自己发明的点心,终于逗得他开心起来,把刚才的愁云惨淡抛在了脑后。
他在这里住了两天,几乎把肚皮撑破,天宁每天兴高采烈地向他推荐许多精美的点心,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吃下去,面对着他俊美无俦的笑脸和期望的目光,贺兰影当然觉得什么东西都好吃得不得了!他吃啊吃,几乎把两年所欠的点心都补了回来,可惜终是吃得太多了,一日七八顿,每顿几十样,各种精茶细点流水介塞下肚去,终于再也吃不消,急忙告辞,准备前往自己父亲的老家浙江海宁去探访。
临走他忍不住问天宁为什么弄这么多点心,天宁笑嘻嘻地道:“我要开一家天下最好的点心铺!”
贺兰影吃惊地望着他,想不出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少年怎会去做这种世俗生意,薛乘龙却含笑不语,宠溺地望着天宁——只要他喜欢,什么都是好的,何况点心铺子遍布各地,既可以深入平民百姓,也可以接触达官显贵,既不引人注目,又可发挥极大效力,实在也是个极妙的主意。
贺兰影摇了摇头,上马自去,渐渐远离了那两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心中却又浮起了对父亲身世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