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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百零九章 ...

  •   而后的三天,俞旼珏都没怎么见到景赪,对方早出晚归的,早上起来见一面,夜晚临睡前再见一面。

      就连拍立得也带了出去,难道是出去给别人拍照片?

      给谁?给郡守吗?

      可去见郡守为什么不带着钱来钱厚?

      “阿来,你家公子这几天去见谁了?”俞旼珏有点担心,毕竟之前景赪出入都带着他。

      可这次景赪既不用他拿出来的拍立得,也不再带着他外出,而是选择了独自行动。

      自之前景赪说要将他送回吉州太昌城那时起,俞旼珏的心里就开始慌乱。

      虽然后来阿九改变了主意又带着自己外出,可现在对方却又忽然独自行动……

      心里更慌了。

      钱来老实巴交道:“回俞公子,我家公子没约人,只是出去随意走走。”

      一个人出去有什么好走的,带上我不是有个伴,路上还能唠唠嗑什么的。

      俞旼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钱来。

      钱来站得笔直,老老实实道:“回俞公子,我家公子真是一个人出去的,连阿厚都没带。”

      钱厚就在楼下大堂坐着喝茶呢,俞旼珏刚才在走廊上也看见了。

      “那多危险啊,万一被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怎么办?”俞旼珏这下反而急了。

      他心一急,声音就有些控制不住。

      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

      “阿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景赪刚一脚踏进来,人已经到了俞旼珏的身旁。

      他仔细看过俞旼珏,见人身上没外伤,这才侧头扫了眼钱来。

      “回公子,是俞公子担心你一人在外被人欺负。”钱来不敢有所隐瞒。

      “行了,你出去吧。”景赪对他摆了摆手。

      钱来唰的一下,掩门离开。

      “阿九,你没事吧?”俞旼珏走到景赪的身边,担忧地抬头看着景赪。

      “阿珏且宽心,我没事。”景赪摇摇头,他拉着俞旼珏的手,递了几张相片过去,“阿珏你看看这个。”

      “这是谁的相片?”俞旼珏接过那几张相片,发现相片都是同一个人。

      相片里的人,看着有四十岁出头,面白无须,头戴玉冠,一身白青儒袍,嘴角含笑。

      好一个帅大叔。

      俞旼珏看看相片里的人,再看看景赪。

      嗯,还是阿九更好看。

      景赪道:“彭泰。”

      俞旼珏边看相片边道:“是那个郡守呀,怪不得他喜欢自画像,长得是不错,身材也可以。”

      景赪一听,默不作声地将俞旼珏手中的相片又拿了回来。

      俞旼珏也没留意,相片他已经看过了。不过他倒是对另一件事情感兴趣。

      “阿九,这些相片你是怎么照到的?”那些相片几乎都是正面照,每张相片都能看清五官,有两张对方甚至还直视镜头。

      阿九这手抓拍的功夫也太强了。

      “跟了他几天,”景赪没多说,忽而取出了拍立得递给俞旼珏,轻声道,“阿珏也为我拍几张相片。”

      嗯?之前不是拍了两张合照吗?

      “我好像是没给你拍过单人照,那阿九你站这里。”俞旼珏指挥景赪站在离窗边不远的地方,借自然光给室内的阴影打光。

      景赪听话地站在俞旼珏指定的位置,看向镜头时,不经意道:“阿珏,我这样站着,看着如何?”

      “挺好的啊,”俞旼珏透过镜头看着景赪,毫不犹豫地直接夸道,“阿九帅!”

      但景赪显然不满意只有一个帅字。

      他注视着俞旼珏,再次执拗道:“长得好吗?身材也好吗?”

      ……嗯?

      这句话好像有点儿耳熟?

      俞旼珏有点儿懵,歪着头想了想,最后重重点头道:“阿九长得最好看,身材也是最棒的!”

      “棒?”景赪不清楚这个字的意思。

      “棒就是说阿九的身材最好最健壮!”俞旼珏大声解释。

      景赪听了,垂着眸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挺着腰杆儿让俞旼珏给他拍照。

      俞旼珏左右踱步,为景赪拍了两张单人照。

      “阿九好看!阿九帅!”俞旼珏捏着两张相片举到景赪的面前,毫不吝啬地赞美景赪。

      景赪垂着眼眸,含蓄道:“比不得阿珏俊俏。”

      “我和阿九都好看!”俞旼珏直白道,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阿九这是在吃醋。

      刚才自己夸那彭泰,阿九心里不乐意,才叫自己给他拍照,还借机问谁长得好。

      嘻嘻,阿九现在都懂得吃别人的醋了。

      景赪注视着身旁笑眯眯的俞旼珏,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傻笑。

      “我和阿九最亲!”俞旼珏大声宣布。

      “甚好。”景赪认同地点头。

      最后郡守那几张相片,直至送到对方手中,俞旼珏都没再见到过。

      彭泰身为郡守,很少穿官袍,平日都是穿着素雅的长袍,看着不像大官,反而更像书院传道受业的先生。

      当这人现身李白桃红的林中时,可谓是一幅美丽的画。

      俞旼珏不由多看了几眼,一侧头,发现身旁的景赪又垂下了眸子。

      俞旼珏连忙拉过景赪的手,诚恳道:“没阿九好看,阿九刚才带我走过那片花林的背影,才是最唯美的画面。”

      景赪抬眸看着俞旼珏,想到方才自己转身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阿珏时,对方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眸。

      景赪忽地扬起唇角,轻声道:“纵然满山桃李争辉,仍不及我的阿珏好颜色。”

      俞旼珏咧嘴一笑,打趣道:“我们这样互相夸来夸去的,羞不羞人啊。”

      “羞不羞人自当是我来答。”身后忽然传来了温和的声音。

      俞旼珏一回头,发现彭郡守已经站在了八角凉亭的一侧,正含笑看着这边。

      景赪这才迤迤然拉着俞旼珏站了起来。

      “彭大人,许久不见。”景赪对着彭泰一抬手,开口道,“既然大人惠然肯来,何不与我们一起坐着赏花。”

      “我倒是不曾想到,大将军会如此有雅兴,来我兴州赏花。”彭泰眉眼温和,抬脚步入凉亭,看了看站在景赪身边的俞旼珏,璨而一笑,道,“我这兴州虽比不得皇城,但也有几处觅柳寻花*的好地方。”

      景赪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兴州既有如此好地方,大人又怎的只在府中作画。”

      “大将军若赏脸,我倒是愿意陪大将军去受享一番。”彭泰脸带微笑地点点头,走到景赪对面的石条凳坐了下来。

      景赪拉着俞旼珏也坐下,淡然道:“大人久居兴州尚且不曾去过一回,我俩只是路过,又岂敢抢大人的心头好,还是留待大人独自享受罢。”

      “人人都赞大将军骁勇善战,于我看来,大将军不仅善武,且能文。”彭泰知道自己说不过景赪,倒也不吝啬地夸了景赪一句。

      这俩人一见面即你来我往地话中有话,俞旼珏没听懂,只得坐着装哑巴。

      景赪开门见山道:“大人过誉了,眼下我和大人坐于此处,大人该知晓我的来意。”

      彭泰听了景赪这话,只脸上带笑,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道:“大将军也该明白,我这兴州能有今日不易,我虽只是郡守,却要守护这一方水土,断不能拿老百姓安稳的日子做筹码。”

      “大人多虑了,不只你兴州,我吉州乃至整个大煦的老百姓,无人不想过安稳的日子。”景赪看着彭泰,直言道,“可我斗胆问一句,大人你觉得现时这天下,太平否?”

      “大将军此话说来,是要返了这天下。”彭泰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眼光渐渐变冷,声音也失了温和。

      “这天下本就是我景氏的,何来反之一字。”景赪淡然道,“他人尚能理解,可彭大人说这话,倒是令我好奇。”

      俞旼珏在一旁坐着大气不敢出。

      他能猜出景赪这句话的意思,彭泰身为郡守,杀了朝廷派来的刺史和都尉,在兴州多少有点自立为王的苗头,他本身就已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彭泰这时忽地又笑了,声音也温和起来。他看着景赪,一语双关道:“哦,大将军言下之意,是说我不配再当这兴州郡守?还是要拘囚我并押解至皇城?”

      他装傻,景赪也装傻,语带疑惑道:“彭大人如何这样说?不知大人做了何事需如此自咎?”

      “我何罪之有?!”彭泰忽地双掌一拍石桌,站起来俯视着景赪,厉声道,“我护下了兴州,如若不是我,这兴州就会如同那青州万州峦州西州一样,被吞占被瓜分,州内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最后只能卖儿卖女为奴为仆!是我!是我彭泰救了他们!他们该感谢我!我无罪!!”

      看着眼前突然发飙的彭泰,俞旼珏心头一跳,倏尔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唯独喜欢自画像。

      彭泰并不是有意想当这能主掌兴州的郡守,或许他也不想自立为王,甚至连杀兴州原刺史和都尉,也有可能是被逼的。

      逼迫他杀刺史和都尉的,是他身为兴州父母官的身份,是他身后的彭氏一族,是生活在兴州土地上千千万万无辜的老百姓!

      就像此时走上这条路的景赪,是为了太昌城无辜的百姓,是为了拼死守护国土的将士,是为了整个大煦!

      不过景赪是身经百战浴血沙场的大将军,又是景氏嫡系血脉,也因为他自己内心足够强大,所以他在这条路上走的义无反顾。

      而彭泰或许内心并不像他面上表现出来那么的大无畏,因为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当初他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毕竟堂堂的大煦皇帝都已经被奸臣控制着要用国土换异族美女了,刺史和都尉敢通敌卖国,他们身后又怎么会没有暗手。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对方后自己作主,只要每季给皇诚的贡品和给上峰的孝敬只多不少,山高皇帝远的,没人愿意拿自家性命来管这事。

      彭泰确实这么做了。

      人,他杀了。这兴州,也是他当家作主了。

      不过,从此他头上却悬着一把刀,脖子上拴了根绳子。刀随时会掉下,绳子也不知何时会勒紧。

      所以他才会喜欢自画像,他不仅喜欢画里的自己,他或许也想看着画中的自己,从自己的脸上,寻找过去那让他义无反顾的勇气和胆量。

      时间久了,这事也就令他坐卧不安,旁人无关痛痒的一句话,都能使他一点就炸!

      就像此刻一样。

      对于彭泰的突然变脸,景赪脸上仍是平静淡然,他对俞旼珏道:“阿珏,我们给彭大人准备了礼物,给他罢。”

      彭泰一时怔住,视线在景赪和俞旼珏的脸上来回游移,最后脸色一敛,又坐了下去。

      “大将军有心了,我这一生倒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不知大将军给我带来了何礼?”

      俞旼珏将手里一直捏着的小香包递了过去。

      小香包里原本装着草药,被俞旼珏拿出来后将相片装了进去,大小刚好。

      看着放在石桌上的香包,彭泰伸手拿了过去,然后扯开了束带,露出了里面的相片。

      彭泰表情疑惑地将相片倒在石桌上,最上面的那张相片,刚好是他双眼直视镜头的正面照。

      “这是?!”彭泰面色骇然,竟没有第一时间拿起相片,反而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身体,“这里面的……是我?!”

      “对,这是大人你的相片。”俞旼珏伸手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张相片,那是他和景赪的合照,“大人请看,这张是我和大将军的。”

      “相片?”彭泰看看俞旼珏手中的相片,又看看自己的相片,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张相片看了又看。

      “对,相片,用相机照出来的,除了你我,还可以照山水树木,也可以照小狗老牛,都可以照。”俞旼珏解释了一句。

      “相机照出来的?”彭泰将所有的相片都放在他自己的手心里,一张一张细细地看着。

      “对。”俞旼珏点头。

      彭泰忽然道:“相机在何处?”

      “求隐世高僧借的,自然是还回去了。”景赪扫了他一眼。

      彭泰也不知信没信,他仍然低头看着手中的相片,少顷才道:“何人去问的?”

      “阿珏。”景赪侧头看向俞旼珏,给出了答案。

      彭泰目光炯炯地盯着俞旼珏。

      俞旼珏默不作声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金刚菩提佛珠。

      这串金刚菩提佛珠共有一百零八颗,另有老绿松石和红玛瑙串珠,珠子颜色鲜艳,菩提子被盘的油光水滑,像是喷了亮漆似的闪闪发光。

      如果景赪不提,俞旼珏都快要遗忘了这串佛珠的存在。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按景赪说的将佛珠也带在身上,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

      就是不知道彭泰信不信他这个假僧人。

      俞旼珏默默地捻着佛珠,半闭着眼睛不看任何人。

      彭泰盯着俞旼珏看了许久,双眼闪过异样的光。

      “这位就是俞公子吧?”彭泰忽然开口。

      俞旼珏微笑着点头。

      景赪淡淡道:“彭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好,大将军赠予我的这份礼,我收下了。”彭泰仔细收拢好手中的相片,脸上又露出儒雅随和的笑,“不知大将军需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

      “彭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景赪扫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

      彭泰点点头,将相片放入怀中,随后离开了凉亭。

      俞旼珏以为他不会走远,没想到对方直接下了山。

      “诶?他走了?”俞旼珏捻着串珠的手一顿,惊讶道,“他什么都没说吧,那他知道该怎么做吗?”

      景赪浅笑道:“不需要他说,也不需要他做。”

      “那我们来找他干什么?”俞旼珏懵了。

      “见次面罢了,”景赪拉着俞旼珏站了起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诶?还真只是见面就行了?你是不是另有计划?阿九!”俞旼珏一头雾水地被景赪拉着离开了凉亭。

      “等!”景赪只说了这一个字。

      一个等字,一行人在客栈等了两旬。

      近段时间雨水多,每天湿漉漉的,俞旼珏不喜欢外出,于是在房里学习大煦的文字。

      其实他想玩手机的,但天上没太阳,他那户外应急折叠太阳能充电板无法充电,怕剩下的电不够用,于是只好找点别的事情做。

      本来学认字是挺好的,但奈何景赪喜欢手把手教人写字,快二十天里,俞旼珏愣是写不出二十个字。

      简直是无颜以对被自己拿在手里的笔和纸,还有被磨化了的墨。

      都怪阿九。

      ……虽然自己也有错,因为被阿九握着手导致心猿意马,可如果阿九不握我的手,那些字早就学会了。

      还是阿九的错!

      俞旼珏气鼓鼓地坐在桌边拿眼睛剜着景赪。

      景赪被他狠巴巴盯着,也不恼,还唇边含笑地给人递精致的糕点。

      “阿珏,吃点心。”

      “哼!”俞旼珏拿鼻子应他,伸手接过来凶巴巴地咬了一大口,然后拿后脑勺向着对方。

      “写字需注重手势,落笔需讲究力道,阿珏不曾习过大煦的字,我用心教……难道还错了?”景赪凝视着俞旼珏的后脑勺,声音渐渐低落下来。

      俞旼珏嚼着糕点,慢慢转过身来,抿着嘴巴看着景赪。

      景赪也看着他,那小表情,可怜兮兮的让人看着就心软。

      “你是没错,可我这么久一个字也没学会……”俞旼珏终究还是说不出狠心的话,“那你以后再不许了,我是要认真学字的。”

      “好,听阿珏的。”景赪郑重地点头。

      俞旼珏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心里想着下次还这样我可就要反撩回去了。

      想到那个情景,俞旼珏心头就有些发烫。

      可惜俞旼珏没能如愿反撩景赪,因为彭郡守给他和景赪递了帖,邀请俩人过府一聚。

      这天,钱厚驾着马车,钱来骑马跟在后头,带着在街上买的礼,一行四人去郡守府做客。

      俞旼珏仍旧扮成还俗的假僧人,全程沉默地在捻菩提串珠。

      彭泰性情喜怒无常,被同僚背地里称为笑面虎,景赪当然也知道这些事。他知道了,自然也会告知俞旼珏。

      俞旼珏想着说多错多,少说为妙,于是闭嘴当陪衬,该吃听该喝喝,眼神对上就面露微笑。

      彭泰也看着俞旼珏笑,忽然道:“听闻俞公子有点石成金之神通,庆州的煤石和不夜城,吉州的玻璃,还有平州的蔗糖,都出自俞公子之手。”

      来了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俞旼珏停住捻串珠的手,先看看身旁坐着的景赪,随后才道:“大人这话说的,不就是与我无关吗。”

      “哦,怎会与你无关?”彭泰做出倾听状。

      “庆州的煤石和不夜城,在庆州。吉州的玻璃,在吉州。平州的蔗糖,在平州。”俞旼珏垂眸捻了捻串珠,又抬眼看着彭泰道,“这就好比山中的树木,田里的野菜,它们本就是长在那处,区别只在于是谁去将它们砍了当柴火,收了当粮食。”

      俞旼珏单手将串珠置于胸前,笑看着彭泰,再次说道:“大人,那些可不是我的,它们属于这片土地,也属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去将它们变成金子,这人除了是我,有可能是大将军,也有可能是彭大人你,”

      俞旼珏说这话的时候,手持佛珠,慈眉善目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出家人的模样。

      彭泰听了点点头,像是认同了俞旼珏说的话。

      “俞公子这话倒是有理有据,”不过,他忽的又转移了话题,“不知俞公子可有家室?”

      俞旼珏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景赪,摇头道:“未曾。”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事?

      彭泰叹了一口气,道:“我与内人成亲多年,只得一女儿。”

      该不会是要给我说媒吧?可千万别!

      俞旼珏脸上微笑着,身体却微不可察地向后仰。

      景赪倒是淡定,只坐着听他们说话。

      “小女已是髫年,这些年间,我作为父亲却疏于陪伴,从小她只亲她娘亲……”彭泰语气低落。

      髫年?几岁的姑娘啊?

      俞旼珏皱眉看向景赪。

      景赪接收到他的目光,这才开口道:“大人不必忧心,令千金不过是七岁小姑娘,往后大人多多陪伴,感情自然会有。”

      原来髫年是七岁。

      俞旼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看了景赪一眼,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阿九好样的,和我心有灵犀。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这……”彭泰似为难地又叹了口气,看着俞旼珏道,“都说俞公子有点石成金之神通,我也不敢多求,只想着俞公子能帮我与我那小女多说上几句话。”

      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俞旼珏。

      俞旼珏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要怎么做?给小姑娘送份礼物?送什么礼物?人家可是郡守府的千金,啥好东西没见过。

      再者说,这份礼物,是要以他父亲的身份送的。

      古代的小姑娘喜欢什么?花草蝴蝶?银铃铛丝手帕?还是小布偶小木偶?扇子?小猫?

      俞旼珏想了好一会,才在彭泰期盼的目中中开口道:“不知大人家的千金平日喜欢些什么?”

      彭泰表情一怔,有些无奈地摇头,道:“不怕俞公子笑话,我是真不知。”

      俞旼珏也没想笑他,这事是别人家事,冷暖自知吧。

      “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需要大人准备些东西。”俞旼珏手工一向不错,他此时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构想。

      “需要备些什么请尽管说,”彭泰惊喜道,“俞公子不亏是有神通在身上,我想了好些日子俱是不得要领。”

      景赪在一旁看着成竹在胸的俞旼珏,微微扬起了唇角。

      俞旼珏让彭泰准备了很多零碎布头,这些布头颜色鲜艳,花纹各异。

      除了布头之外,还有零碎的皮革、油布、络线绣丝等,另外还有贝壳,木头和竹块。

      最后还要了一名手巧的匠人,和一名府中养着的绣娘。

      彭泰见他只要这些不值钱的杂物,于是又给准备了不少金银玉珠和金箔钿贴。

      原本还给准备了很多金银珠宝的首饰,俞旼珏一个也没选,彭泰只好让人将那些东西拿走。

      他心中忐忑地在特地给俞旼珏准备的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三番五次地想弄明白俞旼珏到底在做什么。

      但他看不出来,完全不知道俞旼珏在做什么东西。

      于是他去向景赪打听。

      景赪正坐在院子的角亭里喝茶。

      “大将军,你可知俞公子给我家小女准备什么礼?”

      景赪扫他一眼,淡淡道:“不知。”

      “连大将军也不知?”彭泰面露惊讶。

      “那是阿珏做与令千金的,我又何需知晓。”景赪冷漠道,“彭大人富可敌国,怎的就拿不出给自家女儿的礼物。”

      彭泰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只好巴巴地在一旁干坐着。

      俞旼珏窝在屋子七、八天,和匠人还有绣娘一起,为彭泰做出了四份送给女儿的礼物。

      当彭泰看着摆在面前的四本厚厚的绸布作封面的书,表情有一瞬是空白的。

      “……俞公子忙活了这么些天,就只给我做出了四本书?”彭泰看着俞旼珏的眼神有些失望。

      景赪就站在俞旼珏身旁,听他这么一说,眼神顿时闪过杀意。

      “大人还是先看看再定夺,”俞旼珏指了指放在右边的那本书,笑着道,“大人看过里面,定会满意的。”

      彭泰伸手拿起桌上的书。

      手中的书真的很厚,但却不算重,封面是嫩绿色绸布制成。

      彭泰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将书翻开。

      看来是自己高估了这位俞公子,什么点石成金的神通……咦?!这是?!

      他手中的书,只翻开了第一页,那书页却像变戏法似的,在他眼前瞬间全部立了起来!

      书页中的内容活了!!

      彭泰露出震惊的表情,直盯着手中活了的书看,良久后,才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的内容也瞬间在他眼前全活了!

      “这、这是!”彭泰看看手中的书,又看看桌面上放的另外三本书,最后看向俞旼珏。

      俞旼珏笑眯眯地看着他,景赪倒是面色平静,但双眼却放在彭泰手上拿的书上。

      “这原本是立体书,但现在它也叫四季书。”俞旼珏笑着道,“我分成四册,一季一册,大人手中拿着的是春。”

      “四季书。”彭泰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立体书。

      “一季一书,大人可以分四季送,也可以一起送,全看大人的意愿。”俞旼珏眼睛也看着彭泰手中的立体书,提示道,“大人不妨翻开最后一页再看看。”

      彭泰抬头先看看俞旼珏,这才将手中的书合起来。

      合起来的立体书,从书口看,内页不过才六页,而封底那一页,却像个盒子一样,想来里面是装了些什么。

      彭泰小心翼翼地将立体书的封底翻开,封底这一页果然是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穿着黄绿色裙子的小布偶娃娃,在小布偶娃娃的旁边,还另处有一套浅粉色小裙子,就连小鞋子、小手帕、小团扇也一应齐全。

      而那小布偶娃娃,头上绑着有小珠子的发带,眉心贴着花钿,眼睛是黑色的珠子,有鼻子有嘴巴,就连睫毛也有。

      栩栩如生的小布偶娃娃!

      彭泰看着手中的小布偶娃娃,眼神温柔,甚至还伸手理了理小布偶娃娃的发带。

      俞旼珏笑着问:“大人,不知这套四季书可合意?”

      “极好!俞公子神通果然名不虚传!”彭泰神情有点激动,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布偶娃娃放回书盒中,随后正色对俞旼珏道,“谢过俞公子为小女亲手造的这份礼物。”

      俞旼珏谦让道:“大人客气了,制作这四季书的材料是大人府上的,那书中木制竹制的亭台楼阁小桥房屋是府上匠人所造,那花草树木出自府上绣娘之手,我不过是在旁动动嘴。”

      他只讲了一半,另外一半没说的,彭泰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四季立体书从决定尺寸到选材料,都是俞旼珏亲力亲为。匠人和绣娘做好的也只是半成品,立体书最终的组合,是俞旼珏一针一线缝制而成。

      而那四个小布偶娃娃,绣娘全程没动过,都是俞旼珏自己亲手缝出来的。

      彭泰这几天虽然没时时跟在旁看着,但负责俞旼珏饭食的下人却偷偷看过几眼,彭泰一问便知。

      “俞公子是不贪功之人,”彭泰小心地将四册立体书收好,真心赞了俞旼珏一句,这才转身对景赪道,“大将军,我这兴州日后会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我只带兵打仗,你是兴州郡守,何需来问我?”景赪语带揶揄,像是不明对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彭某明白了。”彭泰点点头,目光投向景赪。

      景赪与他眼神接触,不过短短几霎,俩人通过眼神已决定了某些事情。

      俞旼珏站在旁边一无所知。

      大概他也没有想到,上位者和大人物谈生死存亡的大事时,竟如此简单粗暴。

      不过这到底是大事,景赪在兴州又多留了几天。他这几天,明显忙了起来。

      不过俞旼珏却很高兴,外面虽然飘着蒙蒙细雨,但毫不影响他出门逛街的好心情。

      兴州富饶人多,百姓手里有几个钱,所以街上商铺也多。

      钱来陪着俞旼珏一连逛了几天,俩人每天高高兴兴出门,开开心心归来,还都吃的肚子溜圆。

      俞旼珏高兴的连景赪眼中带着小委屈都没留意到。

      “俞公子,这是拜帖。”这天俩人回来,钱厚双手递上了一份帖子。

      俞旼珏惊讶道:“给我的?”

      钱厚回道:“您和我家公子都递了。”

      “请我和阿九?”俞旼珏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道,“阿九怎么说的?”

      钱厚道:“我家公子说这是彭郡守牵的线。”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我明天陪阿九走一趟。”俞旼珏点头。

      翌日,钱厚驾着马车,钱来骑马护送,四人向着镇子上最大的茶馆而去。

      “这次还是阿九你亲自动手?”俞旼珏将手中拿的拍立得递给景赪。

      “嗯,免得彭泰多疑。”景赪点头,声音有些闷,像是提不起劲。

      “可你们不是结盟了吗?”俞旼珏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怕对方怀疑。

      “他已有了立体四季书,我难道还要将拍立得也给他。”景赪幽幽回了一句。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俞旼珏下意识道:“想要立体书还不容易,等回了吉州我也给你制作一本。”

      “那是小女儿才玩的。”景赪瞥了俞旼珏一眼,眼神却明亮起来。

      “她那是小孩儿玩的,我给你做一本适合你玩的。”俞旼珏脑中已经在想着该给阿九做本什么样的立体书了。

      景赪扬起唇角,声音含笑道:“那就有劳阿珏了。”

      “嗯,”俞旼珏点头,眉眼弯弯。

      一行四人刚到了茶馆大门前,早早候着的几位官员纷纷围了上来。

      “九公子,俞公子,可将两位盼来了。”

      “来来来,两位快快请进。”

      “茶娘,快,给两位公子上最好的茶!”

      俞旼珏由景赪牵着,一路被人簇拥着走进茶馆。

      钱来钱厚俩人腰挂长剑,一直紧紧跟在身后。

      俞旼珏和景赪被人热情地请入座,紧接着好茶、美味的糕点也陆续摆上桌。

      然后,彭泰的那些个同僚,又全都围了上来。

      “俞公子,九公子,不知彭郡守可有同你们说过了?”这位是个直白的人。

      “俞公子你且帮我看看,我今日这身衣裳可能入画?”这位是爱俏的。

      “两位公子能来,都是托了彭大人的面子,我们与彭大人相熟,不知可否也为我们作画?”这位开门见山。

      “彭大人说的好像是……相片?”这位站在最后,年纪最轻,但职位却与前几位岁数大的官员同级。

      “几位大人且静一静。”俞旼珏笑着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不负彭大人所托,几位大人且先找个位置或站或坐,我们这就给大人们照相了。”

      他这话一说完,面前围的一圈人唰的一下,全都散开了。

      俞旼珏舒了口气,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景赪,道:“阿九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找我们照相的?”

      “阿珏又是如何知道的?”景赪不答反问。

      “递帖子的时候,你不是告诉阿厚说是彭大人牵的线吗。”俞旼珏轻声道,“他手中有立体书和相片,立体书是送他女儿的,他应当不会拿出去炫耀,那能拿出来的就只有相片了。”

      “阿珏聪明。”景赪点点头,眼眸带笑看着俞旼珏道,“彭泰此人,出身高门大族,自小被家族长辈告诫要谦慎勤谨,但他性子却外骛野性,为了家族生生披了身假皮,于是只能在别的方面作怪。”

      彭泰自得到了相片以后,那是时刻不离身,外出必带着。

      无论遇见谁,他总要掏出相片给人看,不出两日,镇上所有衙门的官员都见过了彭泰的相片。

      那相片是如此清晰,将彭泰照的是如此儒雅风流。

      有些自认和彭泰一样俊美,又或者比他还儒雅的官员,自然是想方设法想知道如何才能拥有那神奇的相片。

      彭泰炫耀够了,心情舒坦了,留下景赪和俞旼珏的名字,事了拂袖离开。

      于是景赪和俞旼珏就收到了帖子,这些官员还挺会来事,几人一合计,租了镇上最华丽的茶馆,将人请人给自己照像。

      看着那些变换着各种姿势的官员,俞旼珏笑着将景赪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一人两张,阿九你可要数准了。”俞旼珏心中又有些担心,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花丛和房屋,皱眉问,“阿九你拿着拍立得给他们照相,会不会被人不小心看到?”

      “不会,我自有分寸。”景赪今天穿着长袍大袖,手中拿着拍立得往大袖中一缩,还真是看不出异样。

      他将桌上的糕点往俞旼珏这边挪了挪,随后柔声道:“阿珏你且安心坐着,我去去就回。”

      俞旼珏安静地坐着,抬头看着他,笑道:“好,我坐着等你回来。”

      景赪向往走了两步,又回身道:“明日我们离开兴州,阿珏可以猜猜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

      嗯?大煦还有几个地方是没去过的?

      俞旼珏一时想不起来。

      景赪给了他一点小提示。

      “我们这次不再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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