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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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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拿起牙刷放进嘴里,摁开开关,十五秒后吐掉泡沫漱口,然后正准备走。
“重新刷。”
她身后一个冷冰冰的男声传来。
路子扬抱臂背靠着墙站在女孩身后看着她,小姑娘又委屈地站回去重新刷牙。
女孩从镜子里偷偷看他,发现路子扬也在看自己时企图岔开话题:“哥哥......昨晚回来很晚是为什么?”
路子扬顿了顿说:“和那天你看见的姐姐吃饭去了。”
昨天晚上,中环
路子扬看着对面坐着的林竹君,她看着菜谱。
窗外夜景很好看,灯火与星火辉映,林竹君点完菜视线看向落地玻璃窗外。
路子扬靠在椅背上端着酒杯看她。
终于林竹君好像觉得烦了,回过头来整理好情绪问:“要和我说什么?”
路子扬喝了一口酒说:“就这么不想和我坐在一起吗?”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路子扬低下头,似乎在对自己说。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林竹君刚拿起桌子上的包,路子扬伸出手抓住了她。
“别急。”
路子扬靠在那里,眼神晦暗不明,有那么一瞬间,林竹君仿佛看见洛杉矶酒场里的那个人,明明没什么攻击性,却掌控着全场的节奏。
“路子扬,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那天已经给你暗示的很明显了。”
林竹君的话却收获路子扬的一声轻哼般的嘲笑。
“你不会觉得,我真的喜欢你吧?”路子扬说。
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邪气,就像他的摄影风格总是剑走偏锋独树一帜。
“如你所见,我接近你本来是想骗点东西走。”他说,“可是你油盐不进,那我就只好直来直去讲。”
“我缺投资了。”路子扬看着林竹君,样子让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心里路子扬该有的样子。
林竹君早该料到,他怎么会爱人。
“如果你投资了,我就不会再纠缠你。”
林竹君觉得他十分可笑:“你想要钱有那么多人排队等你,为什么找我?”
“我想要的数字,只有林家给得起。”
路子扬拿着玻璃酒杯,手腕无意识地轻轻摇晃,金黄色的液体被灯光照得通透,冰块叮叮当当地碰撞杯壁。
“deal”
林竹君答应的十分爽快,她问:“合同呢?”
“还没准备好,明天我会给你送过去。”路子扬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刚上来的菜说:“吃吧。”
“既然你的目的已经实现了,这顿饭也没必要吃了。”林竹君转动轮椅,保镖从四周围过来正要离开,路子扬在背后轻轻打了个响指说:“Chivas!”
他又多加了一杯酒,但女生已经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之前,路子扬看过去,最后一瞬和她对视。
路子扬的背后是海洋、港湾和水泥森林,面前是酒、一点都没动的饭菜和看起来无限蔓延的寂寞。
他在这些图景前坐着,再显赫的身份和完美的脸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竹君这才发现他穿了一件美式棒球服,酒红色的棒球帽放在一旁,好像回到了2010年的洛杉矶,烈日阳光下他开着一辆二手车,穿着棒球服接她回家,车里放着摇滚乐,道路旁的树木不断后退。
青春流火,早已一去不复返。
她迷恋的,曾经用尽了所有都要闯进生活里的少年早已浸泡在名利酒水里变了模样。
尽管穿的那么像,但她还是觉得自己那一刻的失神实在搞笑。
他还是那个做任何事都有目的的人,自己却对他抱有幻想。
只是某一瞬间,或许只有短短的0.01秒,她看见路子扬嘴角有一点太过苦涩的笑容,眼睛里是挣扎不定的痛苦。
一定是她的错觉,是夜色太美,才让他看起来那么孤独。
tarwish,朱远星,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女人,路子扬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都不会孤独吧。
手机叮咚,何翊给她发来消息:“谈完了吗?我去接你。”
“嗯,什么都没吃,刚谈完。”
“那正好,中环有一家很好吃的菠萝咕咾肉,我也饿了。”
林竹君轻轻敲下一个“好”字。
电梯数字刚好到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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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扬拿着一个粉色的小书包从电梯里出来,身后跟着小女孩,她紧追前面步履如飞的路子扬,却发现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
幸好路子扬打开车门等了一会,女孩进去后自己系好安全带乖乖坐在儿童座上。
路子扬因为宿醉头有些痛,昨晚又做一些断断续续的噩梦,早上起来精神还有些恍惚。
“emily,哥哥今早可能要去医院,你可以自己去上学吗?”
“哥哥又头疼了吗?”女孩关心地看他,路子扬扯出一个笑容来说:“嗯,不过没关系,我去开点药就好了。”
emily见他眉头紧皱的样子,解开安全带从座椅空隙里钻过去,朝路子扬伸出手,摊开一看是一块巧克力。女孩圆圆的脸上溢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巧克力应该会让哥哥好一点!”
剧烈的偏头疼几乎要撕开他的大脑,开车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拐出车道,终于开车到了养和。
他找到以前的医生快速开了点药,直接站在走廊里喝药,医生见他的样子便问:“是不是饮酒太多?”
路子扬没说话,他皱眉坐在沙发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童年残存片段来。
他在尸山尸海里踉跄前行,匍匐着爬行的路子扬抓到断手断脚是正常的事情,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只能绕着尸体走,浓重的血腥味染到身上一个月都洗不掉。
惨烈的人间地狱,华人拼了命的往出逃跑,但能跑掉的人太少太少。
他睁开眼睛,声音嘶哑,摇晃着站起身对医生道了谢要往外走。
世界在他眼里呈现一种飘忽不定的姿态,晕乎乎的视线环绕他四周。
“何翊!”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叫着熟悉的名字。
勉强站起身扶着门往出去看,走廊上的女人似乎也看到了他。
路子扬只是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林竹君看了看他出来的科室,又收回视线,自己操纵轮椅走过他面前。
路子扬没有叫她,她也没有停。
何翊在道路尽头朝她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牛奶。
路子扬的世界在摇晃,他很少这么惶恐自己的身体状态。以前拍戏的时候熬大夜是常有的事,他从没放在心上,偏头疼发作的时候都把犯错的人当作出气筒。
从没有这么一刻,他希望世界发生地震,一切都坍塌,下坠,眼前这一幕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说话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好似呢喃:
“原来,你喜欢热牛奶。”
士多啤梨,香蕉味还是巧克力味?
他扶着墙慢慢走过去,何翊看见他来了停止说话,林竹君也惊愕地转过头看他。
“她喜欢.....”他闻到牛奶的味道,眼睛定格在两个人因为拿牛奶而碰到的双手,本来就通红的眼睛开始发疼。
“她喜欢.....”他说了第二次,干涩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声音。
“她喜欢巧克力味道。“
路子扬忽然想起,林竹君曾经送给自己三块巧克力,说是三个愿望。
“她喜欢Leonidas的巧克力。”
路子扬庆幸自己总算记住了一条有关于林竹君的东西,好像一个考零分的孩子终于发现一道自己的会的题目。
“路导演也来看病?”何翊问。
路子扬没看他,而是低头看林竹君。
他的状态差到吓了林竹君一大跳,脱口而出:“你.....发生什么了?”
“我在三年前患上偏头疼,因为总是做噩梦睡不好觉,昨晚也那样过了。”他慢慢说。
三年前,一个微妙的时间节点,林竹君笑了:“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我?”
路子扬抬起眼看见何翊敌视的目光,他复又低下头对着林竹君说:“我做过很多噩梦,有一大半是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却还在缠着我。”
话音未落,路子扬的肩膀忽然被冲过来的何翊重重地推到墙上,他本来就没站稳,直接往后倒去,幸好扶住了墙才不至于太狼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何翊一返往日体面的态度朝路子扬发火:“你以为她的心理不需要治疗吗?!”
路子扬支撑着地缓缓爬起来,走廊边有人闻声过来看。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片录视频。
路子扬惨笑两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太清楚了。”
“因为那是我的梦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的噩梦最后,都是林竹君跟他说再见。
手掌里满是血,被无数尸体抓住不能逃跑的自己,冲着前面那个渐渐远去的女生说话。
可是她好像听不见的样子。
他半跪在地上,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抬手抓住林竹君的轮椅。因为刚刚撞在墙上,嘴里都出了血。
他看见手机里金南吉发给他的消息:“怎么多了这么多钱?”
林竹君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轮椅横梁,手劲大到连人带车都要拉到自己面前,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何翊冲路子扬大喊“疯子。”
他冲过来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拉开路子扬。后者已经抓住了林竹君放在毛毯上的手。
下一秒,没有想象中的拉扯和挣扎。路子扬在众目睽睽里放了一块巧克力在她腿上。
皱巴巴的包装袋上还有一个卡通人物,实在和他年龄不符。
路子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如同趴在林竹君脚边的狗,犯了错误摇尾巴请求主人不要遗弃他。
“第一个愿望。”
“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