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叶非花

3、三

　　三

　　虽然说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是对于齐安来说那是一个坏的习惯，等到发现时，他已经目不转睛了。
　　甚至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扑地地宣告，他好像、似乎、也许、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
　　那种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像个吸毒的人一样，只要是公共场合就会忍不住寻找对方的身影，在上课时间里也会偶然恍神地想——对方是不是一样百无聊赖呢？吃饭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思考，他会喜欢这样菜么？还是说他挑食不喜欢青椒跟胡萝卜？去买衣服的时候也会很认真地考虑，他的尺码是多大？白色很不错，但是其他的颜色不知道他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起来是个很没有个性跟原则的人，可以任人搓圆揉扁，因为他自己实在不甚在意。他在意的东西，拼命隐藏起来，也不会让不想干的人看见。所以，那些那么多的思绪那么的念头全部都埋藏在连他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是触景生情般时常冒出来，不诉诸于口，也不留之以墨，便没了证据。
　　他从未喜欢过除了家人之外的人，一开始稍稍地惊慌失措，幸好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睡不好而已。
　　等真正屈服与这种的感情的同时，齐安也知道没有前路可走。
　　不给他人带来麻烦。
　　喜欢这种事情，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齐安恪守这一原则。
　　只是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增加了。
　　再怎么冷静，想要见到对方，就算不说话也好。
　　然后，时间飞快地流逝，大四来临。齐安与家里通了电话，决定留在S市三年再回家，小城镇虽然没有大发展，但到底是故乡，哥哥已经去了外地定居，他是该留在家中照顾已经老了的父母。他们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这个时候再挪窝，动静太大，太不舒服。
　　简历投了不少，面试也参加了一些，最后，齐安选择去了网站做宣传视频编辑。工作很简单，把要宣传公司的产品的图片拿来做成视频放到网页上即可。试用期的工资一千七，包一餐工作餐即午餐。钱少是少了点，幸好还没有毕业可以住校，但也开始寻找房子准备出去住了，反正是混经验脸熟，齐安对最开始并未抱太大太天真的期望。

　　然后，就是那一天。
　　齐安从公司下班，赶着去图书馆借书准备论文，他的论文题目很简单，论新兴媒体——网络。说简单，但资料还是要一大堆才能写的出来。
　　将近七点，校园里的人不多，因为刚下了一场大雨，路面很湿，空气倒是非常清新。
　　齐安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姿态犹如在郊外踏青般闲适。
　　“齐安。”
　　齐安回身，笑着挥了挥手，“哟！晚上好。”
　　“晚上好。”来人是沭阳子，刚还在齐安幻想中要与之一起散步的人。齐安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相反他很惊喜，尽管面上看来很淡。
　　他的表情有点糟糕，面色沉静，但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宛如实体化成为刃要割裂他身边的一切。
　　齐安没有被影响，也无意揣测他的心思，打过招呼后，他问：“要不要一起走走？”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说：“好。”
　　两个大男生沉默无言地走着，慢慢地跨出了校门，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行走。
　　突然，他问：“你怎么不问什么？”
　　齐安反问：“我要问什么？”
　　他笑了，“什么也不问。”顿了顿，然后说：“喂！我发觉你这个人挺奇怪的。”
　　齐安笑容可掬，“啊，不小心被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实际上我是无敌小飞人。”
　　沭阳子哈哈大笑起来，用手肘撞他一下，“不待这样冷的吧！”
　　齐安但笑不语。
　　沭阳子笑完了，忽然说了一句：“喂……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瞬间，齐安觉得呼吸都停止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只看得到眼前这个人。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一直看着他，注意他的表情。然后，齐安似乎是松了口气，也似乎是别的什么感觉，总之，最后，齐安说：“好啊。”

　　那之后，他们并没有再交谈，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城市的街道上行走。在路过某个路灯坏了的巷子时，沭阳子忽然一把抓住了齐安，然后略一低头，嘴唇覆上了齐安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齐安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在黑暗里，他看不清楚沭阳子的表情，然而手被抓得紧紧的，然后被放开了，十指紧扣。
　　“去我家吧。”他若无其事，语气很正常地说道。
　　齐安还没能从被吻的震撼中回神过来，呆呆地看着他，被牵着走也愣愣的，脑袋里有一根神经短路，走路也机械化来。
　　他实在再淳朴不过的一个人，上学的时候发觉自己喜爱的是男生，查资料看到那个世界的一点半点，更是生怕出一点差错。所以，哪方面的欲望，他是当作不存在的，久而久之，也就真的冷却了下来。
　　先前他答应沭阳子说要在一起，纯粹是本能的反应。喜欢了许久的人有一天对自己说：“我们在一起吧。”那样肯定笃定的态度，他看着自己，那些话是对自己说的，他在发出邀请，喜爱着他的自己是怎么也无法拒绝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身体接触这一方面。
　　那，现在要怎么办？
　　都已经决定以后走上正常人的道路，跟未来的妻子相敬如宾互敬互爱地生活，身体方面可以以“冷淡”、“缺陷”来说明，他也曾对着女孩子的裸体幻想过，没有觉得恶心，纯欣赏的角度看也很不错。所以，结婚对他来说，应该是可以保持并且幸福的，只要努力，只要考虑到对方的心情，调节好，一切都会好的。
　　如今——
　　齐安猛地抬头，忽然发觉不知什么他们已经上了公交车，坐在后面的座位。人不多，但是有不少视线是往他们这边而来。齐安心里咯噔一下，侧了侧头，就发现沭阳子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
　　他甚至是微微笑着的，垂着眸子看着他和他十指交缠放在他的膝盖上，从齐安的角度看去，他的侧脸十分温柔。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击中了齐安的内心，他安定下来，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那些让他在意的视线也渐渐地感觉不到了。
　　他几乎说得上是顺从地跟着他下车，又跟着他去了超市，买了一堆饮料啤酒跟熟食，还有C和K开头的必备用品。
　　看着他刷卡开门，他牵着他进入他的家，开灯。
　　被再次亲吻的时候，齐安清楚地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他一直非常紧张，抓着沭阳子的手臂，睫毛垂下来盖住眼睛，却忍不住微微颤抖。感觉到他坚定而又温柔的亲吻落下来，手指解开他的衣服扣子，流连在锁骨处。齐安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完全不敢睁开眼睛。在脱得只剩下单衣时，齐安忍不住按住了沭阳子的手。在他微微讶异的表情里，他把手伸向他的领口，颤抖而又坚决地帮他脱衣。
　　身体很热，整个人都热得恍恍惚惚，抓住了他的手臂，却被他拿下来，十指紧扣住。他的吻如影随形，睁开眼，晃动的视线里是他一直注视晶亮的眼眸，心里奇异地安定下来，疼痛也变得不鲜明起来。
　　结束的时候，齐安依旧没有放开抓住沭阳子的手，就这样累极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