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意》烈火浇酒

30、我抓住了月亮

　　当天晚上，梁知意和林菀一起睡，她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妈妈，林菀亲昵地拍拍她的胳膊。
　　“妈妈，我爱你。”
　　林菀轻轻笑，她说，“妈妈也爱你。”
　　林菀看不到梁知意的表情，梁知意在黑夜的遮挡下也不怕林菀看到她的表情，她心口暖苦搅拌，让她不由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声音比上一句还要轻，“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星期三中午，梁知意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先是问她是否认识梁鹤乘，在得到回复之后电话那头的人告诉梁知意，梁鹤乘在路边晕倒，身边只有一个说不清话的男孩，希望她能尽快赶到三院。
　　梁知意起身的时候，视线黑了一瞬，扶着桌子稳了稳才赶往三院。
　　梁鹤乘躺在病床上，脸上有一大块擦伤，他的左手边挂着点滴，右边是背对门口趴在他身上的梁骋，经过短暂的休憩，他已经清醒，隔着玻璃的梁知意有些惊讶地发现，梁鹤乘比几周前多了很多白头发。
　　梁鹤乘在看到推门进来的梁知意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接着就局促起来，“囡囡，你来了。”
　　梁骋转身并不看梁知意，他的视线越过梁知意去看关闭的房门，叫姐姐，叫完姐姐后很快低头转身趴回梁鹤乘身上。
　　梁知意站在门口，没有再向前走，“护工马上过来，体检的钱我已经付了，做不做由你自己决定。”
　　梁鹤乘对梁知意露出一个笑，这笑容苦涩又勉强，眼底还有小心翼翼的珍视，“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钱。”
　　梁知意沉默了，她的手指微微蜷起，好像来之前视线黑了一瞬时的难受再次席卷她，但她脸上不显，只将左手蜷起缩回背后，她的脊背因为不明的情绪挺直。
　　令人窒息的沉默由梁骋打破，“饿。”
　　“爸爸忘了，现在就给你点外卖，还是吃面，好吗？”梁鹤乘的嗓音有些哑，也是在忍着许多情绪。
　　刚才还乖乖的梁骋突然抬起头，开始小幅度在床前踱步，每一步都踏得重，脑袋也规律性地摇动，嘴里嗡嗡地发出拒绝的哼哼声。
　　梁鹤乘赶忙起身，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面向自己，“你乖乖的，爸爸之后再带你出去吃。”
　　“我可以带他出去吃，护工来之后会帮你去领餐。”梁知意开口。
　　“不不，不用了，你还要忙工作。”梁鹤乘还在说着，梁骋已经挣脱了他的手，默默走近梁知意，还是低着头，他重新安静下来，他的头发看起来很软，头顶有一个发旋。
　　“那小骋你要听......姐姐的话，不要乱跑。”梁鹤乘嘱咐他。
　　梁骋没有回答他，只是小幅度点了几下头。
　　梁知意带梁骋去了王家小面，给自己和他一人点了一份，刚开始梁知意忘了梁骋不会用筷子，看他待着不动才想起来，将叉子递给他，他看了一眼叉子，兴趣不大地重新将头低下。
　　梁知意将叉子放在他的碟子上，她记得梁骋可以用叉子吃饭，“梁骋，我记得你可以用叉子吃饭。”
　　梁骋不说话。
　　梁知意决定如果在她吃完之前梁骋还不用叉子吃饭的话就打包回去。
　　她吃了没两口，梁骋开口说话了，他说，“饿。”
　　梁知意抬起头，看看梁骋依旧低着的脑袋和他面前的小面与叉子，许久，她叹了一口气，自己拿了一只叉子，让梁骋抬头，“看我，像这个样子，把面卷起来就可以吃了。”
　　梁骋果然抬起了头，他的视线聚焦在梁知意的汤碗里，但他依然没有动自己的叉子。
　　梁知意将自己卷在叉子上的面吃了，再次开口询问，“你不会用叉子了？”
　　梁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发生了变化，他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生气，似乎是在生气自己被小看了，但他很快就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水。”
　　梁知意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想喝水，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梁骋在看面碗里的汤，于是她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将一筷子面条挑出，放在梁骋面前的碟子上，梁骋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愉快地将叉子拿起，几口就将碟子上的面条吃光了，他吃完之后看没有新的面条续上，也没有再次开口，只是安静等着。
　　如果他不是梁鹤乘的孩子，梁知意一定会摸摸他的头。
　　梁知意将梁骋送回医院的时候，护工已经和梁鹤乘聊起来了，护工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看着就很容易和人相处得很好。
　　梁知意在离开前和护工说了几句话，“这几天就麻烦您了，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哎哎，好的，您放心，我在三院照顾过很多病人，梁先生一看就身体不错，肯定能尽快出院。”
　　梁知意收了他的祝福，接着提出自己的请求，“我已经支付了体检的费用，如果可以，还请您在这几天里劝劝他。”
　　男人接连应下，梁知意向他点头道谢，在男人进病房后，她选择直接离开，没有往病房里看一眼，也没有打招呼。
　　傅书怀晚上有个酒局，给梁知意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梁知意看着屏幕上傅书怀的名字，忙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喂？傅书怀。”
　　电话那头很安静，傅书怀没有回答，只有他的呼吸声顺着手机传来。
　　“你喝醉了吗？”梁知意看看一边的钟表，时间已经指到十一点三十一分，“你现在在哪儿，家里吗？”
　　傅书怀还是没有说话，但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梁知意猜他现在似乎是躺在床上。
　　“你不要回答我的问题吗？”梁知意一边说，一边躺会床上，顺便把床头灯关闭了，她躺会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梁知意想象傅书怀喝醉酒窝在被子里的样子，嘴角勾起，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也是轻轻地，似清晨叶间的露，颤一颤都带动叶子，“那我们就开着手机，等对方睡着？”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等梁知意重新聚集起睡意的时候，电话传来傅书怀的声音，他果然醉了，说话速度比平常慢一些，也可能是夜色静谧，让他的思绪也更加平缓所制，“我打电话，是来确认......”
　　“嗯？”梁知意醒了四分，等着他说下去。
　　“你真的是梁知意吗？”这么不确定的语气，不像傅书怀。
　　“是啊，我是梁知意，你是傅书怀。”梁知意已经醒了六分。
　　“呵，”傅书怀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说，“我抓住了，月亮。”
　　梁知意彻底清醒，她睁着眼睛在黑暗里静默许久，“明天我们见面吧……男朋友。”
　　他们现在已经是只要想念就可以见面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