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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难过就去看花 ...

  •   第二天的梁知意一大早就醒了,距离六点钟还有七分钟。拉开卧室的窗帘,外边晨阳大好,光线正足,是个适合拍照的好天气。
      今天周三,是梁知意轮休的日子,她已经连着两周没有去爷爷奶奶家,趁着早可以先去附近的早市逛一逛,尝一尝附近已经很久没吃的老谢家灌汤包,爷爷奶奶家位于老城区,老城区里卧虎藏龙,有一条远近闻名的美食街和一座规模中等的花鸟市场。
      梁知意简单洗漱,选了一条白色短T和一条牛仔背带裤,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最后将马尾从粉红色的鸭舌帽的后脑处抽出,这就算是准备好了出门的行头。当然出门之前没有忘了去书房选一部相机挂在脖子上。
      从梁知意现在居住的小区去爷爷奶奶那里,需要先坐K17路公交车到育才路转车,再坐901路过三站可以直接到达美食街旁的公交站,行程大约半小时左右。
      只是从美食街入口一站,便能感受到整条街上浓烈的人间之气,升腾的蒸笼水汽淹没人群,红色的招牌或挂或悬,男女混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吸引过往来客。路上有商家摆放的桌椅,坐在外边的人一边吃一边与路过的熟人打招呼,交谈的热闹声不绝于耳,这是独属于老城区的晨醒方式。
      梁知意退后几步,找好角度,将这处人间盛景留在了相机中,走进美食街,眼睛很快就为好久没吃到的食物们花了眼,梁知意一边走一边拍,路上还碰到一个主动跑到自己面前的小男孩,威武地岔开双腿,对着镜头比耶,站在梁知意身旁的男孩妈妈笑得前俯后仰。
      梁知意为这种幸福感展颜,将相片传给了男孩妈妈,男孩妈妈一边举着手机给蹦着高的男孩看,一边夸赞梁知意,“你是专业的摄影师吧,拍得真好。”
      梁知意笑着与她相谈,“是的,我目前从事摄影,是一名摄影师,您的孩子非常可爱。”
      “哎呀,我说就是呢。”男孩妈妈说着从手里的袋子拿出一碗豆黄糯,说什么也要塞给梁知意,梁知意面对如此热情实在无力招架,只能收下。男孩妈妈和男孩走的时候,男孩还礼貌弯腰道谢,引得梁知意笑得眯起眼睛。
      豆黄糯是一种装在半圆小盒的吃食,浑圆的糯米团包裹着蒸好的红豆或是红豆泥,最外层再裹一层豆粉。豆粉香甜清口,糯米软糯弹牙,混合的盒子里吃到红豆还是绿豆,全凭运气。在梁知意的记忆里,这豆黄糯是奶奶生前最爱吃的,后来奶奶离开了,爷爷就越来越爱吃这种零嘴一样的东西了。
      梁知意吃到了想吃的灌汤包,配着一碗豆腐脑度过了完美的早晨。
      爷爷在离开后将房子留给了梁知意,房子在三楼,因为是老城区,并没有电梯,梁知意爬上了三楼,手里提着还没吃完的豆黄糯,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翻钥匙。她的背带裤前边有两个口袋,一只放手机,一只放钥匙,正好。
      钥匙哗啦声一阵,梁知意扭动钥匙,门打开,却被里边明显的力气推开了,梁知意低下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男孩仰着头看着梁知意,他今年应该十二岁了。他的皮肤是奶白色,和梁知意的皮肤是同一个颜色,两个人的眼睛都是杏眼,随了他们的爸爸。
      男孩眼睛净澈却无太多神采,他仰着头看梁知意,又很快移开视线低下头,“姐姐。”
      同时屋里传来一名男子有些慌乱叫男孩名字的声音,听声音在奔来的时候还碰倒了一把椅子,“囝囝。”
      男子停在客厅口,脸上表情惊讶,他看起来并不像五十多岁的年纪,常年教书的经历,让他周身都浸染着一股文雅、柔情的气质,他有一双多情的眼睛,凝望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显得深情。他看见门外的梁知意,踟蹰着开口,“囡囡。”
      这个男人,曾经是梁知意少年时最依赖的人。
      也是这个男人,在梁知意初三时,带着梁知意来到一座陌生的房子里,指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告诉梁知意这个小男孩的妈妈出门,需要人照顾,让梁知意叫他弟弟,哄着小男孩让他叫梁知意姐姐,这场荒唐的欺骗,长达一年有余。
      也是这个男人,在与梁知意妈妈离婚的时候,哭着恳求梁知意和他走,他说,“囡囡,爸爸和妈妈要分开了,爸爸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和爸爸走,爸爸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梁知意当时高二,她已经长高到男人肩膀的高度,她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看着男人向自己一遍遍保证,她的心里平静无波,只告诉男人,“你出轨了,最对不起的人是妈妈,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跟你走。你说你最爱我,请你收回这句话,因为太恶心了。”
      看一个伟岸的形象树立,需要无数个日日夜夜,但要一个伟岸形象的崩塌,只需要短短几句话。男人在听到梁知意的话后,手臂颤抖的扶住梁知意的肩膀,在梁知意面前愧疚地弯下腰。
      后来的梁知意在噩梦中反复忆起这一幕,渐渐地,她终于发现,颤抖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压抑着诸多情绪的梁知意自己。
      “请你们离开。”梁知意听见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冷漠、坚决。
      男人顿时仓皇起来,他转头四顾,手足无措,最终他恳求地向着梁知意,“囡囡,爸爸只是想来陪陪爷爷奶奶,爸爸知道爷爷将房子留给了你,爸爸什么也不会碰,就想在这待一会。”
      男孩看出氛围不对,蹬蹬蹬跑到男人背后去了,扯着男人背后的衣服,扯得男人前身的衣服贴在身上。
      “爷爷并不想见你,这个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的,爸爸知道,所以爸爸才不敢出现在爷爷的病床前,你将爷爷照料得很好,我听说了,爷爷是笑着离开的。”
      “不要自称我的爸爸,你的孩子在你身后。”
      “囡囡,你不要这么说。”男人摇头,声音苦涩,看起来是那么痛苦。
      梁知意进门换鞋,并不看人,“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你在离开后将钥匙留下,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好,我答应你。”梁知意越过男人的时候,听见他说。
      梁知意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转身来到爷爷奶奶卧室,这里放着爷爷和奶奶的遗像,遗像前的桌面被明显擦拭过了。梁知意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进屋的声音,看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的两位老人,梁知意心中所有的狠话都说不出口了。
      “囡囡,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趁着今天带小骋来三院拿药,我就想着顺道过来看看。”
      梁知意不说话,沉默地留给男人以背影。
      她听见男人叹了一声,转身出去,接着很快客厅里传来一道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囝囝,你怎么不经人允许,乱动东西?”
      梁知意心里一跳,赶忙出了卧室,男人站在茶几旁,一手提着梁骋的胳膊,梁骋的手里正捏着一个豆粉糯,嘴边也沾染了许多黄豆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但在看见梁知意后,他突然情绪爆发,上下跳动地想要极力甩开男人的手。
      男人看见梁知意出来,将茶几上的空盒子捏在手里,无措的向梁知意道歉,“囡囡,小骋不知道这么做不对,爸爸......我这就出门给你重新买一份,你别生气。”
      梁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嘶嚎与惨叫,两只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四处抓挠,但男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下来安抚他,看他动作似乎是要马上扯着梁骋出门,梁知意叫住了他,“梁鹤乘,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梁鹤乘的步伐顿时僵住,他没有再转头,沉默地拉着梁骋离开,在离开之前没忘了将钥匙挂在爷爷生前镶在门框边的钉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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