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美人劫》双月玲珑

19、第十九章 圣嗣

　　到了平泰十七年的二月，春回大地之际，月氏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湖面上的冰雪消融之后，湖水碧蓝澄澈，明丽见地，都好似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山沟里绿树成荫，苍翠欲滴，高耸云天，与天上的白云相映衬，美丽如画。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华翟心不由地深深喜欢上了这一片绝丽的土地。

　　月氏地区天气潮湿多雨，四季分明，极易谷物生长。华翟心一行人带来上好的水稻种子和桑树秧苗，教月氏族人耕种和采桑。还在湖边架起渔网，做捕鱼之用。

　　去年冬天，沈慎跟着华翟心，住了一冬的简易帐篷，嘴里絮絮叨叨颇有一些怨言。于是，平泰十七年一开春，华翟心便命月氏族人将森林中的黄楠木砍下来，以做新王府的大梁之用。听说是造瑛王府，月氏族人兴致甚高，虽然辛苦，却也没什么人抱怨。

　　过了几月，地桩已经打好，就差架上大梁，整个瑛王府的雏形就出来了。只是这大梁选来选去，总是不尽如人意，最后还是阳成率着大家挑了一棵有六百年树龄的大橡树，才算是让挑剔的华翟心点头同意。

　　砍下大橡树之后，阳成便自告奋勇，亲自刨皮打磨，好似这王府是他自个的一般，华旒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选了一个日子，从旁敲打华翟心：“我看，那阳酋长对你甚是上心。如今你是月氏的藩王，争取民心十分重要。不如将他纳入王府内算了。”

　　华翟心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阳成裸着上身，坐在那里切磨房梁，那古铜色的肌肤，在初夏的阳光下被染成金黄色，肌肉强健而有力，不似明姜国的男人这般柔弱，端正的脸庞，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丰厚的嘴唇，不似路雅这么艳丽，却别有一番阳刚之美。

　　华旒君站在一旁，也盯着阳成强健的身躯看了许多，又道：“虽然脸庞不怎么艳丽，但是身体不错，也许很快就能让你生一个强健的女孩。”

　　华翟心笑起来道：“次父，你在说什么呢？”

　　华旒君也笑起来道：“我可不是说着玩的，这是正经的大事。”

　　“我的母亲死在月氏，而他的父亲死在我的手上。”华翟心淡淡地说。

　　“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要玄甲军和月氏人相互残杀，至死方休？翟心，你是做大事的人，眼光放的远一点。”

　　“我不是教他们种稻养蚕吗，还不够为他们着想？没有必要什么事都扯到床笫之间吧。”

　　“没有任何羁绊可以比得上骨肉血缘，你应该明白的。”华旒君说完了又道：“其实再多看看，也别有一番风韵。”

　　他说这话的样子，活像是妓院里的鸨母。

　　华翟心实在受不了了，用粉拳轻轻捶了华旒君一下道：“越老越不正经，正是为老不羞。”

　　正说到此处，突然有个月氏小女孩像风一般地跑来，头上还是沈慎给她梳的双鬟垂髫，肌肤呈漂亮的蜜色，眉目甚是秀丽，抱着华翟心的纤腰道：“瑛王，瑛王，坏人又来了，你去把她打跑吧。”

　　华翟心愣了一愣，问道：“什么坏人，谁是坏人？”

　　此时，沈慎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对华翟心道：“福王府的管家来了，想要见你一面。”

　　华翟心的神情颇为冷淡：“她想怎么样？”

　　沈慎脸上有些不愉的神色，道：“听她的意思，好似想要让我们选一些月氏族的童男童女送过去？”

　　华翟心精巧的嘴唇细细抿成一线，道：“她胆子倒不小，不怕我到皇上那里去参她一本。”

　　"翟心，虽然同是藩王。但是你毕竟是外姓，福王却是圣上的亲姐姐，这亲疏之分，福王心里可是清楚地很。再说，她如今可是打着圣上的名号呢。”沈慎低声道。

　　华翟心挑眉笑道：“也罢，我去会一会福王的钦差吧，看看她能嚣张到何等程度。”

　　福王的管家赵方是南宫霜自小的乳母，也是她的亲信，在福王面前自然很说得上话。如今见功勋卓著的华翟心竟然被封了瑛王，迁到月氏，南宫霜顿敢威胁不小，便令她的乳母以索要童男童女为由，前来打探一番。

　　赵方来到华翟心在月氏的驻地，大吃一惊：堂堂一个藩王，在月氏过了一冬，却连一个像样的王府都没有，住在简易的帐篷里。四周月氏人来去匆匆，忙得热火朝天，好似在为华翟心搭建新的王府。短短一年未到，却能如此得民心……赵方不禁在心中甚是为福王担心。

　　在漫天的木屑中，翩翩走来一位白衣佳人，身上的细麻长衫并不如何华贵，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也只是随意披散在肩头，脸上更是脂粉未施，即使这样，赵方依旧感觉华光扑面，只觉天上灿然的阳光，也不及面前之人耀眼，不由地暗吃一惊：这样的人物，岂是久居人下之人。看来京里的传言有几分是真的。此人若是有不臣之心，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与月氏近在咫尺的福王。

　　华翟心见赵方一双精明的细眼盯着自己的面容直看，眼神闪烁不定，不由地心里不快，不过也并未发作，只是挑眉问道：“这位就是福王的乳母赵方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好似冬日下的海洋一般深沉，使赵方不由地打了一个机灵，连忙回过神来，躬身道：“臣福王府内务总管赵方参见瑛王殿下。”

　　华翟心并不拘礼节，大剌剌地找了一个木墩坐下，笑着问道；“你远道而来，找我何事？”

　　“启禀瑛王殿下，再过一月，就是陛下的万寿节。每年福王都会在万寿节为陛下做法事，以祈求陛下圣体安康。这法事时所要进献给天神的童男童女，原本都是出自月氏族的……”

　　赵方一边说，一边拿斜眼瞄着华翟心，见她脸色丝毫未变，不知道是喜是怒，不由地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华翟心静静地听赵方说完，然后坦然笑道：“陛下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一向不怎么在乎。福王忠君爱国的心意，本王领了。只是这进献童男童女之事，有伤仁道。福王自己做做也就罢了，还打着圣上的旗号，未免有些不妥吧。”

　　“您……您是说福王打着圣上万寿节的旗号招摇撞骗，残害百姓？”华翟心的话意未免太重了，一时之间，赵方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华翟心淡淡一笑，清雅若幽谷的百合：“这话本王可没说。只是想好心提醒一下福王，莫要好心做错事了。”

　　“瑛王殿下，您要知道，福王的身份特殊……”

　　“本王自然知道，她是亲王，我也是亲王，她自然是身份特殊喽……”华翟心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可福王是圣上的亲姐姐……”赵方说道此处，刻意加重了语气。

　　“正因为福王是陛下的亲姐姐，更应该小心行事……”华翟心突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赵方的面前，脚上踏着流云履，步步生莲，白衫衣袂飘飘，好似天边的飞霞。逆着阳光，华翟心的脸却依然莹白，凤眸里面闪的微光，使赵方不由地低下头来，“圣上如今并无子嗣，福王如今就是圣上的顺位继承人，既然如此，不更应该低调行事吗，怎么还如此招摇？你是福王的乳母，又是福王的亲信，该规劝她一点才是……还是说……”

　　华翟心话声越缓，赵方就越是心惊，说到最后，不由地额上冷汗直冒，不由道：“瑛王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请您慎言。”

　　华翟心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笑道：“古人曰君子慎独，不仅慎言，更要慎行。小王将此话赠予福王，与之共勉。送客！”

　　送走赵方之后，华翟心回过头来，却见华旒君站在日头下面，笑得甚是不怀好意，不由地问道：“舅父，您又有什么事？”

　　华旒君迈着八字步，慢慢踱过来道：“翟心，刚才你对赵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说口角锋利，字字入骨，但是说错了一句话。只这一句，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我说错什么了，舅父请讲？”

　　“如今的圣上，可并非无嗣呀？”华旒君一边说，一边贴着华翟心的耳边道：“刚刚京里传来消息，陛下怀孕了……”

　　“真的？”华翟心的凤眸精光闪烁，立刻问了一句极关键的话：“谁的孩子？”

　　华旒君一脸极力想忍住笑一般的促狭模样，更像一个十几岁的纯真少年，而不是一个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谋士：“不知道是谁的……”

　　眼看华旒君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华翟心也笑了起来：“胡说，哪有女人怀了孩子，都不知道爹是谁的？圣上每次宠幸内侍，不都有敬事房的记录在吗？查一查不就是了。”

　　华旒君喃喃道：“这件事呢，是有一些蹊跷。我怀疑，都是柳素那家伙使出来的坏点子。路雅如今和霍德卿住在一起，圣上近日很喜欢上翠云殿，这事……真要说起来，也不怎么好启齿……”

　　挑唆柳素教导路雅的不就是你吗，如今倒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没想到陛下还喜欢玩“双龙抢珠”这一套，这下将事情玩大了。

　　华翟心轻轻瞪了暗自得意的始作俑者一眼，淡淡道：“不管是谁的，反正不是萧皇后的。天下就要大乱了，祸端就从北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