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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争宠 ...

  •   平泰十六年的冬天特别寒冷,那大雪飘洒地铺棉扯絮一般,落在大明宫的房檐上、灯塔上、台阶上,冰晶雪白。

      霍如闻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如一棵挺拔的寒松立在翠云殿前,俯瞰眼前的一片冰雪世界,淡淡道:“好雪。”

      “德卿君,德卿君,好冷呀,请您回去吧。红梅虽好,还是改日再赏吧。”身边的小厮奉书虽然也穿着大棉袄,但是依旧冷得苟头缩背,落雪黏在他的小脸上,煞是有趣。

      霍如闻含笑道:“怎么,这么点冷你就受不了了?再说,哪来的红梅?”抬头一望,却见大明宫的西北角几枝寒梅怒放,色吐胭脂,傲雪欺霜,不由地有了踏雪寻梅的兴致;“我到那里遛遛,你先回宫去烤火吧。”

      “喂,主子,等等我。”虽然贪恋翠云殿的火炉,但是奉书怎么敢擅自离开霍如闻的身边,不由地快走几步,急跟了上去。

      大明宫的西北角是平日里宫内刑罚的场所,格外萧瑟冷清,更带有肃杀之气。房子破败,丝毫不似其他的宫殿般轩昂壮丽,墙角杂草丛生,连窗户上都结了蜘蛛网,在冰雪的覆盖下,反而别有一般凄凉的美感。

      就在这破败的所在,几枝红梅从墙角处斜生出来,迎风怒放,红似丹霞,带来春意几许,看得霍如闻不由地心潮澎湃。

      即使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也挡不住如许春意……联想到自身的处境,霍如闻不禁有些感慨。

      “主子,回去吧,主子……”奉书像条毛茸茸的小狗,冷得缩成一团,就差在霍如闻面前摇尾乞怜了。

      “叫你自己回去,你又不肯,老拖着我干什么?”霍如闻含笑回道,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奉书心下犹豫,这里可是大明宫刑求的所在,万一有什么血光之灾的,他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果不其然,西北角最偏僻的那所小房子里面,渐渐传来凄厉的鞭打声,伴随着责骂:“要你偷懒,要你偷懒,圣上万金之躯,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见的吗?”

      霍如闻眉头一皱,指着奉书道:“你去看看。”

      “我?”奉书指了指自己,然后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奴才,奴才不敢……”

      唉,真没用。

      霍如闻叹口气,摇了摇头,自己就走上前去。

      “喂,主子,等等我。”奉书不敢走,只好跟上去。

      隔着破木门板的缝隙,霍如闻看见里面有一个杂役被吊在半空中,上身脱得精光,露出堪称完美的蜜色肌肤,那肌肉的线条,如林中的猎豹一般,结实而匀称。

      那张脸,艳丽而明媚,五官之中透着一股野性,浓密的黑发系着彩珠,正是那日在华府遇见的路雅。

      “原来是他。”霍如闻看着路雅修长而矫健的身躯,心里一动。

      “你说,你偷偷靠近御书房,有什么目的?”

      路雅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我去那里打扫庭院来着,走错地方了,不小心撞到御书房的门口,能有什么目的?”

      “你还嘴硬!有人说你鬼头鬼脑地在御书房门前张望了好久,你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也许早上没吃东西,我饿昏了吧。” 路雅一副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这么说的表情,将主刑官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叫你嘴硬,我叫你嘴硬!”手里的鞭子噼里啪啦如雨点一般打在路雅蜜色的肌肤上:“你原来的主人就要被贬出京城了,你会连一点怨恨都没有?“

      听到这里,霍如闻突然眸光一冷,轻轻推门进去,道:“怎么这么大动静,不怕打出人命来吗?”

      主刑官回头一看,见来得竟然是四卿之一,平泰帝心爱的德卿,不由地愣了一下。

      “哎呦,德卿君,这里可不是您来的地方。” 主刑官对着霍如闻点头哈腰。

      “来都已经来了。”霍如闻淡淡地说,绕着路雅走了一圈,见他优美的背部满是鞭子的红痕,颇有几分凌虐的美感:“我说,你下手未免狠了一些吧。万一打出人命来,怎么办?”

      主刑官冷冷地笑道:“似这般杂役,就算被打死在这里,也是他的命吧。”

      眼见霍如闻的眸光冰冷,主刑官不敢再说下去,只是道:“这也是大明宫崔总管的意思。”

      霍如闻点点头,心想:路雅虽然进宫只是做一名低贱的杂役,但是毕竟是从华府拨过来的人,难免遭皇后那一派的猜忌。华翟心如今已经是藩王了,就要离京到藩地去,她一走,路雅的前景更为堪忧,只怕要被那些势利小人给折磨至死才罢休。

      见路雅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但那艳丽的姿容丝毫没有褪色,霍如闻一见,不由地暗暗心惊,上次见路雅不过在数月之前,他姿容虽然浓丽,却远还没有此时的风情,难道说他……

      “你认不认得我?”霍如闻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抬起路雅尖尖的下颌,冷冷地问道,但是话语中,依旧掩饰不住那些微的关切之情。

      “你……我好似见过你,但是我想不起来了。”路雅侧着头,装出思索的样子。

      “大胆,这是宫里的德卿君,你也不认得吗?”主刑官喝道。

      “唉,你别多话。”德卿挥手阻止,笑着说:“路雅,我和你有一面之缘。你愿意搬到翠云殿,和我一起住吗?”

      “翠云殿是什么地方,能见到皇上吗?”路雅颇感兴趣地问道。

      霍如闻但笑不语。

      “看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那我跟你回去吧。”

      “等一下!”主刑官显然有些吃惊:“德卿君,这路雅是宫里最低等的贱役,怎么可以随便带到您的宫里去呢?”

      “这件事你不要管,由我说了算。你要是敢对不相干的人乱嚼舌根,就先摸摸你头上有几个脑袋。”霍如闻冷冷地说道,他甚少威胁别人,偶尔一试,效果极好,主刑官的脸霎时就变得雪白,一时连怎么回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洗去一身血水,路雅换了一套干净的红缎衣衫,顿时变得精神熠熠,好似根本没有挨过打一般。

      霍如闻的小厮在翠云殿的门口看见他,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今儿个的红梅开的真好呀!”

      路雅笑呵呵地好似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裤兜兜的袋子里面掏出两颗夜明珠,那是他临行前华翟心亲自送给他的。

      奉书见那夜明珠圆润晶莹,即使在白日,也放出一圈淡淡的黄晕,端是价值连城,便道:“这东西可是值几千两黄金呢,你真的舍得给我?”

      “是吗,这小珠子有那么值钱吗?我不知道。不过这不是全给你的,另外一颗,你帮我带给今日打我的那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忘了。”路雅摸了摸额头,显得很是困扰。

      看着路雅天真无邪的样子,奉书很难相信他竟然会使出这招“苦肉计”骗霍如闻入瓮,便提醒他:“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其实德卿君很聪明的,他只不过是心肠好,才会上你的当。”

      路雅笑着说:“我知道他心肠好,我也心肠好呀,只不过偶尔会使点花招罢了。”

      奉书暗想:扮猪吃老虎的人才最可怕吧。不过宝物当前,他也顾不了许多,将夜明珠藏好怀里,道:“德卿君正在里面等你呢,快点进去吧。”

      翡翠包子、瑶柱烧卖、虾仁馅的透明小饺子、还有各样稀粥和精致酱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霍如闻见路雅沐浴完毕,神清气爽的样子,稍感安心,便指指身边的椅子,笑着对他说:“来,坐到我的身边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路雅毫不客气,大剌剌地坐在霍如闻的身旁,开始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说:“这次多亏你了,否则我肯定会被打死的。你这宫里缺人手吗,我在这里给你做杂役好不好?”

      霍如闻仔细端详着路雅明艳的侧脸,道:“以你的姿色,给我做杂役实在是太委屈了。陛下看见你,一定会宠信你的。”

      “不见得,我进宫都好几个月了,她早就把我给忘了吧。”路雅摇摇头,不相信霍如闻的话。

      霍如闻笑道:“陛下日理万机,想的事多,见的人也多,难免有时会把人抛在脑后。不过她一旦记住你,便不会再忘了。”

      “怎么能让她记住我呢?”

      “这个,好似不用我教你吧。” 霍如闻挑了挑修眉,语含深意。

      路雅不说话了,他觉得,霍如闻并不如他想像的那么好骗。

      “那你现在想让我干什么?”

      “唱歌吧,用你那金色的嗓子唱歌给我听。”

      南宫雪在御书房处理完政事之后,照惯例来到了霍如闻的翠云殿,突听一阵嘹亮的歌喉,直冲云霄,好似拨云见日,将金色的阳光洒在了整个翠云殿上,将冬日的寒冷一扫而光。

      她慢慢走进那清雅的殿堂,见那翠竹一般的人身边,坐着一个肌肤如蜜一般的美少年,穿着一身殷红的衣衫,剑眉大眼,那英气勃勃的美丽混着明艳的姿态,是整个大明宫绝无仅有的。

      南宫雪的眼神凝在了那如金色的阳光一般灿烂的美人身上,心想这人好似在哪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一曲歌罢,霍如闻才要出声赞叹,却见南宫雪在后面拍手道:“真是好嗓子,今日朕真是有耳福。”

      “参见陛下。”霍如闻连忙起来作揖。

      路雅却落落大方地站起来,盯着南宫雪艳丽而威仪的脸庞瞧了很久,才说:“人人都说陛下是真龙天子,为何我没见陛下头上的龙犄角呢?”

      南宫雪哑然失笑道:“是谁说朕有龙犄角的,你说出名字来,朕去找她算帐。”

      霍如闻连忙道:“陛下,路雅来自月氏,不懂宫里的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月氏?”南宫雪皱了皱秀眉,然后道:“哦,你原来是华府的人,后来瑛国公将你送给朕了,朕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毕,南宫雪转头对霍如闻说:“如闻,瑛王腊月初八就要赶赴月氏,你不要去送送她吗?”

      霍如闻皱了皱眉头,好似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懒洋洋地说:“最近我身子不太舒服,待在宫里哪都不想去。瑛王出京的事,有妹妹出面送一送就可以了,不用我亲自去吧。”

      南宫雪点点头,觉得霍如闻说的话在理,然后转头笑着问路雅:“你的旧主人瑛王就要出发去你的家乡了,你想去送送她吗?”

      路雅一脸茫然的样子,低头问霍如闻:“什么旧主人,陛下说的是谁呀?”

      霍如闻低声道:“陛下指的是瑛王,就是当日的瑛国公,她就要去月氏了。怎么,你将她忘了吗?”

      路雅耸耸肩道:“她现在不是我的主人了吧。陛下不说,我都想不起她来了。”

      见路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南宫雪在心里微微一笑:这就是月氏人的天性吗?该说是洒脱呢,还应该说是凉薄?

      此时,恰好大明宫的崔主管悄悄进来,伏在南宫雪的耳边道:“陛下,天色已晚,今日是不是到皇后宫中歇息?”

      南宫雪脸色一冷,有些不悦,近日她对萧皇后的专权弄势颇为不满。她是借着萧家打击华家的势力,但是她并不希望萧家在朝中一家独大。如今华翟心就要远去藩地,该是给萧家一点颜色看看了。

      “今日朕有些乏了,就在这里歇息吧。”南宫雪淡淡道。

      “但是,您有好久没去皇后那了……”崔浩看上去面有难色。

      “是呀,陛下,您要常常去皇后那里,免的有人说我专宠。”霍如闻非常得体大方地说道。

      路雅的话却有些撒娇的意思:“怎么,我刚见到皇上,您就要走吗?今晚您就别走了,路雅再唱歌给您听。”

      南宫雪眼望一左一右两个美人,如竹清雅,如花娇媚,哪里愿意离去,便道;“崔浩,你先下去吧。朕今日哪也不去了,就待在翠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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