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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清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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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手里捏着一柄双朵桃花粉色掐金丝缀绿叶嵌白玉珠的发钗,单手拢住头发盘了一圈,扎进去简单的固定住。
她刚沐浴过,长发有些难晾干,先这么简单的挽起来。
江晚纤细的手指扶着房门,踏出一步走到门前,风吹过微湿的发丝带来一丝寒意,白天晒着的地面还冒着热气。
临六月末,气温越发的高起来。
江晚站在院中,目光扫到院墙下的水缸。
“良辰……无与人说……”
一曲飘渺空灵的歌声越过诸多院墙,似在耳边低低倾诉一般飘进耳中。
江晚微微抬手,院中扫撒的婢女宝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扫帚立在墙角,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躬身半蹲在江晚面前。
宝盈:“夫人有何吩咐。”
江晚顿了一下,默认了她的举动,出声问:“唱歌的是什么人。”
“你知道吗。”
宝盈点头,她仔细搜刮着自己脑海中对那位名乐的记忆,“回夫人的话,唱歌之人乃是隶属教坊司的一位乐人,名为柳云景。”
教坊,归属礼部吗。
歌声渺渺,歌声茫茫,黄昏落上。
要是有机会,她也想当面听一听这位柳娘子的歌声。
江晚朝着府门走去,门口的家丁见是江晚,便动身开了大门。
她疑窦丛生,她看小说的时候不是夫人出门都要找夫君百般报备吗?到她这儿怎么走到门口就开了。
自动门。
果然小说就是小说,不是现实。
门开后,站在门口刚准备扣门的闻凌一脸茫然的与门后的新夫人面面相觑。
闻凌清咳两声,拱手道:“夫人妙算,怎知闻某特来拜见。”
他再怎么从赵贺嘴里听到新夫人的模样,都不如自己亲眼看这一眼来的真切。
新夫人面若中秋之月,又如初开之荷,亭亭玉立。着一袭青绿色衣裙,端庄得体。
像是大人会娶的女子。
江晚本想着自己出去走一走,没成想门口还藏着一个。她仔细看过,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不是来府上取张遥的东西,就是张遥吩咐来办差事的。
“请进吧。”江晚道。
“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江晚请人进来,闻凌始终距离她四五步远,不敢僭越。
闻凌惶恐,连忙答说:“夫人叫在下闻凌就好,这句大人可实在是折煞了。”
走到前院正中的位置,闻凌站定,开口传达:“大人叫我带口信给您,大人说,今日大人在镇抚司处歇着,明日回来。”
江晚脸色平淡:“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她心里一合计,就这么叫闻凌回去也不是一回事,便问他:“留下来喝口茶吧,顺便也帮我带一点东西给我夫君。”
她今天晚上用饭时吃了不少酥饼和果子,正好叫厨房拿个盒子给张遥送去聊表心意。
闻凌喝过茶,走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长方体雕花的窄盒子,心情十分沉重。为了传话及时,他当然是骑马来的,回去的时候若是颠簸,把夫人的心意颠碎了,闻凌咽了咽口水,认命的上了马。
闻凌一走,江晚自然是又惦记起来去街上走走这件事了,但是她又不认识路。只好找杨文说话,找了个会些武功的家丁同去,一是给夫人指路,二是保护夫人的安全。
此朝对女子的约束繁多,但是并不限制女子出门,甚至允许一些平民女子经商。即使是黄昏时刻。街上的行人和开门的店铺仍然不少。
杨管家选的家丁自然是深思熟虑之下选择的,名为李愿。全府上下的家丁,皆是对张遥忠贞不二之人,尤其是这个李愿,因为会些功夫,私底下也会为张遥做事,派他随行,最是安全。
不出一炷香,江晚就见到了李愿,身形偏瘦弱,右脸处有一道浅浅的刀疤,身上穿着张府家丁的灰蓝色粗布衣。
李愿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持地:“李愿见过夫人。”
江晚虽然有些怀疑这家伙的武力,但还是点了头:“就他吧。”
江晚带着采蘋,和李愿,坐上马车出了府门。
虽说是上街,其实也只是闲逛。所以李愿驾驶马车到了夜市附近。
如今天下稳定,为促进经济发展,在富庶之地是允许开放夜市的,贩卖的无非是些小吃,首饰,又或者其他东西。
当家夫人不受管控,还是久居闺阁的小姐,提出上街的念头并不奇怪。李愿自诩有些功夫,并不怕有人胆敢当街冲撞夫人。
这次没有张遥陪同,江晚自己随意的走了走,还看到了那天叫张遥给她买首饰的大娘。她知道她出门,采蘋和李愿都是带了钱的,根据张遥的地位,她完全不需要担心钱这个问题。
如今轻松的傍上了大款,不好好的在这百年前的世界逛上一逛实在是可惜。
江晚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再一次的直观的感受到了世界的不同。
这一次她走到了上次那位大娘的小摊面前,看到了一支蓝色的发簪,刚伸手准备拿起来,就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给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中。
江晚耳侧听见女子婉转妩媚的声音:“老板,这支簪子怎么卖的?”
她偏头去看,看见了个穿着橙色华美衣裙的美人。
如果说江晚身上是未经世事的单纯真挚,美人就是游刃有余的美艳。
采蘋向前一步出声:“这位姑娘,是我们夫人先看中这支发簪的。”
美人环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晚:“这么年轻,就是谁家的夫人了?”
李愿怒道:“放肆!”
“你不过一介乐人,怎么敢这么跟当朝……”
“李愿。”
那美人见这一前一后的声讨,也是自讨没趣,落了个冷脸,听到乐人一词后更是难看。
江晚喝住李愿,她一清二楚的看着李愿脸上对这位女子的轻蔑。
“向这位姑娘道歉。”江晚的语气冷下来。
见李愿不动,江晚自嘲一笑。
“以权势压人者,也必会向权势低头。你说对吗?”这句轻叹,她不知道在叹谁。
叹此世有些人永远不容冒犯的自尊,叹有些人永远自诩高贵的身份。
“非常抱歉这位姑娘,算作赔礼,这支发簪由我买下来送给姑娘吧。”
“采蘋,付一下钱。”江晚道。
采蘋见江晚心情不太好,利落的付了钱跟了上去。
采蘋仍旧心有疑惑,犹豫之下问了出来。
“小姐,你没必要向一个乐人道歉的。”
江晚愣住。
她吹下眼睑,轻声道:“不是为了活命,谁会去愿意做这种事情呢?如果连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要轻贱的话,我不愿意做那样的人。”
只是一个簪子而已。
“请等一下!”
江晚的身后传来了女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刚才的女人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那只蓝色的发簪。
“我叫柳云景,你叫什么?”
柳云景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发白,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得到回应,眼前的女子年纪虽然比她小,但是衣着锦缎,定不是普通人。
这个名字叫江晚熟悉。
这就是傍晚时唱歌那个人?
“我叫江晚,很高兴认识你。”
柳云景虽然紧张,眉宇间仍带着自尊,“这位夫人,我没有白拿别人东西的兴趣。”
“但是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我能请你喝一杯茶吗。”
意外的邀请。
江晚转身面对她,正视她的双眼。
“应该向你道歉的人并不是我,你也知道。所以这杯茶,我应当喝得起。”江晚勾起嘴角。
柳云景也露出了笑容。
“那就请吧。”
天色渐晚,酒楼之中盘踞了不少喝酒的酒鬼,江晚甚至在里面见到了几个锦衣卫。
柳云景请江晚来的是一家名贵的酒楼,点的也是上好的茶叶。
江晚是喝不出来茶叶好坏的,她就分得清好喝不好喝。
李愿虽然不说话,但还是兢兢业业的跟在江晚后面。
如果江晚是张遥,他敢顶撞一句估计就直接打死了。他自己也清楚,江晚是主子,他是下人。
酒楼的雅间确实雅,挂着几幅名家的画作,屋内的摆设也颇有风雅。
柳云景为江晚倒茶,翠绿色的茶汤漂亮。
就是用的茶杯没有府里的漂亮。
“其实他也说得对,我不过是一个乐人,身份低贱。叫人说出来,我自然是一百个不服,但是……”
柳云景面露苦色,她也是不解的很。
“你是个尊贵的人吧,我听她们叫你夫人,你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看不起我们乐人。”
江晚喝了口茶。
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