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2曙光》轩辕韧澈

10、月兰

　　话说众人来钟离卿家吃了一顿饭。次日，有好几家来找戏班子去唱戏，还不让推辞。蓝姬只得一天去一家，一直排到了上元节。
　　新年刚过，都浩然趁着学校放假也来到戏班子听戏。
　　蓝姬道：“浩然老师，你难得来啊！”
　　都浩然笑笑，接着说道：“我写了一部戏曲，就是以上官老师和玉兰为主角儿的。”
　　蓝姬道：“是吗？我看看！”
　　都浩然将书递给她，蓝姬一看，标题《月兰》。接着饶有趣味看起来，越看越入迷。一上午就看完了。
　　都浩然道：“字数不多。你们看看，能不能唱出来！”
　　蓝姬道：“能！当然能！”
　　钟离卿端着茶出来，一看都浩然，道：“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都浩然道：“是好风！”
　　钟离卿笑道：“什么好风啊？”
　　蓝姬道：“看看浩然老师的著作。”
　　钟离卿一看，念出来：“《月兰》？这是你写的上官老师的事迹？”
　　都浩然点点头。
　　蓝姬道：“接下来就开始排练新戏。”
　　众人拍手叫好。
　　不过，却犯了难，如何选角儿呢？
　　蓝姬道：“你看，我们也在书中，这主角儿，谁来演？”
　　钟离卿望着都浩然，道：“作者你自己说说！”
　　都浩然道：“依我看，你俩演主角儿，书中你们的角色就让给其他人来演。你们戏班子的新人就没有出现在书里。”
　　蓝姬一听，点点头：“行！”
　　经过众人齐心协力，几天后，这部戏已经排练熟了。紧接着众人先在家中试演了一遍，都浩然应邀来看，看完点头道：“还不错！”
　　熟能生巧，业精于勤。
　　又是几天苦练，众人已经熟练地演出了整部戏。
　　一经演出，军校、女校的学生、教官都来看。接二连三地演出，戏班子的人都累趴了。
　　都浩然的书也是人手一本。都浩然也因此赚了一大笔稿费。
　　清明时节，戏班子暂歇。祭祀完毕，蓝姬和钟离卿在此前来深林里。碰巧遇到四人在溪边挑水。
　　钟离卿喊道：“万俟夕雪！龙琴！花舞！兰栖！”
　　蓝姬道：“你那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钟离卿跑过去，道：“看！好书！你们绝对喜欢！”
　　万俟夕雪接过，四人一看，异口同声道：“《月兰》。”
　　再看看作者署名“落花无梦”。
　　万俟夕雪道：“作者是谁？”
　　钟离卿卖关子，笑道：“你猜！”
　　万俟夕雪道：“除了都浩然，恐怕没人写！”
　　钟离卿竖起大拇指，道：“聪明！”
　　四人挑水回去，钟离卿和蓝姬望着她们的背影沉默不语。
　　一转眼，又是十年。
　　这一年新年刚过，卢战海忽然想吃鳖了。于是请松涛、都浩然、邱必云、钟离卿、蓝姬一起来吃。
　　说起当年送鳖给上官姣月，大家都心酸无比。
　　次日，邱必云正在学校给学生训练，都浩然急匆匆前来，道：“卢战海病危，我们去看看他。”
　　邱必云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昨天一起吃饭时还好好的！” 都浩然道：“晚上就病了，送去医院了。”
　　邱必云让朱瀛监督，自己去看卢战海。
　　几人来到医院，医生道：“这次病人病情恶化，活不了多久了。你们是他什么人？准备后事吧！”
　　几人来到卢战海病床前，卢战海脸色惨白，多年瘫痪已经瘦骨嶙峋。
　　众人见状，鼻尖一酸。卢战海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道：“你们来了？”
　　都浩然道：“你醒了？没事儿，过两天回家。”
　　卢战海摇摇头，道：“不了，马上就回家。我知道，我这是拖延时间了。比起上官老师他们，我算是很幸运了！”
　　松涛忍不住哭起来。
　　卢战海望着邱必云，道：“邱必云，我有话和你说。”
　　其他人自动出去了。
　　邱必云端了把椅子，坐下道：“说吧。”
　　卢战海示意他坐在床上，邱必云在床边坐下。卢战海道：“浩然的书不错！”邱必云点点头。卢战海指着外衣，邱必云拿给他，卢战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邱必云，道：“你看看认不认识。”
　　邱必云一开，里面是一支玉簪。转头望着卢战海，道：“这玉簪——”
　　卢战海点点头：“是上官老师的！当年她从玉州城楼上坠下时，玉簪碎了，我找人修复的，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你说，这一次，我是带走还是留下？”
　　邱必云望着玉簪，道：“带走吧！连同你的画儿，浩然的书，一起带走！”
　　卢战海露出久违的笑容，道：“知我也！”
　　二人执手，邱必云感觉卢战海的手冰冷冰冷。
　　没几天，卢战海病逝。众人含泪送别。
　　鲍重阳拄着拐杖，也来送卢战海最后一程。
　　邱必云道：“鲍教官，你歇着吧。”鲍重阳摇摇头，道：“我还走得动路。”
　　送走了卢战海，众人暂歇一段时间。
　　没多久，一场大灾难袭来。
　　都浩然和戏班子被拉去批斗。因为《月兰》这部书，都浩然家里的所有书籍被那些闯进家里的人拉到街上当众烧毁。
　　都浩然死死护着《月兰》，被活活打死。死的时候，体无完肤。
　　“红烛泪”戏班子全体成员被拉去批斗。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一位蒙面人跑进了深林之中。
　　好不容易太阳出来了，万俟夕雪、龙琴、花舞、兰栖又出来挑水。蒙面人一看到她们，“扑通”一声跪下。四人着实一惊。
　　蒙面人扯下面纱，却是钟离卿。
　　万俟夕雪道：“钟离卿，你这是干什么？”
　　钟离卿顿时泪如泉涌。万俟夕雪拉起她，道：“起来说！”
　　钟离卿拿出怀里的包袱，递给万俟夕雪。道：“这是当年上官老师留下的遗物，一直由戏班子保管，现在戏班子无法在保管了。蓝姬让我交给你们保管。”
　　四人不解，道：“出了什么事？”
　　钟离卿道：“大灾难。都浩然因为《月兰》，被批斗，已经被打死了。”
　　“什么？！”
　　钟离卿道：“他是为了护住这本书。现在外面已经将这本书全部烧毁。你们手里的那本，是惟一幸存者！我真庆幸当初送给你们！”接着拿出峨眉刺，道：“这也交给你们。”万俟夕雪望着她，知道她有多不舍。
　　龙琴道：“外面情况如何？”
　　钟离卿摇摇头道：“惨！夕雪，你我当年挂在女校的照片，我的被撕毁烧了。你的却没事。邱家也被批斗了，邱氏兄妹三人都被拉去了。现在到处都很危险，你们千万别出去！当初，我若是和蓝姬一起隐居，如今也——”没说完，无奈摇头苦笑。
　　万俟夕雪道：“这就是文种范蠡之别。”
　　钟离卿叹了口气。花舞道：“你还回去吗？”
　　钟离卿道：“当然！我不能让蓝姬一人面对！若是蓝姬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随她一起了！戏班子的人已经被抓走了，我是躲在戏台底下才躲过了一劫。为的就是把这些交给你们！这也是蓝姬的嘱托。”
　　万俟夕雪道：“我知道你和蓝姬感情深厚，我就不劝你留下了。”钟离卿落泪。万俟夕雪道：“保重！”钟离卿含泪道：“保重！后会无期！”说完转身离去。
　　四人望着钟离卿远去的背影，护着上官姣月的遗物回去了。
　　果不其然，钟离卿一回去，就被抓起来了。那些魔爪将她押到街上，戏班子的人都已经被批斗了大半天了。
　　小仙被打得头破血流，蓝姬倒在地上。钟离卿一见，扑到蓝姬身边。可怜蓝姬浑身僵硬。
　　“蓝姬！”
　　蓝姬被迫害致死多时了。
　　那些魔爪揪住钟离卿后领，喝道：“说！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钟离卿咬紧牙关，任凭恶魔咆哮，无数重击朝她袭来，始终闭口不言。
　　太阳落山了，人都散了。戏班子的人合力将蓝姬带回家。小仙道：“赶紧火化，不然明天连尸体都被他们拉去。”众人含泪烧了。钟离卿抱着骨灰哭了一夜。
　　次日，众人又被抓去。
　　钟离卿看到邱家三兄妹也是惨不忍睹，邱爱云不堪受辱，一头撞在石阶上，倒在两个哥哥面前，嘴里说了两个字，看嘴型是“解脱”。
　　邱明云、邱必云痛哭不已，却被堵住了嘴。又听喝道：“不许哭！”接着又是一顿批。
　　有人来抢蓝姬的骨灰，钟离卿死死抱着骨灰盒，双手被打得、掐得鲜血直流，忽然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钟离卿忍着剧痛起来，一看，这是自己乡下的家啊！城里的豪宅被砸毁没收了。也不知道父母如何。
　　正想着，母亲走进来，此时的萧文争已经是耄耋老人，步履蹒跚。钟离卿一见母亲，抱着她哭起来。
　　“娘！”
　　“可怜的孩子！”
　　钟离卿道：“我怎么回来的？”
　　萧文争道：“我和你爹悄悄去看你，等人都散了，悄悄把你带回来了。没人知道。”
　　钟离卿道：“蓝姬的骨灰呢？”
　　萧文争指着椅子。钟离卿看到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
　　自此，钟离卿卧病在床，一病不起。父母守着她。
　　萧文争道：“想不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得“呜呜”哭泣。
　　钟离卿弥留之际，看到了蓝姬在朝她招手，又看到都浩然拿着书在看，还有上官老师和玉兰，众人都看着她笑。钟离卿便跟他们走了。
　　而此时，马瑞玉和贺小瑶从海外回来。因为是坐船，到家已经天黑，故而没人发现。
　　二人各自回家，父母一见，先是一愣，接着关紧大门。马瑞玉不解，道：“怎么了？”
　　母亲拉着她，急忙进里屋。马瑞玉道：“娘怎么了？”
　　母亲道将这些事说了一遍，马瑞玉简直不敢相信。父亲道：“玉儿，来吃晚饭！吃完了你还是连夜走吧！”
　　母亲见马瑞玉犹豫，也道：“玉儿，你就走吧！不是爹娘不肯你在家，而是不让你受到伤害！”
　　马瑞玉吃完饭，又去收拾东西。
　　贺小瑶回家也是一样，吃完饭，父亲先在外面看情况，等家家户户关灯睡觉了，二人一起将贺小瑶送到岸边。
　　却见岸边也有三人，正是马瑞玉一家。
　　马瑞玉道：“你也是这样？”
　　贺小瑶点点头。
　　贺母道：“你们安全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就不怕了！我们可不想像钟离卿父母那样！”
　　马母道：“是啊！你们走吧！现在没人知道。”
　　贺小瑶道：“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家去海外不成问题的！”
　　贺父道：“不了！你们走吧！”
　　接着二人上船，挥手作别。
　　然而，批斗却远没有结束。每天有人去了，接着就有人补上。
　　九十岁的鲍重阳听到风声，说明天到他了。此时，鲍重阳只能听天由命了。
　　晚上吃完饭，鲍重阳就睡了。蜡烛放在窗边，烛焰点燃了窗帘，鲍重阳家烧了起来，鲍重阳也被烟熏死了。
　　第二天，鲍重阳家成了一片废墟。
　　邱必云得知此事，和哥哥邱明云道：“鲍教官睿智！”邱明云点点头，道：“是啊！说是意外，真的是吗？”刚说完，又被冲进来的人拉出去了。
　　钟离卿和蓝姬合葬在乡下墓地里，终于无人打扰了。
　　深林中，依旧是那四个身影。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四人坐在床上，床中央放着那包遗物，四人拿起来看看，又放下。看着那对峨眉刺，四人相视不语。
　　此时屋外寒风刮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曙光调
　　玉州城楼，依稀有你的身影。
　　深林之中，仍旧留下美谈。
　　你挥袖转身，留下无尽梦幻。
　　月光下，再无人披衣凭栏。
　　临别相嘱泪淋淋，知君一去不复还。
　　年年玉兰花开落，行人踏花笑声欢。
　　日暮雪未止，北风助天寒。
　　茅屋起炊烟，小窗见光焰。
　　雪深一尺无印记，长夜漫漫人已眠。
　　叫嚣哗然全不管，自在山中度日年。
　　非等闲，却道冰雪林中苍生远。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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