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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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幽似笑非笑：“怎么，只想认你妻子，认你女儿，就不想认我这个岳母？”
紫英怔怔站了三秒，终于长身一揖：“慕容紫英拜见岳母大人。”
劈啪一声，云纱二人只觉一阵炸雷滚过。
雷声隆隆中，婵幽哼了一声：“人的规矩就是麻烦，听起来还特别奇怪。”
紫英汗，您咋这么难伺候……？
婵幽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女婿，又道：“你知我原本是绝不会将璃儿交给你的，只不过这些年来你在人间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紫英想了想，觉得丈母娘说的约莫是指自己对琼华派进行改革，要求弟子善待与人无争的妖类等创举。
紫英低头答道：“晚辈惭愧！虚度数年，才发现以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改变世间偏见。”
婵幽托着腮，语气仍是冷淡：“你过虑了，这些事情，就连你们人间的帝王尚且管不了，你一介平民却想背负起天下的重任？这般忧国忧民的性子，璃儿跟着你定是要受苦了。”
紫英微微一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方好：“晚辈……”
梦璃轻声作答：“璃儿不怕吃苦。”
婵幽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是属于天下人的，做不到一辈子守着你一人，你能容忍一个因公忘私甚至是大公无私的丈夫么？”
梦璃居然微微笑了：“紫英一直是这样的人啊。”我不也一直容忍到现在。
继而又轻轻说了句：“我也是一样。”她抬眸看向婵幽，“若幻瞑出事，我必定会回来。”
紫英看向梦璃，道：“我和你一起。”
梦璃回头看他，微笑，点头：“好。”
菱纱在一旁推波助澜：“婵幽大人放心吧，别看小紫英长着一副冰块脸，其实可黏人呢，您不用说他也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梦璃在一块儿……”
婵幽抬了抬眼皮：“哦？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紫英再次出汗，我了个去，是不是这形容又戳着您肺叶了……？
菱纱大力点头：“是啊！您不知道吗？紫英如果不是一心等梦璃回来，现在都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了！”
婵幽却颇显无趣地道：“神仙又有什么稀罕，给我我也不愿意做。”
菱纱不甘示弱，又道：“您之前不是说过，梦见樽是因为人的思念才会留下来的吗？虽然天河和我都很想念梦璃，但是梦见樽一天到晚就只是跟着紫英。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我们知道，他是真的非常、极度、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梦璃啊！”
婵幽淡定无比：“照你这么说，他这一辈子就跟梦见樽过下去，看来也没什么问题。”
菱纱语塞，御姐真不好对付！
她瞅了紫英一眼，紫英面色平静内心尖叫，求求你饶了我，千万别把我喝醉了之后的事情都说出来……
没等菱纱想出对策，一旁的天河已经傻傻开口：“那个，你是不是舍不得梦璃跟我们走？没关系的，如果梦璃不想走的话，紫英肯定愿意留下来的，我们也愿意留在这里啊……啊，那个，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什么的……”
“留下来？”婵幽冷笑，“你不管你的门派了？不管天下黎民了？”
“早就不用管了啊！”没等紫英开口菱纱就先搭腔，“琼华早就有新任掌门了，紫英把他们教得那么好，现在的琼华派和从前是大不一样了，百姓都赞不绝口！有那么多弟子替他守着天下黎民，人间有他没他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紫英听得一头黑线，婵幽冷冷的表情却透出了一丝笑意。
她盯着紫英发问：“你呢？你自己愿不愿意？你可舍得下你们人间？”
其实我舍不下。紫英想，曾经在诸位师公面前许下的誓言，我仍然牢牢记得，要以守护苍生为己任。而且，并不是没有回报，他们脸上的笑容，总能让我心中平静温暖。
但是……正如菱纱所说，人间已经不需要我再多操心了……
我守护天下，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够守护她。
紫英如是想着，望着梦璃的眼睛，语声平缓：“在哪里都可以，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菱纱忍不住笑道：“咦？小紫英什么时候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啦？”明明她现在永远十七而紫英已是满头白发，菱纱却还是动不动就称呼他“小紫英”。
紫英看也不看她，只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知道。”梦璃轻笑，“只不过，你舍得下一切，我却是舍不得呢。”
紫英道：“所以你不需要离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梦璃摇摇头：“我不是要你留在幻瞑，我是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回人间。”
紫英一愣：“可是……令堂大人……”能同意吗？
婵幽知他何意，道：“璃儿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她早早生下孩子，早早把墨月培养成下一任幻瞑之主，为的不就是能早日获得自由么？否则你以为，我怎么会允许她去见你们的？”
云纱听了大喜过望，紫英听得满腹辛酸，想梦璃隐瞒怀孕一事，定然是不想自己多添牵挂，这一百多年来，她耗费心血、含辛茹苦地把墨月养大成人，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在女王面前，伸手握住梦璃的手，轻声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婵幽插话：“这个你倒是得好好谢谢奚仲，若没有他帮忙辅政，教导墨月，你们哪能这么快相见？”
紫英感激地看向奚仲，奚仲却始终面无表情，听了这话躬身行礼：“属下本分而已，大人过誉。”看都不看紫英。
云纱心里却想：为情敌养大孩子，然后为了让老婆和情敌见面鞠躬尽瘁……这是神马一种精神啊！简直就和双城记里那货一时无两！
梦璃却低头微微黯然，这么多年了，她已不是起初那个不识情爱滋味、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奚仲的心意，终于还是一点一滴，让她看得分明。
原来他一直深爱自己，可是，最后能给他的依然只有一声对不起。
婵幽最后看了看自家女儿，冷声道：“璃儿，娘已经和你说过多次，你却一意孤行。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明白吗？”
梦璃点头：“璃儿知道，娘是为我担心。娘也知道璃儿的性子，既已决定，便绝不后悔。”
婵幽见她心意坚决，便也不再多言：“你们可以在这里先待一段时日，什么时候要走了，就来禀告我一声。璃儿，你离开幻瞑界之前，需得先传位于墨月。”
梦璃点头应允，奚仲便尾随婵幽离开了。
婵幽一走，适才的紧张空气顿时大为放松，菱纱拍拍心口：“哎～吓得我出了一脑门汗，不过这下子你们总算是终成眷属了，大功告成！嘻嘻～其实你娘人还是很不错的么～虽然一直都不笑，可是总觉得她已经不生紫英的气了。”
紫英点头：“令堂为人的确公正。”肯将梦璃许配给他的人，都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如今紫英眼里看到的只有婵幽御姐的闪光点了。
菱纱立马揪住紫英的用词：“咦？小紫英怎么还不改口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叫‘令堂’啊？”
紫英一张俊脸顿时发红，活了一百多岁的人精了，面对活宝的插科打诨还是和从前一样没辙。
一旁的梦璃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紫英无奈，笑吧笑吧，只要从今往后能够长久相守，被你们笑死也无妨……一念及此他忽然想起适才之事，转向梦璃发问：“梦璃，你真的舍得离开家？”
梦璃看向紫英担忧的神情，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眉间折痕，微笑：“人间也是我的家。”
轻柔的话语，叫紫英蓦然记起，当年大战前夕，他送她回寿阳，湖边垂柳下，她淡淡语声怅然神情。
当时她说，这里更像是我的家。
她还说，其实生而为人也不错。
紫英犹记自己当时的安慰：每过十九年，你还可以回来。
她摇头，那个时候，早已物是人非。
他却说，总有不变的物事存在。
他低低语声，如舟桨划过她心湖——我们都会等你。
如今她仍说，人间也是我的家。
梦璃放下手，笑容依旧温暖动人：“从来没有变过。”
紫英眼底微热，又听梦璃说：“我答应过要陪你行遍天下，现在终于可以兑现我的诺言了。”
他没忘。她也从没忘记。
紫英的手从袖子下伸出，紧紧牵住梦璃的手。
黄泉碧落，再不分离。
紫英，你就是我的家。
新任妖界之主的亲生父亲，从出生起就不在身边，如今百年重逢，却拐了娘亲就要闪人……紫英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种作风简直不可原谅，于是在妖界住的这段时间，他费尽心思想要化解墨月对自己的反感。
令紫英意外的是，墨月压根不反感他，而且老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我一直知道你是我亲爹啊～”小姑娘一边玩他的剑匣一边漫不经心应答，“我都一百多岁了好不好，你们过去的事情我都听娘说过几十遍了！”
“是吗……”紫英一边机械应答，一边思考：这孩子是不是全盘继承了他俩身上的隐性基因？怎么性格没有一星半点相似之处……
“娘说，你们一起在即墨看过花灯，在月幽之境你拼命保护她……经过了这些事，她才慢慢喜欢上你的，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小姑娘把剑匣翻了个里朝天，再乱七八糟地把一把把剑塞了回去。
——怪不得，当时我一听你的名字就联想到了这俩地方。慕容紫英想。
之后墨月跟他解释了自己长期以来喊奚仲作爸爸的缘由，紫英听完不禁忧虑：“如此说来，幻瞑界至今仍然不知真相，认为你的生父是奚仲。现如今梦璃随我离开，会不会……”引发民众情绪失控？国民偶像形象崩塌带来的冲击可是毁灭性的啊……
“你放心～几十年前我能独当一面的时候，爹和娘就已经跟大家说清楚了。大家看幻瞑界被娘治理得这么好，自然也就没话说啊。何况当年是你们阻止了琼华对我族的袭击，为了我族不惜同室操戈，算是我族的恩人呢！我们妖可是明辨是非的很，不像人当中不少老顽固，不分善恶见妖就杀……”
紫英汗颜，曾几何时我也是这些老顽固中的一员……
“还好爹你遇见娘亲啦～人间有爹照看着，总算是不像从前那样，异族之间针锋相对了。我有时候想想，觉得你和娘真是好苦啊～牛郎织女一年尚且能见一回呢。不过幸好爹你本事大道行高，一直活到现在都没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紫英听着女儿朴实的话语，满头黑线。
“不过啊，爹……”墨月忽然绕着头发陷入沉思，继而跳过来挽着紫英手臂，带点恳求地说，“奚仲爹爹一直都对我很好，看护我长大，教会我本事，我也一直都很爱他。而且，他其实非常非常喜欢娘亲，但是娘亲心里只有你……奚仲爹爹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吧，我想……”
“你说的我都明白。”紫英握住女儿的手，低声道，“我亏欠他太多，只怕有生之年都无法报答。但是，我一定尽力偿还。”
“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墨月像只猫一样快乐地抱着紫英的手臂蹭来蹭去，“墨月真幸福！有娘亲，有外婆，还有两个好爹爹！”
紫英心中涌起无限感激。墨月之所以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自己，必然也是因为奚仲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自己的不是。就算这一切是为了梦璃，也堪称伟大无匹。
他想起奚仲一双妖异却带着清丽的瞳。那双只有在望着梦璃时才会显露温柔的眼睛。
卿为江山我为卿。
如此深情，如此纯粹。换做是我，能做到吗？
他兀自出神，不想被墨月意外惊醒：“对了爹，下次你们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淮王鱼羹、八公山豆腐、醉枣、奶茶、鬼城麻辣鸡、还有晚晴楼的碧玉烧卖，全聚德的北京烤鸭……”她一边扳着指头一边细数到底需要多少美味，最后慕容紫英连忙打断：“你等等，我拿张纸过来记一下……”
那边韩菱纱在八卦之魂的指引下，成功发现一桩大事：原来墨月少主的官方CP是归邪将军！
貌似慕容墨月不知什么地方具有神秘的吸引力，从小归邪就跟她腻在一处，两人感情甚好，归邪又肯陪着齐天大圣胡闹，出了事情自己扛着，所以小姑娘渐渐就由信任到喜欢再到倾慕一发不可收拾……
经过一番逻辑严密的推理之后，韩菱纱发现：数日前他们几个跟梦璃来幻瞑界的时候，归邪之所以对墨月没有好声气，主要是因为他的初恋对象紫英要来，他心绪烦乱，所以对墨月避而不见。结果在见了正主儿之后，他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心意，发现当年对紫英的跨种族跨性别之爱已经全数被墨月带回正道了，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每天陪着墨月大闹天宫……
——唉唉，慈母多败儿啊……
——而且这基佬将军居然成了初恋情人的女婿而且他的年龄比小紫英还大这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算了，反正年龄差距大的CP也不缺他们这一对，山神夏元辰和萝莉莲宝怎么堪的，他们就怎么堪呗……
但是为什么归邪X墨月这一对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的CP会应运而生呢？
——真相只有一个：墨月长得其实很像紫英，只不过紫英自己看不出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一点两位当事人以及众八卦娱记皆有体会。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鉴于双方各自都苦熬了太久，现在他们甚通透地觉得，若是有条件朝朝暮暮，那就一定要朝朝暮暮……
梦璃将幻瞑事务打点妥当之后，得以跟随紫英等人来到人间。
二人何其恩爱，自是不消多说，苦尽甘来加之好友相伴，真正实现了踏遍天下，风雨同路的诺言。
每隔十九年，幻瞑一家得以相见，紫英、天河、菱纱会和梦璃一起，回妖界一年左右。由于多年的服从式管理和正统精英教育影响，小紫英在岳母大人和幻瞑众人面前表现非常之卖力，说是甘为孺子牛也不为过……（小紫英真是在用生命来把妹啊……）
其实婵幽对紫英在人间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心知肚明，对其印象已经有所好转；加之她联想到自己早早夭折的过往恋情，骨子里对深情不易的男子多少还是存了欣赏之意的。女儿这么幸福，幻瞑这么平安，她也就没什么意见好提。
年华如水匆匆，相依相守的两颗心却再不觉得空。看遍红尘纷扰聚散离合，繁花三千落尽，你却依然在我身边，暖玉生烟。
两人于峰顶相视，想时间对自己而言，既残酷又温柔，让这漫漫人生不可预料。
世事如流水尽付虚妄，他与她握住的不过只是河底小小鹅卵石，却因不愿忘记，不肯放手，所以，不曾更改分毫。多年之后摊开手，那温润光芒依旧温暖如昔。
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天地间有情皆伤，然而却总有人抛不开缠绵缱绻，舍不下刻骨爱恋，甘愿困于人间，甘愿千年等待。
唯有珍惜能战胜光阴，纵然孤鸾去，终有飞回时。远去的岁月里不变的坚持，换来碧云天下的比翼齐飞，破云见日。
仙妖遥远，你我所求，不过凡俗喜乐，人间烟火。
下一个轮回，记得我还在等你。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