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紫烬璃烟》燕宁飞

20、【十九】何事心忧

　　不远处，云璃二人视线的盲点上，蓝衣少年长身玉立，静静注视这一场雷人好戏。

　　不期然耳边响起略带讥嘲的笑声：“哈～我看有的人就是不坦率，明明担心自己的师侄，又只会在旁边偷偷看。”

　　慕容紫英黑线，这人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真是，到哪儿都有你。

　　韩菱纱见他满头黑线，问道：“怎么？”

　　等了一阵，没听见回应，菱纱不满地甩手：“喂，明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干嘛不把话讲出来？”

　　慕容紫英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韩菱纱心里起毛的时候才反问一句：“不坦率的人是你吧？”

　　韩菱纱头上一个问号：“什么意思？”是我跟不上你的智商还是你表达能力有问题？

　　慕容紫英看看她，欲言又止。

　　韩菱纱摆摆手，无奈：“哎，讲话又只讲一半，小紫英你不但是个冰块脸，还是个闷葫芦，总这么严肃干嘛？”

　　慕容紫英刚调整好情绪旋即又是一脸黑线，谁允许你“小紫英”“小紫英”的叫个不停的？我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 KITTY啊？我到底要跟你说几百遍你才会叫我一声“师叔”啊？（你说几千遍也没用啊……）

　　慕容紫英倒也知道眼前之人脸皮要比城墙厚，只得没好气地瞪了菱纱一眼：“谨言慎行又何错之有？难道人人都要与你性情相投才好？”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破？你貌似喜欢云天河，云天河貌似喜欢柳梦璃，柳梦璃貌似喜欢……还没看出来。你自己担心云天河又不好意思去看他，看见柳梦璃去看他又吃味，自己还不承认……慕容紫英摇头，别看我一天不怎么开口，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只不过……只不过……

　　他转身回望柳梦璃站的地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孩子大了，都开始谈恋爱了）

　　韩菱纱没在意他的小动作，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可没这么说～要是你自己觉得开心，别人才没话好讲。”她看看紫英，直率地，“可我见你每天守着规矩，眉头却又常常皱起来，你问问自己嘛，到底过得快不快活。”

　　慕容紫英虽在想心事，这话倒也入了耳，觉得实在不可理喻，转头道：“你这话很奇怪，人生数十载，岂能事事都随人所愿？”也就我这么好性子的，才由着你叫“小紫英”，你要是对着掌门叫“美人掌门”之类的，牙都给你敲掉。（当然，菱纱很懂得看人眼色，在掌门跟前可是绝不会放肆的。）

　　韩菱纱同样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就因为人生苦短～不过得开心点，难道死之前才后悔？”

　　她不觉想到短命的族人，目光变得微微哀伤，声音也不再似平时那般飞扬跳脱，“像是天河，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很胡闹，可又不知不觉羡慕他，说不定就该那样，才不算白过了一辈子……”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那么开心，这样就算只活二十年，也好过那些活上两百岁却整天只知道除魔卫道完全没有其他任何嗜好的老妖怪吧（纱纱你是在说琼华派的老前辈们么……？）。

　　慕容紫英觉得她越说越离谱，一甩长袖，道：“岂有这种道理？他那样不过是目无礼法、肆意妄为罢了。”难不成你还要我像他那样举止痴傻形容疯癫？唔，我死也做不到。

　　慕容紫英又道：“我修仙问道，为世间斩妖除魔，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怎会虚耗一世？”我倒觉得你和云天河每天都在混日子……

　　韩菱纱苦笑，摇摇手：“算了算了，和你真的说不通呐，你觉得好就好。”唉，恐怕吾辈是无法理解工作狂的人生乐趣吧……

　　菱纱见云天河闪得没影了，心念电转，很快推算出野人下一步会去哪里。她急着要跟过去看，也无心再和紫英唠嗑，再说这冰块脸动辄就那么认真严肃，她也没了谈话的心思，于是再见也不说一声就消失了。

　　紫英汗颜，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寒。

　　见野人神清气爽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紫英便也打算回去，结果眼风一扫，看见柳梦璃正款款朝自己这边走来。不知为何，紫英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待。

　　柳梦璃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倒不全是在担心不开窍的野人和身体状况怪异反复的纱纱，她最为忧心的还是和妖界的大战，可惜除了干着急之外，竟想不出法子来阻止这一切。梦璃愁眉深锁，一步三叹，完全没注意到师叔就在眼前。

　　直到她惊觉自己好像快撞到人了，方才抬头，一看是紫英，连忙行礼：“弟子见过师叔。”

　　慕容紫英没搭腔，只是仔细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你有心事？”

　　柳梦璃苦笑，居然连师叔都看出来了，看来自己原来和云公子一样，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啊。（哪有，云公子喜欢你的心思路人皆知，你不还是一样看不出来？）

　　见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并不回答。慕容紫英倒是大致能猜出她在担心什么事情，便说：“与妖界一战虽不可避免，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只要我在，必定护得你们三人周全。”语言简短却很有力，让人顿生信赖，毕竟有眼前之人过硬的RP作保证，相信会说到做到。

　　柳梦璃闻言抬眸，轻声问道：“不管有没有伤到我们，只要是妖，师叔你都会去杀吗？”

　　慕容紫英微微吃惊，怎么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柳梦璃见他面沉似水的样子，苦笑一下，不再多问，转移话题道：“师叔可是担心云公子，所以才来这里看他？”

　　慕容紫英微微赧然，怎么你们都觉得我是担心那家伙才特地跑来的？我只是担心他一个“不小心”把思返谷给炸了而已……

　　柳梦璃见他尴尬的样子，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不禁微笑，原来师叔也是个实诚孩子，什么事都写脸上，一看便知。

　　慕容紫英见柳梦璃笑得很有内容，更加尴尬了，只得道：“他既没事，我便该回去了。”说完了，却不抬腿。

　　柳梦璃此时却忽然道：“师叔放心，云公子他不会生师叔的气的，他心性单纯，记吃不记仇。而且，云公子这回略略吃了点苦头，想必以后再不会误了早课。之前所犯的错误，也是因为不懂这里的规矩，我……我没有阻拦，反而跟着一起胡闹所致，还请师叔海涵。”言毕她行了个万福，然后抬头，微笑。

　　慕容紫英自识得柳梦璃以来，虽然见过她笑，却每每只是嘴角上扬到一个可以称为“礼貌”的弧度，这次亦不例外。紫英只是沉默，却并不迟钝，他看得出梦璃的笑意未达到眼睛，她的心里在想着别的事。

　　眼前之人自然是极为美丽的，只是紫英修道多年，为他红袖添香者，从来唯剑而已。容貌妍媸，他虽能评判，却并不在意。

　　他只是觉得，她的笑容里，恍惚有几分悲哀。她的眼睛里，微微透着茫然与疲倦。

　　柳梦璃行完礼道完歉，见师叔愣愣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便奇怪地问：“师叔？”怎么你也一副看见鬼的表情……

　　慕容紫英这才回神，脸色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

　　惊觉自己脸颊发热的紫英连忙挥挥袖子掩饰道：“没关系……下次切记不可再犯。”他不自觉地退后几步，眼睛到处瞟来瞟去，就是不看柳梦璃。

　　正慌乱掩饰尴尬中的紫英忽然想起，柳梦璃不易察觉的忧虑愁闷，莫非都是因为云天河，刚刚她对他的关心，可谓情真意切……他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消弭于无形，

　　他本想开口询问，但如果真是因为此事，问出来却是极为不妥（这是别人私生活的一部分嘛），于是过去十九年所受的文明教育硬生生地把他的话拦截在了唇齿之间。

　　柳梦璃见他迟迟不走，更觉奇怪，也不方便问，只好再行一礼，绕过他走了过去。

　　一阵香软的风从梦璃身上散逸开来，萦绕在紫英鼻端，他连忙抬袖打断袅袅香气，却闻到自己衣袖上的香味特殊，仔细一想，定是昨夜熏了梦璃所赠之香，其味道淡淡沾染衣上之故。

　　他有些怔忡，转身回望梦璃远去的窈窕背影，心想：也许她已经把赠香一事忘了吧。

　　忘了……又如何？

　　话说慕容紫英把自己该办的事都办完之后，已是深夜。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云天河房里跟他好好谈谈心，内容主要是关于如何正确地使用和保养佩剑（小紫英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不需要睡觉的蛮？虽然他们三个也确实不怎么需要……）。结果他敲了半天门后推开一看，很意外地（其实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发现云天河居然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慕容紫英班主任情结发作，不屈不挠地找遍了剑舞坪、太一宫、五灵剑阁、前山和承天剑台，也没发现佳人（囧）芳踪。他脸一黑，心想这家伙该不会又好死不死地奔禁地里看玄霄师叔去了吧！（紫英啊，其实你最一开始就应该去禁地里头找，那里才是天河的游戏机房呀！）

　　不知道柳梦璃和韩菱纱有没有跟他一起去，没去的话就一起帮着找吧，连日睡眠不足，我快累死了……

　　他犹豫着，来到二人宿舍前。

　　屋内传来优美婉转的乐音。

　　他一愣，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慕容紫英出身大燕贵族世家，虽然很早就上山修行，骨子里流淌的到底是贵族的血，对于熏香、抚琴、书画、下棋一类的雅事极具艺术天赋，只是没时间尝试而已，而且他本人对这些事的兴趣远远没有对铸剑来得大。话虽如此，当他听到悠扬绵长的乐曲时，心中还是微微一动，一时忘了要找云天河的事。

　　是梦璃在弹琴吧……这样悦耳动人的乐曲，轻轻缓缓地从耳膜流进心田，如同她制的香一般，一样能够安抚纷乱繁杂的心绪，有着荡涤五脏六腑的奇妙力量。

　　这是什么曲子呢，从未听过，曲声凄婉哀伤，是因为弹琴之人满腹心事吗？

　　紫英正沉吟间，曲子却忽然停了。他正奇怪，房门跟着一下子开了。

　　紫英见到梦璃来开门，吃了一惊，大脑当场当机，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梦璃见是紫英，也是微微一惊，却仍是很有礼貌地问：“师叔，找我有事吗？”

　　紫英未经大脑思索，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怎知道我在门外？”

　　梦璃淡淡一笑，“我以为是菱纱回来了，没想到是师叔。”

　　紫英主机终于重新恢复工作：“韩菱纱也不在？”

　　梦璃很细心：“也？还有谁‘也’不在吗？”

　　紫英铁青着脸：“云天河。”还能有谁？！琼华派就没他们这样不守规矩屡教不改的顽劣弟子！

　　梦璃想了想，笑道：“菱纱说不定和云公子一起在玄霄那里呢。”

　　紫英无语了，玄霄……连我都恭恭敬敬地喊他“师叔”呢，你们三个……

　　不过，梦璃还真是聪明啊，一猜就中，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他们除了在禁地还会在哪啊？！（这不一定的哦，比如纱纱会在的地方可能就很多，比如藏经楼啦，图书馆啦，宝剑阁啦……等等。）

　　梦璃见他面色不善，心想云纱二人这趟只怕又是凶多吉少，赶紧说：“师叔，不如……我们一起去禁地看看吧。”是我不好，说漏嘴了，这下可不好办了。

　　紫英面色稍霁，点了点头，二人一起走出门外。

　　走了几步之后，紫英看看身边之人，忽道：“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从未听过。”

　　梦璃答道：“是从琴姬前辈那里学来的《仙剑问情》。（有点囧……）”

　　“琴姬？”紫英重复。那是何方高人？

　　梦璃转头看看师叔，微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细细说与师叔听。”

　　紫英点点头，思考下一句话该先说那件事。

　　——你先前送我的香，我已点了一支，确实具有令人心境澄明，安然入梦之功效。

　　——适才之曲，我……可以再听一遍吗？

　　——你近来在为何事烦忧？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修行进度。但你如果不想说，我自然也不勉强。

　　种种思绪夹杂在一起，他看看梦璃担忧的神色（她担心云纱二人要倒大霉），明显不想现在谈这些琐事的样子，只好把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紫英啊紫英你还真是……太闷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