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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梦魇(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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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哀伤情绪刺激得燕渺几乎要落泪了,还好她现在是个鬼魂,并没有眼泪。
怎么才能破除这个梦境呢?燕渺心想,若是换做别的魇妖,可能有些难度,但是这只魇妖显然脑子不太好使,选了小山作为夺舍对象。
燕渺静静等待着,只要时辰一到,梦境会自己破除。
等待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梦境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燕渺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她心理阴暗地想,日后若是行尸遍野,出现一些像陈九离那么厉害的行尸,道盟这些傻缺死有余辜!想到这里,燕渺心里一惊,看来自己还是被梦境影响了,她之前虽然也恨过道盟那些人,但从来没有设想过行尸遍野的情况。
幸好,燕渺很快就发现梦境出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波动,她凝起灵力向波动的源头探去,聚力一击,梦境便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一样飘散开来。
幻象褪去,燕渺看着站在厨房里切菜的小山,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一到饭点时间,小山身体里的时辰咒就会启动,小山走到厨房里去做饭的时候,他身体内的灵质便会开始运转,那是燕渺的灵力提炼而成的,燕渺使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轻轻松松就击中了躲在小山身体里的魇妖元魄,使得它无法继续维持入梦术。
梦境破开的一瞬,舒倦拿着的摄魂符已经出手,摄魂符碰到小山身体的一瞬间,一个黑色影子从小山身体里蹿了出来,想要逃之夭夭,却立刻被舒倦的剑意困住。
黑色影子看看舒倦,又看看燕渺,瑟瑟发抖。
燕渺飘上前去,取下小山身上的摄魂符,指尖点在小山的额头上,探查到里面一个正在昏沉沉睡着的魂魄之后,松了一口气。
魇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我没有伤他的魂魄,只是让他暂时睡着了而已。”
燕渺的语气有些冷,“虽然你没有伤他的魂魄,但是如果我们不来,你恐怕会占着他的身体一辈子,他如果沉睡一辈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魇妖忙道:“我错了!大师饶命!”
燕渺道:“把魇珠留下,你可以走。”
魇珠是魇妖修行的关键,就像人修的金丹一样,失去魇珠之后一切就要从头再来。
魇妖哭丧着声音道:“请大师宽恕宽恕。”
燕渺道:“既然走了歪路,总得付出代价。在你夺舍之时,可曾想过宽恕别人?”
魇妖看了一眼舒倦手中的佩剑,从自己身体里取出一枚萦绕着黑色雾气的透明珠子,双手捧着送到燕渺面前。
燕渺伸手去接之时,忽然有一团浓烈的黑色雾气朝她射来。燕渺动作迅速地向旁边一闪,堪堪避开。
与此同时,舒倦挥出一道剑意打在魇妖身上。这道剑意,足以让小妖魂飞魄散。
魇妖没有脸,所以看不到它的神色,但从它的声音里可以听到它的怨愤,它恶毒地诅咒着:“可恶的人修,愿你们永远活在痛苦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脱身!”
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多久,黑色影子就像一团雾气一样消散了。魇珠掉在地上,滚了两滚,滚到舒倦脚边。
舒倦捡了起来,递给燕渺。
燕渺伸手想去接,但是一看到自己透明的手臂,有些无语,她现在拿了也没地方放,难不成天天抱在手上?她对舒倦道:“你先帮我收着吧。”
舒倦闻言,收进自己袖中,道:“日后还给你。”
他这话说得笃定,燕渺都不知道自己这缕幽魂能苟到什么时候,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接道:“好。”
燕渺问道:“陈九离到哪里了?”
舒倦搜了一下追踪印的位置,就在隔壁镇上,离他们不远。舒倦道:“你若是不放心小山,我们可以明日再离开。”
于是,二人决定在小山家中留宿一晚。
说是留宿,但两人都没睡觉,舒倦坐在院子里入定,燕渺飘在院子里修炼。
这里的灵气远没有青崖山上充裕,修炼了一会儿,燕渺觉得心神十分疲累,以她如今脆弱的魂魄,在这种地方聚灵有些费力,简直事倍功半。她干脆放弃了,睁开眼,看见旁边坐着的舒倦,他脚边竟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熏香暖炉,里面燃着驱蚊的熏香。
舒倦小时候好像对物质方面是没什么追求的,后来不知怎么就精致起来了。不像燕渺,一向粗糙,以前外出试炼,经常在荒郊野外过夜,燕渺早已习惯了天为盖、地为席的生活。
有一次,燕清时嘲笑她过得太粗糙,跟个大老爷们儿似的。
燕渺不想跟他计较。
没想到他还来劲了,喋喋不休道:“你这样子,以后恐怕是找不到道侣的。”
燕渺把刚烤好的一块野兔肉塞进他嘴里,道:“闭嘴吧你。”
燕清时被烫得龇牙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瞻笑道:“也不一定,找个互补的就行了,燕渺粗糙些,那就找个精致些的道侣。”
苏遗蓁道:“我哥挺精致的。”
拿着金丝琉璃盏正在喝水的苏遗墨动作一顿。
拿着夺命追魂钉正在擦拭的苏无期动作也一顿。
燕清时看了看苏遗墨,又看了看苏无期,最后看向苏遗蓁,问道:“你哪个哥?”
苏遗蓁以一副“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还问,你是不是傻子”的语气道:“你说呢?”
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向苏遗墨。
苏遗墨眉头微微一蹙。
苏无期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燕渺:“……”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燕清时摸着下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能够跟金陵苏家联姻,以后我们玄一宗的日子说不定能过得宽裕些。”
谢瞻附和道:“燕渺,你考虑一下。”
燕渺愤然咬了一口兔肉,“你们都说我粗糙了,苏遗墨能看得上我?”
苏遗蓁拿一把镶金小匕首将兔肉切成小块,又拿出一双翡翠筷子,夹起一小块兔肉送进嘴里,道:“那倒是,我哥的眼光向来比较高。”
苏遗墨眉头蹙得更紧了,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金丝琉璃盏,缓声道:“也不尽然……”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叭”的一声。
燕渺扭头,心疼地看着掉在灰里、烤到一半的兔肉,忿忿道:“燕清时!我就说让你烤吧,你非要让舒倦烤,他眼睛不方便,怎么烤!我抓了好久才抓到的兔子!”
舒倦伸手,想要将掉落的兔肉捡起。
燕渺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别动,别被烫到了。”
舒倦被她抓住手,动作僵住,轻轻“嗯”了一声。
燕清时自知理亏,赶紧捡起兔肉,吹了吹上面的灰,“我吃我吃,绝对不会浪费!”
燕渺又仔细看了看舒倦的手,确定没有烫伤之后才松开,对舒倦道:“你是重点保护对象,以后燕清时再让你做这种事,你就义正辞严地拒绝。”
舒倦微微垂首,声音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我可以做这些的,我也可以保护别人的。”
如今看来,舒倦确实实现了自己的话,现在的他已经强大到足以保护许多人。
第二天,小山醒来,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朝着舒倦乐呵呵地憨笑。燕渺又探查了一下他的魂魄,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离开,前往隔壁镇子。
隔壁镇子名叫福旺镇,可惜,它并不像它的名字那么又福又旺。
以前,福旺镇是真的福旺过的,那时燕渺还经常偷溜下山到镇上逛一逛。可是,数年前的某日,镇上突然出现了两只行尸,在七日内杀了镇上二十三口人之后,镇上人心惶惶,好多镇民连夜举家搬迁,从那之后,镇子就衰落了。虽然后来道盟剿灭了其中一只行尸,但始终没有能够找到另外一只行尸。所以,时至今日,这座镇子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的状态之下。
燕渺飘在福旺镇的中心街道上,心中不免唏嘘,以前那么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店铺。
路过一家酒肆,燕渺停了下来,看着酒肆门前挂着的已经有些破旧的招幡,以前她经常会来这家酒肆,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上几个小菜和一小壶桂花酿,临走时再跟老板要两坛桂花酿带走,她在孤鹜峰上埋的桂花酿都是在这里买的。
舒倦察觉到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脚走了进去。
舒倦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恰巧是燕渺以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他点了几个菜,燕渺觉得稀奇,舒倦向来辟谷,怎么今天突然有闲情逸致想吃东西了。燕渺看着那几个菜,都是她喜欢的菜式,可惜她现在是个阿飘,只能闻闻香味,解解馋。
没多久,从门口走进来三个镇民,坐到旁边桌上,闲聊起来。
“刘员外死了。”
“我也听说了,昨天夜里死的。”
“年纪大了,死了也正常。”
一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他死得可不太正常。”
另一人也压低了声音,“怎么不正常?”
剩下一人道:“刘员外他们家就没正常过!福旺镇都成这个样子了,有钱有势的早走了,就剩他们家还留在这里,这正常吗?还有,他们家那个傻儿子,天天拿铁链锁在家里,这正常?”
“他们家年年请道长到家里去,说是为了祈福,保佑家宅平安。可是,我听在他们家干活儿的长工说,哪里是祈福啊,分明是在做驱邪镇宅的法事!”
“反正,我每次从他们家门口路过的时候,都感觉他们家透着一股邪气儿。”
“你刚刚说刘员外死得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法?”
“听说刘员外被放进棺材之后,那棺材里一直有响声。”
“响声?什么响声?”
“谁知道呀,哪有人敢打开看?”
“刘员外这一死,刘家是彻底没什么指望了,刘老夫人卧病在床,傻儿子又被拴着。”
“他们家不还有个养子么。”
“养子有什么用?到底不是刘家的血脉,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外人。”
舒倦结账走出酒肆的时候,三人仍在谈论着。
燕渺问:“陈九离在何处?”
舒倦答道:“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