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黄昏》东月飘零

4、04

　　>> Rotto

　　雏森是在一阵嘈杂声中清醒过来的，虽说是嘈杂，不过可以听得出还是刻意放轻了声调的。眼睛缓慢的睁开、又反射的闭上，再睁开、再闭上，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视线才真正的变得清晰。

　　试着抬起右手，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微微的张了张口嗓子也是干涩的紧，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来。无奈，只好慢慢的转动视线，她看见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黑暗，这种环境她甚是熟悉，可悲的是如今再见更是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唯独不同的，是角落亮着一盏有着微弱光亮的蜡烛，外面罩着白色的纱罩，从而又降低了蜡烛的亮度，托它的福还不至于刺伤眼睛。

　　思绪有些混乱，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逃出来了！逃出了那个暗无天日、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方！

　　在庆幸的同时也在迷茫着，雏森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飞梅，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了，那孩子似乎变了不少，虽然模样没有改变，可是从前眼中的娇俏、伶俐仿佛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寂和死沉。

　　雏森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是飞梅，因为她很怕那是一个梦——一个不知做了多久、每每醒来发现又是一场空的梦。

　　此时此刻的雏森其实并不担忧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哪里，于她而言，自从遭遇了那场无妄之灾就再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噩梦的东西了，再说如今她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想必是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吧，又有谁还会打她的主意呢？

　　就在雏森沉思的时候，听见唰的一声木门被拉开，她本能的想转头去看来人是谁，但实在没有那个力气，不由得在内心自嘲，这可真是任人宰割的情况啊。

　　“啊拉～你终于醒了啊～”

　　还没看见人，先听见这么一句感叹，声调慵懒中又不乏磁性，同时也伴着些玩世不恭的意思。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绿色，浑身上下一身的绿色，连帽子上都有着绿色的条纹，而帽檐下面一双黑色的眼睛，正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看。

　　浦原喜助。

　　雏森知道这个男人，不过也仅限于知道一个名字而已。对于这种“消失”在尸魂界的人，尤其他还曾经是队长身居要职，这么莫名的从尸魂界隐匿不见，是不允许被得知任何事得，甚至哪一天他死了，也不会被公开。

　　突然的见到浦原，不能说不意外，然而对于现今的雏森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被利用的了，况且在经历那么多的事之后，她早就明白了无论是看人还是看事，都不能光从表面判断，所以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就一定是坏事。

　　在雏森打量浦原的同时，浦原也在观察着她。

　　眼前这个躺着甚至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的小姑娘，在看见他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震撼，这多多少少让浦原有那么一点挫败的感觉。想他曾经的身份，现在不管出现在尸魂界哪个队长的面前，能不造成一番惊讶和震撼的？偏偏这小姑娘就一副心死的状态。

　　“那个……你是雏森吧？”浦原有些尴尬的拉了拉帽子，这实在不能怪他记不住人家的名字，而是当年他在尸魂界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小姑娘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猫着呢，“我的名字是浦原喜助，你——应该知道的哈？”

　　见雏森慢慢的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浦原小小的满足了下，他就说嘛哪怕他人不在那了，这名气还是有的啊～

　　“那个啊……”

　　看小姑娘一脸平静的望着自己，浦原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不满的朝门口看了一眼，不意外的看见了半截黑猫的尾巴……这家伙，明明人是她带回来的，现在却要自己来说明情况，什么事嘛！

　　“你听了之后，不要太激动哦。”在心里叹息一声，浦原娓娓道来。

　　一番队里，集结了除三位叛逃的队长以外的所有队长，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肃穆的，山本总队长坐在主位上，闭着双眼，站在他身后的副官正在叙述着那晚所发生的情况。

　　“——原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的斩魄刀，冲破封印，去向不明，疑似叛变，以上。”

　　“请恕我失礼打断，原五番队副队长是什么意思？”本来只是低首静听的浮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然的抬起头，若不是他旁边京乐朝他瞥了一眼，恐怕他早就拍案而起了。

　　“由于雏森桃已失踪了二十年至今无任何音信，所以……”
　　“所以你们就撤去了她副队长的名号？在她生死不明的情况之下就这么将她抛弃了？”
　　“这不是抛弃浮竹队长，我们也是按照程序来执行的。”

　　“那好，那飞梅呢，为什么给她一个叛变的罪名？”
　　“我们只是判定为疑似叛变，并没有最终确定。”
　　“但……”

　　“住口！”

　　副官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浮竹，有多久没有这么情绪化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当他听见明明是为了主人而舍弃了一切、自愿消失的飞梅被扣以叛变的罪名，就觉得异常愤慨。

　　还有雏森，那个饱受摧残了的孩子，如今都变成了那副样子，却仍是被抛弃了，这让人情何以堪？

　　山本总队长睁开眼睛，打断了即将爆发的争吵，木杖在地板上重重的一震，室内立即一片安静。这样，基本就是成了既定的事实。

　　“非常抱歉，因为身体微恙，我想先行告退。”

　　微微侧身，浮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他知道身后山本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明白今天的举动必定会让人起疑，但是他实在无法再继续呆下去了。自从亲眼见证飞梅的消失、送走了雏森，浮竹就在不断的回忆近百年的这些时光，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背离了初衷好远、好远。

　　与京乐同样身为山本总队长的得意弟子，浮竹在从真央毕业的时候也曾怀揣了伟大的理想与忠义，他坚信这个世间是有真理与正义存在的，所以他尽自己的力量去送葬那些无辜丧命的灵魂，由衷的为他们祈祷。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变得麻木，满腔的热血与激情被隐藏在深处，只剩下循规蹈矩，这个不行、那个不准，他逐渐不敢违抗命令，对于不平之事也不再伸出援手，只是怜悯而冷漠的旁观着。

　　露琪亚的事也是，假如他肯早一步相助，也不至于会成这样。

　　“……可恶！”

　　望着前面的五番队队舍，浮竹握紧了双拳，低头暗咒。他没有办法，当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即便想去帮助那些后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说，正义究竟是什么？”

　　站在浮竹身后不远的京乐没有回答，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半晌无语。

　　“就是这样，所以……”浦原怜悯的看着雏森，她的脸色较之刚醒来更加苍白了，在这昏暗的环境里简直就是有些骇人。

　　她被囚禁了。
　　在静灵庭被囚禁了二十年。
　　而飞梅为了救她消失不见了。
　　再也不会回来。

　　原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震惊、绝望。雏森张口却不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仍以眼神在向浦原控诉着，控诉他说的全部都是谎话，这不可能是真的！绝对不是！

　　这样的真相说不出的残酷。

　　好比原本只是背负着一个包袱，如今包袱虽然没有，却换成比之前更重十倍的大山来让她扛着。如果早知道她逃出来面对的是这样一种残酷，那么她宁愿被囚禁至死也不会踏出来一步的！

　　飞梅……那孩子就像是她的妹妹一样，一直陪伴她左右，可是为了能让她活下去牺牲了自己，这让她今后该怎么办？自从对日番谷挥刀相向之后，雏森开始惧怕分离，惧怕到为了不分离就不再去开始。

　　现在，飞梅的消失几乎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雏森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不顾浦原的劝阻，只是不断的流泪看着浦原，固执的希望他可以告诉自己是他搞错了、那不是真的。

　　哪怕经历了无数的风雨生死，当看到眼前这小姑娘泪流满面的脸时，浦原还是下意识的去躲避了一下，不敢直视、不忍开口。他想劝雏森不要太激动还是躺下休养比较好，可是她却挣扎的厉害，凭空出现的力气完全不合常理，他又不敢强行打晕她。

　　任由小姑娘紧抓着自己的袖子伏倒在自己的臂弯里，没多久两只袖子就全都被浸湿。一下一下的抚过雏森的背，浦原只能这样默默的安慰她，只能期望这孩子不要被打倒才好。

　　说到底不管是人类还是死神，其实都是有私心的，因此开始浦原并不是十分愿意出手帮助雏森，毕竟这也是个麻烦，而他早就有了不问世事的心——尽管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拒绝就能挡在门外的。

　　不过当他一看到小姑娘极度虚弱的样子，再从情报上得知她的遭遇，被埋藏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就蠢蠢欲动了。跟浮竹的好人性格不同，浦原本身也是个温和的人，不过是无常的世事磨去了他的耐心而已。

　　直到雏森哭的筋疲力尽晕了过去，浦原才小心的给她盖好被子，这时黑猫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在雏森的旁边坐下，目光注视着她熟睡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呐夜一，看着她我忽然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呢。”
　　“哼，你才知道你老了？”
　　“不要这么说嘛～”

　　一人一猫状似在闲谈，可是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