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流(袁哲粮食 架空）》青蔼

2、（一）

　　袁朗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齐桓点头哈腰。
　　袁校长，您终于到任了。
　　袁朗的嘴边流露出一丝笑意，齐桓，这么客气你不难受呀。
　　那，校长，你可终于来了。
　　别那么叫我，现在一听校长这两个字我后背就发凉。
　　齐桓的笑脸终于塌了，他一下子坐在办公桌上，先生，先生行了吧，好歹你也当过我几天的先生，我这么叫你舒服了吧。
　　袁朗一只手在办公桌上无意识的敲着，去把门关好了，然后给我说说。
　　你的宿舍没了，要出去租房子了。想了想，齐桓先把民生问题放在了第一位。
　　袁朗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这时的他已经摘掉眼镜，脱掉了长衫，只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和长裤，完全没有了火车上老好人的温和。刚洗过脸，额前的头发湿润的直立着，像是脱了鞘的宝剑，收敛着锋利。
　　中央军702团进驻嘉城，全德式装备正规军，四个营。嘉城小学被警备司令部征用，作为第一营的驻地。小学那一摊就和中学合并了，所以，你的宿舍没了。
　　齐桓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这几年教师这个职业在嘉城已经是高危职业，死亡率太高。我们早就和小学和在一起排课了，教师空缺太多了。
　　702团，那你去小学那边慰问过吗，齐训导主任？
　　我闲的，我现在都分身乏术了。
　　为人师表，注意你的措辞。
　　我现在要教全校的体育课、美术课，还要兼两个班的算术课，别的老师差不多都是这么多的课，谁有功夫去管那些强盗。
　　缺老师到这种程度？
　　你不知道，这地方都说风水不好，自从八年前最后一位陆校长被吴屠夫砍头之后，没有一位校长任满一年，这几年老师更是死的死，走的走。小心呀，都说嘉城中学的校长只有陆家人能坐得住。
　　袁朗笑了，你一无神主义者还散布这些神神鬼鬼。
　　要不然，你住我家吧。
　　怎么，齐夫人和齐公子已经莅临嘉城了？
　　我们住在齐家商号的后院，地方挺大的。齐桓的黑脸上难得有一丝羞涩，虽然他只有27岁，但却有一个10岁的儿子。
　　算了，袁朗说，那样不太方便。我先在办公室凑合一下，然后再慢慢找房子吧。
　　安静了一会，袁朗喝了一口水。
　　吴司令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你以为那个全德式装备的702团开进嘉城只是为了山里那一股传说中的□□吗？这块风水宝地他占得时间太长了，而且最近好像又要和北边开战，我看蒋校长是要一劳永逸。
　　钟声响起，窗外的操场上有学生在活动。袁朗戴上眼镜，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操场上已经欢声一片了，大部分是男孩，大一点的穿着黑色长裤和白色的衬衣，小一点的穿的很杂，在大孩子的空隙中穿插奔跑着。
　　齐桓，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的理想就是做嘉城中学的校长，教书育人，强国富民。
　　那你是嘉城人喽。
　　算不上，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只住过几年。袁朗笑了，笑容很模糊，眼角有几点闪亮。我妹妹很喜欢吃这里的松子糖。
　　齐桓没有说话，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下了火车，高城被接到了团部。
　　虽然702团到嘉城没多长时间，但团部很堂皇，是一栋很漂亮的别墅，还带着一个很大的花园。
　　高城见到了团长王庆瑞，这是他的新上司。
　　他看着那一头花白的头发，这人还是他的校友，不过比他高几级，年龄却差了一辈。
　　王庆瑞一直在埋头书写，突然开口，知道这团部的来历吗？
　　报告长官，这团部是原嘉城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关允天的故宅，自从8年前关允天被吴司令枪杀之后一直空闲，那时候，吴司令还没有归属国民革命军。
　　听说是你自己要求来702团的？
　　王庆瑞抬头看着高城，这是一个标准的军人，新式的军人，受过大学教育，上过黄埔军校，家境富裕，而且有来头。可他没有跋扈，有的是自豪和认真。
　　我久慕长官大名，……。
　　王庆瑞哈哈大笑，我已经让你的部下来接你了，都是你的老熟人。公事以后再慢慢说，来日方长。

　　这些天的课余时间袁朗一直都在嘉城的大街小巷穿行着。嘉城不大，大部分街道还是青石铺成的，一条繁华的十字路贯穿整个小城。
　　“五味和”，招牌上发黑的金字依然显眼，快到端午节了，还没进店就能闻到新鲜的粽叶香和艾草的青气。其实袁朗不太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可他还是进去应景的买了几个澄沙棕，几个青团和一包松子糖。店伙计熟练的用干荷叶包好，放进小竹篓里，用红绳捆起来。
　　袁朗拎着这个竹篓绕过五味和的店堂走向后街，没由来得觉得轻松。巷子不算窄，干净的青石路，阳光照在墙上，染着阳光的空气仿佛流动的金色。
　　袁朗的心突然悬起来了，好像流浪了好久，前面一拐弯就能回家，有温暖的灯光，家人的笑脸，熟悉的饭菜。他跑了两步，出了巷子，其实前面什么都没有，下午时分，街道上连闲人都很少。袁朗靠着身边的墙上喘着气，是他在做梦呢。
　　一睁眼，他还真的看见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