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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修) ...

  •   方趁时从校医院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很久。
      这节英语课来的是外教,那个青年男人半句中文都不会说,身上有一种西方人常见的乐天,很少关注学生的个人生活。方趁时回来得这么晚,他甚至什么也没说。

      但方趁时人是回来了,心思还不知道飘在哪,不光一节课什么都没听进去,连常看的那本书都没心思看。下课铃响,外教一走,他一脚踢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咣”的一声。

      陈朝远就坐在他前面,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一扑,差点没保持住平衡。他受惊地站起,转头:“方总,你干什么?”
      “脚滑。”方趁时语气漠然。

      说完起身,刚走了两步,又被陈朝远叫住,“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方总?”
      他咬着唇,表情像是委屈,叫方趁时莫名想起谢晏摔倒在地时的那个神情,他想了想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方式手段很低级?”

      挑衅、诱人动手,一而再再而三。
      是个人都该腻了。

      不过一场无伤大雅的赌局,偏有人要认真。陈朝远说不出话,但眼神明显不服。
      点到即止,方趁时懒得多说,走出去了。

      他说话做事向来随心,自觉没有跟人解释的必要,久而久之,自然给人留下“难搞”的印象。
      难搞之人容易获得他人的宽容,再说方趁时那样的存在,班里没几个人敢看他热闹,难得有敢看的,又未必有兴趣,一时间,陈朝远被晾在那里,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有几分孤立无援。

      他死死捏着拳头,只盯着教室后方的挂钟,脸色很僵。

      徐明泽看了他两回,实在不忍心,拉了拉他的袖子:“好了,实在不行输就输呗,方总硬要出头,你胳膊还能拗过大腿?”
      “方总明明说过他不会插手的,这算哪门子的不插手?”陈朝远转过脸,语气阴沉沉的。

      徐明泽愣了愣:“要不,这话你去跟方总说?”
      说是不可能说的,所以陈朝远才不爽:“……要插手他之前怎么不直说。”

      左手右手都是兄弟,徐明泽哄道:“方总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咱们哪劝得动他?说真的,朝远,就算了吧,我看谢晏最近没闹什么幺蛾子,人看着也没之前那么讨厌了——反正输一次不就替人写两天作业吗?”
      “我赌的不是替人写作业。”陈朝远低头。

      徐明泽一愣:“那是什么?”
      “我赌的是管谢晏叫哥。”
      “……”
      “奇耻大辱,”陈朝远磨了磨牙,“我是忍不了。”

      徐明泽都无语了:“……你既然忍不了,为什么要赌这个?”
      陈朝远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这谁能想到,谢晏真就“改邪归正”了这么多天?

      徐明泽摊手:“那没办法了。”
      “我就不信他狐狸尾巴露不出来。”陈朝远恨恨道,“不行,我一定得想个法子……”

      徐明泽看着他脸上越发扭曲的神情,叹了口气。
      总觉得,2班接下去要不太平。

      ·

      方趁时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干嘛的,走了一段,才想起要找个没人的角落,爬到了栏杆上团坐着发呆。

      教学楼的栏杆半人多高,扶手的那一面用砖石砌出小臂长的宽度,坐个人正好。
      当然,这么危险的行为学校是不允许的,但反正这里没人。

      盛柯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拿着黑着屏的手机不停转动着的样子,时不时还要对着屏幕看一眼。

      “干嘛呢?”

      方趁时转头,看到是他,又兴致缺缺地转了回去。

      这套动作把盛柯看乐了,“这么失望,那你期待谁来?”
      “没谁。”

      能有谁。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医院打石膏才对。

      盛柯双臂一撑,利落地跳到了栏杆上,跟他逆着坐。两人一个朝着走廊,一个朝着大楼外面。

      “我倒是想问你,你中午说的那话什么意思。”盛柯问,“跟谢晏有关系?”
      他想了一节课,只能这样推断,不然解释不了方趁时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他这发小脑子是有问题,但不是这种问题。

      “还不知道。”
      盛柯唔了一声,拖着长调,明显不满意。方趁时扭过头,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语地说:“等我弄清楚会跟你说的。”
      盛柯这才笑起来。

      “他伤得怎么样,严重么?”
      “不知道,还没问过。”
      这样说着,手里的手机都要转出残影了。

      盛柯挑起眉,打量了这脾气古怪的发小好久。两个人认识十几年,他很少见到方趁时这个德行,什么意思他都不用猜:“你是不是想给人发消息。”
      方趁时头也没回,嗯了一声:“我怕他在打石膏没空回我。”

      盛柯张了张嘴:“……你这算哪门子的‘不知道’,不是知道人家去医院干嘛了么。”
      “我猜的。”方趁时不想多说,“下节什么课?”
      “化学。”
      “那走。”

      每天下午的第二、第三节课是走班制的自选课,政史地理化生六门课都有,全年级混着上,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学力选择不同进度的班级,任课老师也不同。
      盛柯选了三门理科科目,成绩擦着边混进了第一梯队,勉强和方趁时同班。

      盛柯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化学课下课,一直沉默着坐在他旁边的方趁时忽然说了一句:“但我想发。”
      盛柯听了一节课的化学,一时没跟上他思路:“啥?”

      但方趁时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嗯,那我就发一条。”
      说完,真就低头解锁了手机,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字。

      盛柯:“……”
      给盛柯无语笑了:“你这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恋爱呢。”

      一节课都过去了,居然还惦记着给人发信息。
      盛柯花了几秒钟回忆,方趁时平时是怎么给自己发消息的。

      下课时分教室吵闹,但方趁时准确地从一堆噪音里捕捉到了他这一句并不大声的吐槽,倏地回了头。
      那目光黑沉沉的,叫盛柯颇为意外:“怎么?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了吧?”

      方趁时摇头:“我……”
      刚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周围的人来人往。

      走班制的临时教室里有很多原本是其他班的人,同学彼此间并不熟悉,但方趁时和盛柯,两个人走到哪里都可以成为焦点。
      方趁时并不想在这种环境下跟发小聊天,偏了下头:“出去说。”

      学校挺大,两人又寻了个无人的角落。

      “你想说什么?神神秘秘的。”盛柯站定。

      “不知道从何说起。”方趁时想了想,“我最近在看的那本书你看过么?”
      “哪本。”
      “《Le Baiser au Lépreux》。”

      “说人话,”盛柯无语,“我英语又不算好,只够对付考试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但这是法语。”
      “……”

      “法语我不是更听不懂吗?”盛柯默了默,“你找茬是不是?”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知道这本书的中文译名?”
      “……”确实有。盛柯妥协了,“它讲的什么?”

      “你不能自己去看?”
      “不看。”盛柯耍无赖,“讲讲。”

      这要从何说起。

      方趁时思索了片刻:“就是一对财富地位和外貌身材差距很大的男女结婚了。男方自卑,但喜爱着女方,于是主动染上麻风病、自我放逐,就为了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女方爱上了其他人,又不愿承认,恪守着世俗意义上的道德,时而会因为内心的怜悯,给可怜的丈夫一个吻。”
      “我不理解这种拧巴的婚姻,”他垂眼看着手机屏幕,“我也不太懂,你说恋爱……但是阿柯,爱情是什么东西?”

      盛柯愣了愣,试着理解他的脑回路:“这是你看书的有感而发?”
      “算是。”方趁时说。

      但也可能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毕竟他实在不明白,他父母那样的关系,算不算恩爱。
      如果算,为什么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如果不算,那这些年他一直听到的溢美之词又是什么意思。

      “可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在文艺方面,盛柯或许比方趁时要渊博一些,他解释道,“我听说中世纪时有一些愚昧的基督教徒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得到基督降福,会去亲吻麻风病人,也许作者就是从这件事上取了个材呢?”
      “……”

      这确实让方趁时有一点意外。
      不过——
      “那我也还是很好奇。”

      “好奇就去谈个恋爱,总不能靠空想,反正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也不少。”盛柯把手插进兜里,“你总不能要在谢晏身上找答案吧?”
      方趁时捏紧手机,语气意味不明:“不行吗?”
      “……”

      盛柯缓缓把头扭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秒钟。
      片刻,“你认真的???”

      方趁时不说话,算是默认。
      盛柯哑口无言。

      他俩找的这个角落太静,连转移注意力的渠道都没有。盛柯直面这当胸一击,噎了好一会儿,才颇为虚弱地扶住了墙:“我还能怎么办,我除了接受又没得选……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

      “百年不至于,兴许两星期我就腻了。”方趁时轻笑了一声,拍了下他的肩,“下节课我不去了,老郭要是问起,就说我去校医院。”
      盛柯:“你干嘛去?”
      “接人。”方趁时晃了晃手机,插着兜走远了。

      那愉悦洋溢的背影,盛柯总觉得自己看见一只开屏中的孔雀。

      他在原地站了好些时候,半晌,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挺疼。
      不是做梦。

      盛柯:“……”
      靠,他十几年的发小刚刚是不是跟他出柜了啊???
      救命。

      ·

      【盛柯: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
      【盛柯:跟苏家的口头婚约……好我知道那是一句戏言,但咱们圈子里都这么默认的,苏叔叔那边总要给个交代把?】
      【盛柯:苏蓉倒是没事,我看她也未必喜欢你……】
      【盛柯:回话。】
      【盛柯:为什么不回话?】
      【盛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是吧??方趁时!我们十几年的兄弟感情!你有没有心啊!】
      ……

      盛柯抱着脑子崩溃了一节课,下午第四节是自修,他回到高二(2)班,才看到失踪了一节课的方趁时。
      安安静静坐在刚回来的谢晏旁边,抱着他那本看了好久的书。

      现在盛柯看到这本书,只觉得有一种一言难尽在身上,他走过去,越过谢晏的桌子,屈指在方趁时桌面上叩了叩。
      “抽烟去吗?”

      谢晏迷茫地抬起头,看了盛柯一眼,又转向方趁时:“你还抽烟?”
      “我身上有烟味?”方趁时反问。问完这一句,他抬起眼,表情冷淡:“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一秒钟之前?”

      自己想给他留点面子,这臭小子倒是无情。
      盛柯无语了几秒,旋即破罐子破摔地一插兜:“对,我就是有话跟你说,随便找个借口。”

      他这话声音不算小,周围好几个人都疑惑地扭头。
      方趁时也很疑惑:“你找我说话还要找借口?”

      “不然我怕某些人已读不回。”盛柯朝这油盐不进的发小冷笑完,视线在谢晏脸上落了一秒,不得不说,剃掉那不合适的发型发色之后,谢晏这张脸看着倒是比从前顺眼多了,“再说我有点隐私要聊,比如说……追人的技巧。”

      “卧槽。”隔壁大组的钱松俊连游戏都不玩了,探头过来,“盛哥,你居然春心萌动了?哪家的仙女这么厉害。”
      “去,少造谣。”盛柯抬了下下巴,态度随意且散漫,“我是要跟阿时聊……我们共同的哥们儿的事情。”

      他在“哥们儿”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方趁时动作一顿,合上书站起来。
      盛柯自觉拿捏到发小的把柄,颇为得意地一笑:“走。”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

      一节课间十分钟,这两个人踩着上课铃才回来,方趁时落座以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要的反应,偏头往谢晏那里看。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谢晏满脸茫然地抬头:“问什么?”
      “阿柯刚才说的话。”方趁时提醒他,“你就不好奇?”
      谢晏眨了眨眼:“你俩朋友的隐私,我为什么要问?”
      “……”方趁时抿了下唇。

      他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但莫名的,谢晏觉得他像是心情不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谢晏还是下意识地哄了一句:“是需要我帮忙?那你可以说说,我听着,但凡我能帮上忙的,我会尽力。”

      方趁时:“……”
      “算了,”他突然失去了兴致,“没事。”

      “真没事?”谢晏再次确认,“有需要就说啊,不然我肯定考虑不到。”
      “算了。”方趁时说,“既然想不到,以你的脑子,怕是帮不上忙。”

      这火药味都快冲鼻了,看起来确实是心情不好。
      谢晏被他噎了噎,半晌才说:“……那我总归还是有脑子的。”

      “那么它起到任何作用了吗?”
      “……”谢晏深吸口气,端庄又礼貌地回,“我的这颗脑子,最近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可能分给你的注意力确实不够,我下次改进。”

      “是吗?”方趁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我祝你成功吧。”

      毕竟过两天,就是月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给麻风病人的吻》这本书的内容说明有引用一些网络内容,不方便贴链接,不算我原创,特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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