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脚马》枝汊

2、矮脚马2

　　小马让我原本平静孤单的日子多了趣味。
　　我不再是每天除了想哥哥，就是想哥哥了。我开始沉迷于骑马的滋味了。短暂的混乱与漂浮感，可以给我巨大的快乐。我每天都要缠着小马，让它带我跑一跑，希望它肯让我骑一小会。但小马就像一个最严格的家长，严格控制着我的零食用量，但我又不清楚其中的标准。只能蹭着它，撒娇着求它带我走。但其实只是简单的触碰都能带给我巨大的快感，当我依偎着它柔软的腹部，我几乎要舒适愉悦到溶解了。
　　此时，我清理着家里并不存在的灰尘。哥哥忽然给我打电话了。他至少有一个月没给我打视频电话了。
　　“小乖，在干嘛？”屏幕里是哥哥俊秀的脸，背景是他在外地常住的房子，亮堂堂的，挤着成千上百本的书。收藏品柜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又多了几件。看起来似乎藏不住其他人。
　　“在想你，哥哥。”我凑近屏幕甜甜地笑道。
　　“这是什么？”他指着我怀里的小马。哥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可爱。
　　“是我朋友送我的小马啦。”
　　“朋友……马……”他皱了眉，似乎是在思考，“DEMONS吗？”
　　“嗯嗯！前天到的。他说是从亲戚家里领的。”我知道他接下来会想问什么，便抢答了。
　　他应了声，叹着气捂着脸，右手指节一下一下地扣着桌子。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哥哥！”他还在皱眉深思，我忍不住打断。
　　他终于抬头看向我，幽绿的眼瞳亮闪闪的，红了眼眶，眼泪要掉未掉的样子：“快了。最迟下周。”之后没说几句话，他就匆匆挂掉了。但是没有关系，哥哥回家的讯息已经足够我快乐好久了。
　　我给DEMONS分享喜悦：“哥哥终于要来看我了！”
　　“为你高兴，我的朋友。”DEMONS总是能秒回。
　　我此时恨不得能抱着小马跳舞！
　　哥哥，哥哥……
　　“哥哥要回来了，我想装扮下我们的家，可是……”
　　“你不能出门是吗？”DEMONS一下迅速领会，“没事，我给你邮。待会就到。”
　　“好！我想要气球、礼炮、彩旗……会太过夸张吗？”我兴奋地报了很多派对才要的东西，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不对。
　　但DEMONS只是说：“当然不会，迎接至亲之人的准备再怎样都不会过于隆重。”
　　遇上知音，我更加兴奋。我与他继续细化着我的筹备。
　　DEMONS问：“你与ta相处如何？有没有给ta取名？”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与小马已经认识一个月了。
　　所以也不可避免地思考过：
　　“马、小马，它、或是他，该叫什么？”
　　最后我说：“在我拥有自己的真名前，它也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
　　DEMONS这次只说了：“祝你成功。”
　　我却仿佛看到他在远方愉悦地点了点脑袋。
　　我用手掌轻轻扣住他的脖颈，银色的铁链无法拴住他了，只需要他随意地将链环往上一滑，便可以离开束缚。但他没有，他冷白泛青的脖颈有着异样的红印，眼神却依旧静默如水，是最纯良圣洁的小兽的眼神。银白的、不被阴影浸染的发铺散在身后，浅淡的灰蓝瞳孔上银白的睫毛微微颤动，那似乎是他唯一的、外表上活着的证明。
　　手掌握住的地方，意外的炽热柔软。我的手掌遮不住那红印，便顺着肌□□壑向下滑至心脏，长而尖的指甲划出一道弧。我在试图感受着他：体温、是人类的体温，心跳、是人类的心跳，呼吸、是人类的呼吸，肌肤、是人类的肌肤。他是人变成的小马，还是小马变成的人？啊，或者是水晶化作的奇妙生物。
　　不论如何，只要适度使用他，不会发生那天的混乱。他不会阻拦我去往他身上的任何地方，也不会对我的想法产生任何反抗。他是我的小马，只能是我的小马。
　　我给他穿上了哥哥学生时代的衣物，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他将手覆盖在我的手掌上，垂眼困惑着，似乎在辨别着我的热度与以往的区别。我冰冷的手被烫得颤抖，没有纹路的手掌摩梭着我的每一寸灵与肉，像是被一块被打磨至没有棱角的水晶刮过我的灵魂触角的凸起，我张大嘴，快乐的眼泪几乎也要流下。你看，他穿上人类的衣服，也不会像人类。不仅因为那非人的银白长发，还因为他无意流露的水晶般的非人性。
　　要教他人类的语言吗？这个想法只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我不会主动教他的，语言总会变成诅咒。我也不想要与他沟通，命令已经足以。
　　小马看东西的时候，总会凑得很近。他需要晃动着脑袋，调整眼的焦点来看清东西。
　　或许是刚能变成人还不熟练，他的尾巴耳朵也总会莫名跑出来，随着他一起摇摇晃晃。淡漠的眼神也能被赋予无辜、茫然等含义。
　　与幼态的兽形不同，他的人形更倾向于青年。
　　我喜欢抚摸他柔软的耳朵与须状的长尾，喜欢听他细微的呼吸声，喜欢他稍比我烫一些的体温，感受他的真实存在。我喜欢让他伸手、坐下、露出肚皮，喜欢让他为我烧饭、做菜、清洁房间，喜欢让他安静地环抱我。他可以是狗、是扫地机器人、是拥抱提供者，我可以在此时做任何事。那他喜欢什么，又把我当作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想他是懂人类的语言的，但很少开口。
　　他会凑近看着我，听从我的每一个命令，但他从未有过主动的索取。这让我产生了奇妙的想法：他好像一开始就被我驯服了。明明我从未想要驯养他，却已经迷恋于驯服他的乐趣了。说到这，或许我该庆幸他成为人，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驯养一匹小马。我想对它分享情绪，跟它大喊：“哥哥回来啦！”
　　可它总是如此缄默，是最安静的陪伴者。我甚至担心声音会伤害它的耳朵。
　　于是我最后还是抱着它坐在沙发上低吟道：“哥哥回来啦，我真的好开心……”
　　它回以温热的潮湿。

作者有话说

　　妹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