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书院轶闻录》公路飞行

33、抢错亲

　　顾先生带着小念造访杨家，临行前戚总镖头想给他一沓银票，届时人家狮子大开口不至于太窘迫。顾先生却一张未取，只道：“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当可抵你手里这把银票。”
　　戚总镖头道：“烂不烂的是不知道，你这舌头可有三寸么？我不信，你且张嘴让我瞧瞧。”
　　顾先生刚要张嘴，唇间只露出一点点小舌尖，便闭了口，斥道：“当我傻子来消遣呢！”
　　他懒得与戚总镖头废话，牵了小念的手雇了马车直奔杨家而去。
　　杨家在城东，去了一天不见回转，戚总镖头有些担忧，便遣人去打探消息。哪里知道那伙计跌跌撞撞跑回来道：“戚总镖头，杨家正操办婚事呢，大红灯笼一路挂到门外的玉兰树上，我一打听，是杨家的九小姐杨庭玉要出阁。”
　　杨庭玉？哪个杨庭玉，就是杨宝玉的姐姐，对顾先生垂涎三尺的那个杨庭玉！这还了得，竟是扣下顾先生强要人家做姑爷了。不过顾先生武功高强，轻易也不会受制于人啊？那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成不了。
　　不过也难说啊，姓顾的向来见利忘义，贪图富贵，杨家老爷子要是再允他花钱捐个官什么的当当，说不定正中下怀，他就高高兴兴娶了人家小九妹！
　　“快来人，备马！”戚总镖头抄起家伙，冲到厅堂里对钱允白王雷二位镖师道：“老钱，老白，跟我走！”
　　钱白二位镖师道：“走去哪里？”
　　“城东杨家！”
　　“所为何事？”
　　“抢亲！”
　　戚总镖头说着已经提了剑奔出门外，钱白二位镖师一拍大腿，乐道：“好咧，戚总镖头总算开窍了！”
　　“可不是，三十好几的人，也该娶媳妇了。”
　　“抢亲好啊，枪来的媳妇最是旺夫旺门楣。”
　　戚总镖头打头阵，后面又跟了神龙镖局大大小小众镖师，这就浩浩荡荡出门抢亲去了。马蹄隆隆一路杀向城东，戚总镖头打听好路线，布置好人手，准备好大大的麻布口袋，老远看见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一路行来，那新郎官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头戴雉鸡翎插的纱帽，一身大红衣，胸前那红绸子缠成的花那叫一个大朵啊——都把脸给遮起来了。姓顾的当这有钱人家的新姑爷，可不就是心甘情愿耀武扬威，他还不住回头瞧他花轿里的新娘子呢。
　　戚总镖头气不打一处来，人还没到跟前便跳起来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上！”
　　镖师们呼啦啦一拥而上，戚总镖头一马当先，前面吹唢呐的乐队一见这架势，立刻分开道避让，后面抬嫁妆的慌了，却不好就此撂挑子撒手跑路，人推人，马撞马，登时乱成一锅粥。瞧锣鼓的伙计将家什一丢，哭爹叫娘，“强盗来啦！”
　　送亲的媒婆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来抢亲了，大喝一声，“莫慌莫慌！抬花轿的赶紧掉转头，新郎官快来护住新娘子，咱们去后头庙里避一避！”
　　队伍掉转头夺路狂奔，戚总镖头眼见着新郎官拨转马头要跑，提气一跃，施展开轻功飞身上前，大麻袋从头到脚将人装了起来，然后拦腰扣在肩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还是来路上宽敞有序，索性连马也一起抢了，一手提缰，双腿一夹，那马儿就撒开蹄子，穿越神龙镖局的抢亲队伍，“哧溜”一声奔出老远。
　　帮着抢亲的钱白二位镖师还围着大花轿，心道掀帘子挑花盖头，怎么着也不能假手他人，要戚总镖头自己来。哪里晓得等了半天，竟不见有什么动静，待一回头，神龙镖局上上下下全呆若木鸡往后瞧，所有人下巴都要掉下来，心道戚总镖头这是怎么了，他抢的是谁啊？
　　镖师钱允吞了吞口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镖师白王雷一拍脑袋，“戚总镖头好功夫啊，我们眼睛一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新娘子抢走了。”
　　众人纷纷称奇，“啧啧，九现神龙练的什么功夫啊，变戏法似的。”
　　那媒婆吓得不轻，忙掀开轿帘子，见新娘还好好地端坐在里面，几乎是揉了揉眼睛，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哎哟，老太婆送了那么多回亲，第一次看见抢亲还有抢错人的时候。”
　　另一边有人却坐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原来是那新郎官家的小厮，“哎哟我家公子让强盗给掳去了，这哪是抢亲啊，这是绑肉票哇！”
　　一笑一哭间，轿子里的新娘子“噗嗤”一声，终于也忍不住扯去了自己的盖头，拍手道：“抢得好！我今天不用嫁到马家去啦！”
　　神龙镖局众镖师面面相觑，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钱允道：“这个……你见过抢亲有抢新郎的吗？”
　　白王雷道：“这回见过了。”
　　钱允道：“戚总镖头以前做土匪的时候，都不会事先踩点么？”
　　白王雷道：“大概抢得一票是一票吧。”
　　钱允摇摇头：“怎么可能，连云寨号称义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这要是抢错了怎么得了？”
　　白王雷道：“那是人家宣传工作做的好，江湖上还说戚总镖头在连云寨五年一个女人都没有呢，那是哄息大娘玩的，你信？”
　　钱允“哦……”了一声，“也是，不然阿七少爷哪里来的。”
　　白王雷道：“不是我造谣，那是温老自己说的，只是戚总镖头的女粉丝们拒绝承认而已。”
　　钱允道：“女人都这样……话说，谁是温老？”
　　白王雷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不和你嚼舌根了，咱们快点善后吧。”

　　话说戚总镖头抢了新郎官策马十几里地，终于来到城郊野村，他将人从麻布口袋里倒出来，在对方屁股上踹了一脚，这才解开对方穴道，一声狞笑：“想撩下我去成亲，门都没有！”
　　那新郎官帽子也掉了，头发也乱了，衣衫不整，哭哭啼啼，“英雄饶命，你要绑票，我家有的是银子，求你莫要伤了我性命。小弟今日大喜，可不想变了大丧，呜呜呜……”
　　戚总镖头一愣，听出不对，抢上前将对方凌乱的头发左右分开，那发帘子下，哪里是顾先生，分明是位陌生的富家公子，肿眼泡——不是哭出来的，是天生的，脸色倒是白，就是上面的雀斑星星点点，仿佛白馒头上撒的芝麻粒。
　　“哎呀，错了错了！”戚总镖头直敲自己的脑袋，见那公子哭个不住，他双手抱拳，“兄弟，对不住了。”赶紧又将人扶上马鞍，然后照原路返回，预备完璧归赵。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一步错，步步错，自戚总镖头抢错亲以后的四分之一柱香时间里，新娘子欢欢喜喜地跑掉了。
　　戚总镖头把狼狈不堪的新郎送回来以后，又唤过小厮将人推到轿子里先梳洗整理一番，坏事开了头，那就好人做到底吧，善后总是应当的。戚总镖头本想唤神龙镖局的随便什么人出去找新娘子，可是他们已经见势不妙，一溜烟跑掉了，于是他只好答应媒婆，天黑以后一定将新娘子送到马家去。
　　抢亲的队伍们按照预定时间在城外碰头，戚总镖头听说大家没有打出神龙镖局的旗号，禁不住冷汗涔涔而下，还好还好，总算没有砸了自家的招牌。派出去的人经过打探，发现新娘子往郊外乱葬岗的方向去了。
　　戚总镖头顾不上喝口水，提了马鞭翻身上鞍，道：“各位辛苦了，都回去吧，我去将新娘子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