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焰》玄紫珀

33、杀生23-24

　　红樱看着展浣尘，时不时冷笑两声，可是却不说话。
　　展浣尘微微皱眉，冷淡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红樱又冷笑两声，阴阳怪气地问：“白狐，这些年你过得好么？睡觉安稳吗，是不是夜夜做噩梦，梦见主人没有？”

　　躲在暗处的诸葛俞心中诧异：红樱为什么称呼浣尘为白狐？主人又是谁？玄随云？……

　　展浣尘的目光往诸葛俞的方向扫了一眼，又随即转开看向别处，似乎是发现了暗处有人又似乎没有，“至少，我过得比你好多了。”
　　红樱的脸一下子扭曲了，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恨和妒忌，她想冷嘲热讽几句，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她把垂落在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换上笑容：“你的新主人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吗，若是不知道，我很乐意告诉他，好让他知道他养的可不是狐狸，而是咬一口就会致死的毒蛇。”
　　对于红樱的奚落嘲讽，展浣尘毫无反应，“若是你想说的只是这些，我就失陪了。”

　　“慢着！”红樱拦着展浣尘，“白狐，你想过为自己赎罪吗？”
　　展浣尘没说话。
　　红樱继续道：“你可知道你当年见死不救，不仅害死了主人，还害死了夫人，你如何能如此的若无其事。”
　　展浣尘抿唇，还是不说话。
　　“夫人为了救主人，把自己弄成了一个不生不死的怪物，”红樱抱着双臂，缓缓地蹲下身子，目光之中既有惊惧，也有憎恨，“夫人心里痛苦的时候就折腾我，我恨她，可是我却不能逃……白狐！”
　　红樱突然尖声喊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惊得诸葛俞心猛地一跳，展浣尘也被吓到了，低头看蹲着的红樱，就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鼻翼微微翕动着，那模样甚是狰狞可怖。
　　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展浣尘觉得眼前红樱有点失常。
　　红樱歪着头盯着展浣尘，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怪笑：“嘿嘿，白狐，你该为自己赎罪，赎罪！你知道吗，你要帮我杀了夫人！”
　　“杀了夫人？”颠三倒四的话让展浣尘怀疑红樱是不是失心疯了。
　　红樱猛地站起来，指着展浣尘大声道：“夫人被你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就是一个怪物，反正她早该死了，你杀了她也算是帮她脱离苦难，不然她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心念一动，展浣尘脱口道：“夫人是杜莫兰？不，杜莫兰是夫人？”
　　红樱厉声道：“她不是夫人，她只不过占了别人躯体的怪物，我告诉你，再不杀了夫人，张晓兰和金巧云都要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
　　红樱却不再往下说，只是道：“白狐，这是你欠下的债，即使将来到了阎王殿你也抹杀不掉，如果你不想罪孽深重，在夫人未彻底疯狂之前你就要杀了她，如果不是我没这个本事，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件事。”
　　……

　　红樱走后，展浣尘在原地站了很久，诸葛俞的腿完全麻痹了，可是他却不敢挪动半步，他觉得如果自己此时走出去，展浣尘会很尴尬……
　　“你要蹲多久？”展浣尘突然开口道。
　　诸葛俞从乱石丛中站起来，张口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好，他慢慢地走到展浣尘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展浣尘没有看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诸葛俞赶紧在他身边坐下来。
　　突然就静了下来，草丛聒噪的蟋蟀不知怎的也不叫了。
　　诸葛俞摸摸鼻子，正想说话，却听见展浣尘低声问他：“如果要你用你的命换杜莫兰的命，你愿不愿意？”
　　“啊？”
　　展浣尘又把话问了一遍，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诸葛俞还是回答道：“若是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是愿意的，可是娘亲——”

　　杜莫兰虽然待他很好，但是若是要用自己命换她的命，诸葛俞是不愿意的，他仔细想过，即使不曾知道那晚的事，也没有偷听到今天杜莫兰和红樱的谈话，诸葛俞也是不愿意用自己命换杜莫兰的命，杜莫兰对于他来说，只是十分亲近的养母，并没有重要到等同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展浣尘不是不知道诸葛俞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他竟会愿意为自己付出性命。
　　“这样说吧，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我不愿意用我的命换娘亲的命，然而人有时候却是不理智的，所以要是你活着是以我死为交换，我愿意，其实，这只不过是感情轻重之分。”
　　“那换了你爹呢？”
　　“我爹么，实话说，我——不知道，”诸葛俞苦笑，“真是糟糕，如果我爹知道我这样回答，定是会跳脚大骂我是不孝子，居然要情人不要老爹。”
　　“呵~~”展浣尘笑了一声，心头的大石莫名地轻了。
　　“杜莫兰……究竟是什么人？”诸葛俞斟酌着问，从刚才展浣尘和红樱对话中，杜莫兰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杜莫兰，而是什么夫人，自从那晚发现杜莫兰喝鸡血，今天又听到她和红樱的谈话，诸葛俞就觉得毛烘烘的。
　　展浣尘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红樱说杜莫兰是夫人，可是夫人不是早就死了么？而且上回在寒山寺，怎么看杜莫兰也不觉她有什么异常，那张晓兰和金巧云又是谁？
　　诸葛俞寻思着要不要告诉展浣尘自己所看到的，见他眉头紧皱，以为他担心自己娘亲，展浣尘便道：“红樱心里恨我，她的话不能全信。”
　　“不，”诸葛俞摇头，“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听完，展浣尘也有些拿捏不准，杜莫兰是不是怪物他不知道，但至少她不是正常人。
　　诸葛俞又把张晓兰和金巧云的事情说了，他道：“按照红樱所说，杜莫兰似乎和这事情有关。”
　　展浣尘站起来：“先把这事情告诉老爷，问问他意思。”
　　诸葛俞跟着站起来：“那我们回去吧，这里蚊子真毒，对了，红樱为什么叫你白狐？”
　　脚下一顿，展浣尘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再隐瞒，便道：“因为我本来就是白狐，我就是你在寒山寺见过的那只白狐狸，我是妖，不是人。”
　　扑通！左脚绊倒右脚，诸葛俞摔倒在地，狐狸？！那只白狐狸！！！

　　24

　　玄府

　　“你对他做了什么？”易卜卜问展浣尘。
　　看了一眼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饭碗，紧盯着碗中白饭发呆的诸葛俞，展浣尘耸耸肩，道：“什么也没做，就是告诉他我是狐狸而已。”
　　原来是打击过度了。易卜卜点头表示理解。
　　花醉草凑过来道：“承受能力太差了，他这样子都快一个时辰了。”
　　展浣尘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苏风流朝诸葛俞那边抬抬下巴，问玄随云：“这盯着饭不吃也能吃饱？”
　　凰道：“不如你试试。”
　　苏风流道：“这般傻子的事情我才不做。”
　　凰道：“那你问这般傻子的问题干什么？”
　　苏风流：“……”因为他就是一傻子。

　　诸葛俞依旧在发呆，玄府的人也不打扰他，只管吃饭，少了一张嘴，他们就能多吃点菜啊。
　　等诸葛俞终于接受了展浣尘是只白狐狸这个事实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半碟冬瓜炒腐竹。
　　玄府众人腆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的无辜：我们以为你吃白饭就饱了。
　　诸葛俞：“......”
　　总算展浣尘还有点良心，“厨房里还有腊肉，要不给你炒盘菜心腊肉。”
　　诸葛俞忙道：“不用了，够吃的。”
　　展浣尘看看那半碟冬瓜腐竹，想想还是起身去厨房炒菜。
　　诸葛俞挠挠头，端着饭碗跟在后面。

　　两人一离开大厅，玄府众人就开始八卦了。
　　“庸医对铁公鸡态度好了很多啊。”易卜卜。
　　“可能是觉得一直隐瞒自己是狐狸，心有愧疚吧。”花醉草。
　　“除了这个理由，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今天他们是一起回来的。”小婉。
　　……

　　凰皱皱鼻子，小声对玄随云道：“我也想吃菜心炒腊肉。”
　　摸摸凰有点鼓的肚子，玄随云道：“晚点再吃吧。”
　　“炒的时候加点竹笋。”
　　“不知道有没有竹笋。”
　　“有的，”小婉道，“今天才从山上拔的，很新鲜。”
　　苏风流舔舔唇，腆着脸道：“玄兄，多炒一点，分我一点。”
　　凰一记冷眼扫过来，苏风流一缩脖子，打哈哈：“我叫小鲤鱼帮我炒。”
　　易卜卜一伸手：“给钱！”
　　苏风流：“……”

　　诸葛俞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打量着玄府众人，悄声问展浣尘：“他们都是狐狸？”
　　玄随云他们自然早就知道展浣尘是狐狸，难道玄府一窝都是狐狸？想象着一窝狐狸蹲在桌子上吃饭的情景，诸葛俞就不由得面露笑容。
　　展浣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然不是。”
　　“那他们是什么？”诸葛俞好奇不已。
　　“自己问。”
　　诸葛俞还真是问了。
　　作为大财神，诸葛俞已经被玄府的人接受了，所以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得知众人竟然是不同品种的妖，诸葛俞很是惊叹：“那你们老爷是什么？”
　　“不知道。”众人很有默契地摇头。
　　诸葛俞心痒痒，有心想问清楚，可是一对上凰那双慑人的眼睛，诸葛少东家就识趣地把目光转到一旁的苏风流身上：“太守大人你也不是人？”
　　苏风流眨眨眼：“你猜？”
　　诸葛俞只好问展浣尘，苏风流修为太高，展浣尘完全看不出他是人是妖。
　　苏风流得意，凰道：“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什么。”
　　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尤其是易卜卜，睁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凰，就盼他抖苏风流的老底。
　　苏风流见不妙，忙嚷：“凤君，你不说，我也不说。”
　　凰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没挖到苏风流的八卦，易卜卜大为失望，苏风流身上只有仙气没有妖气，可见并非妖，可是听凰的口吻，也不是凡人得道成仙，究竟是什么东西？
　　见易卜卜一个劲地打量自己，苏风流丝毫不担心，只要凰不说，绝对没有人猜到自己的本体是什么，因此太守大人安心得很。

　　吃完饭，诸葛俞磨磨蹭蹭地就是不想回家面对杜莫兰，展浣尘主动开口：“你在玄府住几天吧。”
　　正有此念头的诸葛俞顺势答应了。
　　玄随云看展浣尘，用眼神询问他，展浣尘也不想隐瞒，就把今天红樱找过自己一事说了。
　　除了玄随云之外，众人并不清楚展浣尘的过往，因此都听得一头雾水的。
　　“我大概知道杜莫兰想干什么了。”玄随云转头对诸葛俞道：“少东家这几天尽量留在玄府不要外出，如果要出门，就让浣尘跟着你。”
　　展浣尘紧张：“他会有危险？”
　　玄随云道：“如果没有猜错，少东家是复活杜文林的祭品。”
　　展浣尘脸色一白。
　　诸葛俞忍不住问：“杜文林是谁？”
　　玄随云道：“杜莫兰从前的丈夫。”
　　诸葛俞糊涂了：“我爹娶杜莫兰时，她可是——”
　　“若红樱没有欺瞒，此杜莫兰非彼杜莫兰，今天的四宗死鸡案想来跟杜莫兰脱不了关系。”
　　苏风流插口：“死鸡又怎么跟复活扯上关系了？”
　　众人也是大惑不解，玄随云道：“跟死鸡没关系，跟张晓兰和金巧云有关系。”
　　展浣尘忽然有些明白：“红樱说过，如果杜莫兰不死，张晓兰和金巧云就得死，她们也是祭品？”
　　玄随云点头：“看来是这样没错。”
　　苏风流□□一声：“玄兄，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我们完全听不懂。”
　　易卜卜连忙附和。
　　玄随云看了展浣尘一眼，道：“现在只是猜测，不做准，等查明了再跟你们说。”

　　“啊？”众人只好郁闷地看着玄随云抱着凰去厨房炒菜了。

　　***

　　“那白狐狸跟杜莫兰有什么恩怨？”凰坐在椅子上看着玄随云把腊肉切片，随口问。
　　“只是杜莫兰单方面的怨恨罢了，浣尘的第一个主人就是杜文林，杜文林对浣尘有恩，后来杜文林得了重病，他的夫人不知从哪里听闻九尾狐可以救他，于是就想杀了浣尘救杜文林……”
　　“小狐狸逃了？这也没什么，他也不算忘恩负义。”
　　“可是杜莫兰并非这样想，认为是浣尘害死了她丈夫，一直心存怨恨，杜文林死后，她悲怒之下，找了很多法师追杀浣尘，后来我就把浣尘带回来了……浣尘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这件事，觉得杜文林的死他有一定的责任。”
　　“小狐狸太善良了，”凰摇头，“如果恩情要用性命抵偿，世上有多人会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玄随云把菜盛进盘子，夹了一箸送到凰嘴边。
　　“唔，好吃。”
　　玄随云微微一笑，“是没多少人愿意，可是也有例外。”
　　如果，这个人是凰，他就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