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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转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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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曹操说,郅都练兵的法子百般都好,只是太过费人。一百个恶少年中,能跳出来的也就二三十个罢了……”它哆哆嗦嗦道:“然,然后他问我,如——如果只能攻略人选中的三成,不知道够不够?!”
如果方才还只是惊异震动,那现在就是头皮发麻了。许策哆嗦着嗫嚅嘴唇,但只能挤出两个字出来:
“卧槽……”
系统由上到下的打了个寒战,就连呆毛都在瑟瑟发抖。说句实话,曹丞相在提及郅都的治军之计时,那言语中真算得上是谦恭温和,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什么凌厉杀机。但正是这样柔和亲切的态度,才愈发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不要说系统方寸大乱,就连神色沉稳的苗妙,听到这话后都忍不住晃了一个趔趄。
不过,系统的惊恐中还夹杂着另一种情绪。它飞上来时用自己那点不算富裕的理智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曹丞相能如此迅速的搞出这种阴狠毒计,仰仗的多半是从自己嘴里掏出来的消息——既然任务并不要求完整攻略,那攻略目标中当然可以有一定的“损耗率”……
——只不过这损耗率稍微大了一点而已。
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系统才格外的觉得惊骇惶恐,甚至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畏惧。它缩在地上抖了半晌,终于弱弱开口:
“你们,你们说,曹丞相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我——我听着他慢悠悠的语气,也不像是当真的……”
许策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很想说点好听的安慰话。但这个问题实在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的余地,否则就太侮辱历史了。
“我想,曹丞相之所以语气这么好,多半是因为他并不把这练兵的法门当一回事。”许策道:“就像医学生一般也不会计较实验中损耗了多少小白鼠,对吧?毕竟曹丞相平生行事,比这猛的操作可多了去了。”
系统周身上下利利索索的打了个寒噤,仰面扑倒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白锦若有所思,沉吟后发问:“但这种方案还是要当事人拍板的吧?苗妙怎么说?”
许策忍不住呵了一声,心想当着这样的厉害角色,苗妙小姐能保持言语自如没有当场失态,已经算是宫廷中数百年磨砺出的胆色了;要让她当面直接回驳曹孟德的建议,为免过于为难人家了。
果然,系统沮丧摇头:“苗小姐没有反对,她只是说自己决定不了,可能要问问张锐张先生……”
许策挑了挑眉毛,心想这倒是一招好棋。张锐固然对朝廷中的疯批恨之入骨,但毕竟还有现代人的基本道德底线;真被逼得走投无路用蓖麻\\毒\\素同归于尽是一回事,抓住人后用那种酷刑反复折磨可又是另一回事了。只要他能坚定立场,恐怕曹丞相也不好擅作主张:
“那曹操又是怎么说的?”
“曹——曹丞相只是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话。”系统小声道:“但,但他突然又转头问我的意见。我——我一下子就慌了,只能推脱说,要上来和人商量商量……”
“喔。”许策点一点头:“要和人商量——卧槽!”
他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恍然大悟,几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他妈一句话就把老子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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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许策不得不深刻反省自己的失误。虽然派一个憨憨去应付权谋天才似乎的确有出其不意的奇兵之效,可一旦憨憨三言两语被对手摸清套路,那简直就是送了一个自动的情报泄露机器下去。考虑到曹操在历史上就以眼光毒辣心思缜密而闻名,恐怕系统被套出来的话还不止这么一点——那就更让他嘴巴发苦了。
但事已至此,再喷系统什么也无济于事。许策只能咬牙吞下已经涌到喉咙中的怒骂,咬牙切齿让系统到一楼去随便找个什么饰品小玩意儿,再送到外面亲手交给丞相,就当做是自己的见面礼:
“你就说我现在实在不方便见客,有什么怠慢请曹丞相一定见谅。”许策从牙齿里蹦出字来:“说完这两句之后就麻烦你闭嘴——闭得越牢越好,再也不要多说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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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系统哆哆嗦嗦从窗台飞了出去,许策心中还难免有些七上八下,生怕这一次又泄露出什么老底。但或许是曹丞相已经谈得心满意足,系统飞下去后倒是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片刻功夫后连锦鲤的烟雾都悄悄散去,庭院院墙外一片空旷,只有苗妙的身影——以及伏在她脚下的张锐。
许策用望远镜再三打量了周围的情况,眼见四下空无一人,才终于长长出一口闷气,与白锦一前一后下了二楼。他们刚刚走出正门,就看见苗妙单肩扛着昏迷的张锐走进庭院,后面飘着隐约有些恍惚的系统。
苗妙将张锐小心放在了石凳上,让他埋头趴在桌上休息,。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张锐脖颈后久久不退的红痕,忍不住也有些感慨:
“我连力气都没有用多少,阿锐这体质为免也太敏感了……”
跟在后面的系统嗫嚅了一下,想解释说这是虐恋情深文的必备套路;主角没有一副脆弱可怜一碰就能留下印记的身体,怎么能够引动攻略角色的怜惜?但想一想先前大嘴巴的可怕教训,它稍稍蠕动了嘴巴,还是不敢出声。
所幸苗妙也并不关心张锐这具躯壳的体质。如此感慨一句之后,她活动活动长久弯曲之后酸痛的膝盖,随即便转身快步走来,从随身坤包中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双手捧于许策:
“许先生,方才魏武帝陛下曾托我转赠这个盒子,说是与仙人无缘得见,实在万分抱憾,只能奉上这件微不足道的薄礼,聊表寸心……”
许策啊了一声,心道这么快就改口管曹阿瞒叫“魏武帝陛下”了,看来苗妙着实被震慑得不轻。他小心接过木盒,打开之后却微微一愣,盒中只有垫底的一张绢帛,此外空无一物。
许策不觉张大了嘴——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里,他头脑空空不知所措,还以为曹丞相这是要仿效荀彧旧例,以空食盒赐死自己呢。所幸理智迅速跟了上来,提醒他此时的曹丞相应该还没有正式与荀彧荀令公撕破脸;而且这张绢帛质地似乎也并不简单,边缘还有隐约的墨迹……
许策拈起了绢帛(手腕几乎都有些微微颤抖),抖开之后抬眼上下一扫,几句极为熟悉的句子即刻进入了视野: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
“所以这是……”他喃喃自语,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观——《观沧海》?”
“——卧槽……”
许策手持这卷淡黄色绢帛,除了本能的粗话之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这倒不仅仅是因为被熟悉的句子勾起了往日古诗词背诵与默写的可怕回忆;更在于心中按捺不住的疑惑——曹丞相平生所作的诗赋不计其数,为什么送来的却不偏不倚,恰恰好就是自己最感兴趣的这一篇?而且——而且——
许策伸出手指缓缓抚摸绢帛,顺着丝帛上古朴醇厚、浑若天成的笔触徐徐而下,最终落在了绢帛末尾的题款上:
【司隶校尉钟氏谨书】
“这是——”他听到了身后白锦紧张而不可置信的抽气声:“这是钟繇的书法!”
钟繇钟元常,三国时曹魏的重臣,工于书法,号称“天然第一,为正书之祖”,自魏晋以降的楷书法度,尽数出于钟繇笔墨,后世呼为“书祖”。以此人在书坛中的身份地位,那真是极尊极贵,莫可比拟;所谓横绝魏晋两百余年,书坛中风流人物无数,惟有王羲之可与之比肩,并称“钟王”
——喔对了,此人还是王羲之的师傅。
钟繇真迹法帖自东晋后便绝灭无闻,现世所留存的惟有几幅临摹的样板而已。而今工笔谨书的真品现世,也难怪白锦都稍稍有那么点绷不太住——实际上不只是白锦,就连在皇宫见惯了珍品绝品的苗妙,一展眼看到落款上的“司隶校尉钟氏谨书”,刹那间都有些神色失态,几乎本能的就往前走了一步,要仔细看看这稀世的珍品。
倒是许策这几日以来经历了太多的大场面,深深吸几口冷气之后居然快速恢复了平静。他仔仔细细打量了绢帛几眼,忽然开口询问:
“曹……曹丞相是指名了把这件礼物送给我的么?”
这问题实在有些古怪,苗妙一瞬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是魏武帝陛下让我送给你的——他直接给了我一个盒子,让我转赠给这座庭院的主人。”
许策吸了第二口冷气。
“转赠给庭院的主人?”他喃喃道:“好吧……那曹丞相只带了这么一件礼物么?”
“——只带了一件礼物?”苗妙迟疑道:“这个我倒是不大清楚,但他是从随身的革囊中取出来的,那革囊小小的并不显眼,想来也装不了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许策蠕动着嘴唇,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百转千回,却只反复转着同一个念头:
“卧槽,怎么这些古人,一个个都把老子的爱好摸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