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珍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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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策与系统被木箱中琳琅陈设的珍玩所慑，竟是呆呆木了片刻。好容易缓过神来，依旧有目迷五色的错觉。系统不觉怔怔开口：
“则天皇帝这人真能处，这也太实在了。”
许策：…………
他默默合上箱子，又捡起白麻纸翻看了一遍，武皇相当贴心的在后面附上了保存的说明：
“按上面的意思，这些首饰器具都是要分开保管的——先清点一遍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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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吃完早晚后，许策与系统协力，把箱子小心搬到了二楼卧房。
他们先在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毛巾，再将箱子里的器物一一取出，分类摆放在毛巾上。于是四面珍奇罗列，彩光四射，虽然没有箱中金堆玉砌的冲击力，但更能欣赏那些金玉首饰精巧绝伦、近乎于匪夷所思的做工了——譬如许策现在捏在手上的蝴蝶点缠枝牡丹的累金簪子，蝴蝶与牡丹都是以极细的金银丝织成，枝叶与花蕊再以彩色宝石的薄片镶嵌点缀；不但形状精致入微，而且窗台的夏风徐徐拂过，那些花瓣枝叶竟轻薄到随风摇曳舒展，俨然与真花相差无几。
人在面对这种过于细致精巧的艺术品时，难免会生出某些不敢亵渎的畏惧。许策小心将这首饰摆好，却看见系统在半空中伸出了一只触手，在箱内翻了一翻，拎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琳琅玉球，球壳上是各色雕刻的镂空纹饰，从孔洞中还能看到内部层层嵌套的圆壳。
许策微微愣了愣：“鬼工球？”
这类多层嵌套吻合、内外转动自如的鬼工球，几乎已经是玉雕牙雕手艺的巅峰，原本以为是南宋高宗时诞生的技艺，但而今看来，时限只怕还要前推数百年不止。
“的确是鬼工球的手艺。”系统仔细辨别：“从结构上看，大概只套了六层。”
相较于后世动则十几层的嵌套，这早期的技术似乎并不算惊人。但重点显然不在这里——系统捏住鬼工球顶部的细链，将这玉球小心晃了一晃，终于以经多本古董文珠宝文历练的眼光下了专业判断：
“这应该是挂在床头的香囊，所以雕刻的思路上似乎和一般的玩物有些不同……”
至于有什么不同，那也很好验证。系统从窗户中伸出一条长长的触手，在书房的杂物里摸来了一小块沉香（这是昨日许策在打扫一楼那一堆柴火时的意外发现，若非系统慧眼识英，大概早被煮了稀饭），在厨房炉灶处点燃；另伸一只触手揭开了鬼工球顶上的旋盖，露出了贴金的内胆。它小心翼翼吹旺了沉香上的隐约火光，再将这一小截香料塞入球内，又拧好了盖子。
上好香料气味馥郁，顷刻间便流布上下，沁人心脾，而沉香燃烧后的烟雾浓白如牛乳，亦从孔隙中缓缓溢出。只是说来奇怪，这浓烟不往上走，却偏偏从球底的几个孔里升腾了起来。许策心中微微一动，记起这应该是香炉中所谓“倒流香”的原理。但要将香炉的工艺照搬在这小小一枚香囊之上，雕刻的难度就实在可想而知了。
但这还远不是香囊真正的妙处。系统瞪大眼睛盯着香囊，眼见烟雾渐浓、沉香已经烧到了时候，嗖嗖又探出几只触手，一气将四面的窗帘门板全部拉上。二楼这一间小小的卧房登时大为昏暗。而香囊中红光跳跃，却在地板雪白的毛巾上投出了层层的影子。
许策低头一看，却不由愕然惊骇：毛巾上的光影窈窕婀娜，广袖长裙，俨然是五六个气度高华的女子，形态装束却各有不同；而香囊下升腾的烟雾同样在毛巾上投下了摇曳的影子，于是波光盈盈中起伏，仿佛女仙们蹑祥云而舞，衣衫裙带都在猎猎飞扬。甚至隐约能看到霓裳羽衣的流畅纹路。
灯影戏纸影戏许策也见得多了，但这样以香料火光与香囊纹饰孔隙来构筑出的幻影戏法，不但他从未听过见过，只怕想都不能想象——寻常鬼工球雕饰的孔洞，也不过是花叶文字一类的简单花样；只因球体太小，质地太脆，雕刻实在艰难；而要在重重嵌套的方寸之地内刻下这样繁复的形状，那做工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传说中鲁班、墨翟的巧思，恐怕也不过于此了。
不但许策惊异失声，就是系统心中有所预备，都被这样精细到吓人的手艺给震得头皮发麻。但这仍然还不算结束——系统从地板上取来了一根白玉荷花嵌金的发簪，仔细从香囊顶部的孔隙刺入，开始转动球壳。
若以系统私心而言，那恐怕并不怎么希望这香炉再弄出什么新的花样来。它跟过不少搞文物鉴赏与珠宝设计的主角，自以为所见过的机巧也算至矣尽矣，无以复加。但如今与这鬼工球的技艺比起来，那已经是粗略简陋，简直都能算对艺术的侮辱。
但若仅仅第一层就繁复惊人到这样高山仰止的地步，那第二层第三层的技术，又该怎么形容呢？
——自己做梦都不敢幻想这种东西，居然还真有人能做出来么？
但无论心情何等复杂，拨动了第二层后光影还是随之变换——这一次多出的是在女仙四处飘拂曼妙的无数花瓣，正是天花乱坠、天女婆娑的玄妙意象，而花朵中隐约能见到五六只大小各异的鸟影，羽翼舒张，蛇颈鱼尾，分明是为圣人歌舞的凤凰。
“……这应该是系在床帏上，供皇帝熄灭灯烛后把玩取乐的那种香囊。”系统似乎喃喃自语：“从形状和影像上分析，灵感大概是来自圣人作乐，百兽率舞。所以再一层层的转下去，应该还会出现蟠龙、麒麟等诸多瑞兽起舞的样子……你还要继续看吗？”
许策舔了舔嘴唇，刹那间只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欣赏这种太过于惊人的绝代珍品，居然也是会消耗心力，令人精疲力尽：
“等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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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个应该很珍贵吧？”
眼见系统小心翼翼的倒出了香灰，许策收摄心神，但终于叹息着发言：
“可惜啊，如果真是武周朝的文物，那价格怕不要到天上去。但现在只能卖个工艺钱了。”
系统缓缓抬起头来，似乎大为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卖？我建议你不要想这种事。”
它举起了那个香囊，莹润的外壳还在微微闪光：
“阿策，你觉得这是用什么雕出来的？”
许策仔细看了一遍，只觉质地莹白，其余并无出奇之处：“多半是玉石吧？”
而且应该不算什么上佳的玉石。玉质虽然莹白细腻，却不够剔透水润，与顶级的美玉是比不得的。
不过这并非什么珠宝鉴定的知识，纯粹是许策在一楼杂物堆里收检玉石收检久了以后练出的一点直觉。但系统摇了摇头。
“通体洁白，细密无暇，的确很像玉石，我一开始也认错了。”它低声道：“但后来我仔细检查过了，这应该不是玉石，而是象牙。”
许策愣住了。
“但说来其实也很奇怪。象牙是生物制品，按理来说随着里外深浅不同，颜色会渐渐改变。但这一颗球就是通体白色，一点也没有泛黄泛红的迹象，这实际上是不太正常的。所以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这是象牙。”系统道：“但检验结果是不会出错的。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工匠只挑选了象牙最中间没有被氧化变色的内芯，其余一律丢弃……但象牙内芯只占了整体的三分之一不到，如果以此估算的话，那选用的象牙起码有三十厘米粗细。”
“……换句话说，至少也是百年象王的级别了。”
——虽然系统长期从事巨富苏爽文的指导工作，装逼打脸太久后连金融管制都不太清楚，但好歹听过《野生动物保护法》，因此提到“百年象王”时，声调难免怪异。而许策……许策则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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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宿主被震得呆若木鸡，两眼发直，系统还是搜肠刮肚地安慰了他一句：
“其实百年象王的牙比寻常美玉更难得的，所以这个香囊价值要高出不少……”
许策面部肌肉微微一抽，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是啊，高出不少。”他喃喃自语：“大概是十五年有期徒刑——”
许策目光在象牙球上绕了一圈，又移回到了半开的木箱里，而后眼角的猛地一抽——在层层金玉的掩映里，俨然又有一道熟悉的象牙白：
“——到无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珍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