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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心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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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为什么关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莫羽一边控诉,一边流泪。
“乖小羽,你告诉哥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哥哥快急死了!”荀倪软语相劝。
“我讨厌你叫我乖小羽,我讨厌你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着。”即使在安神术之下,莫羽依然怨气冲天。
“好好好,哥哥错了,你快告诉哥哥怎么回事好不好?”荀倪继续哄着。
“他跟小青去林子里玩,过了一会儿小青来叫我,我看到他在草地上抽筋,很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又不在!后来他不停地拉肚子,拉了好多趟,越拉越虚弱,开始我还想着他可能吃坏东西了,就给他喂点热水和吃的,后来他站都站不起来,拉出来的都是血。我吓死了,我抱着他就往谷口冲,可是我怎么也出不去!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怀里挣扎、抽搐、断气。要是我能出去,也许还来得及救他。”莫羽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荀倪紧紧抱住莫羽抚摸着他的背。他能理解莫羽眼睁睁看着小黑死在怀里的自责与痛苦,以及因此而对自己产生的愤恨。他柔声劝慰道:“小羽,母狗一胎下好几只小狗,但并不是每个小狗都能活下来,小狗很容易生病,这是很正常的,你别怪自己。”
“我没怪自己!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把他从父母身边带走,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谷里!要是我有什么事情你不在怎么办!要是小青也生病了怎么办?”莫羽哀怨地问。
荀倪叹口气痛心地说:“小羽,让你待在谷里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相信我就不要问好不好?如果我能放心让你出去,我怎么舍得让你在这里受苦!小羽,我正在努力想办法,你再忍忍好不好。”
“还要忍多久?”
“不会很久,相信我好不好?”
莫羽望了荀倪好一阵子,终于点了点头。
荀倪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小黑的尸身说:“咱们把小黑埋了吧,谷里这么美,这么有灵气,小黑又有关心他的人惦念,他的来世会很好。”莫羽也垂头看着小黑,眼泪又出来了。
荀倪安慰他说:“小羽,狗因为存活率低,所以一胎生得很多,但母狗养不了那么多只小狗,所以小狗都要被带走,有的被喜欢的人豢养,有的就流落成野狗。唉,我当时也是看这只小狗很健康,皮毛又黑又亮,才要来给你做伴,谁料到他却无福消受,这也是他的命吧。你别难过了,哥哥心疼死了。都是哥哥不好,要是哥哥不带他来,就不会惹你伤心了。”
“就是你不好!”莫羽嘟囔着。“你把小青也送走吧,送他回家。”
“小青是汲取南海天地精华而生养的灵兽,你不用担心他,他拥有比一般人类还要强的生命力,而他一旦认主,主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那小青会永远陪着我?”
“小羽,任何生命都有尽头,不可能有什么能永远陪着我们,我们挚爱的父母都会先我们而去。现在你能理解你母亲去世后你父亲对你的态度吧,就像你刚才把悲伤转化为对我的愤怒和指责。你才跟小黑有一个月的情意,而你父母数十年深情。当然也怪我,我要是能早点回来肯定能救回小黑,所以我说这也是他的命数。本来我办完事直接回来,路过庆芳斋,想起你爱吃他家点心,正好一锅卖完要等下一锅,多耽误了半个时辰,说不定就是这半个时辰要了小黑的命。”荀倪举起手里的纸盒。“还热着呢,不过你肯定没心思吃,拿来给小黑做祭品吧。”
莫羽依然沉浸在悲哀中,在埋葬小黑的过程中他始终一言不发,不过也没继续落泪。荀倪看他一身脏污且味道难闻,便让他去水潭沐浴。“你先去洗,我回去给你拿干净衣服。”
莫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我把伯母做的衣服弄脏了,可能洗不干净了,怎么办?”
荀倪说:“没关系,拿出去让他们重新浆染,改个深一点的颜色,或者就不穿了,让母亲再给你做新衣服。”
“才穿了一个月的新衣服呢。”莫羽很舍不得。
“好了快去洗吧,我也一身脏,待会也去洗。”荀倪说完转身欲走,突然莫羽在他身后哀伤地问:“哥哥,你比我大十二岁,那将来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是吗?那时我该怎么办?”
荀倪赫然转身,滞了片刻,猛地将莫羽抱在怀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哥哥,我很怕!”莫羽幽幽地说。
“小傻瓜,怕什么,我们还都这么年轻。”荀倪调整情绪,浮上温柔笑容捏了捏莫羽的脸。“快去沐浴吧,别胡思乱想了!我马上就过去。”
原来失去喜欢的东西是这样心痛!原来生命是这样脆弱渺小!原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是这样绝望!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够少了,还会被这样残忍地夺去!
莫羽坐在水潭里,心里的难过一阵一阵翻涌着。
一双手温柔地从背后抚上他的肩,轻轻撩起水波为他擦拭肩背。莫羽突然转身勾住荀倪,将脸埋在他怀里,将泪水染在他胸前。“傻小羽!是不是这里很疼很闷?”荀倪按了按莫羽光滑而年轻的胸膛。
莫羽含泪点点头。荀倪一边缓缓揉按一边说:“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小羽如果再这么伤心下去,哥哥的心也要痛起来了。来,深深地呼一口气,把心里的难过都吐出来,会好受很多。”
莫羽试着做了几次,果然好受了一些。
“以后我再也不吃庆芳斋的点心了!一看到庆芳斋都会想起小黑。”
“傻小羽,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想也没用,不如学会忘记。”
“怎么能忘记呢?就像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但我也不会忘记她。”
“不是那样的忘记,不是忘记他,而是忘记因他带来的痛苦,人的一生要失去很多次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学会忘记痛苦,那就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我懂得。以前父亲说他夜夜梦着母亲,但醒来后却只是一场空,我那时总以为他拿我当母亲的替代品。”
“傻小羽,在大多数父亲心里,儿子远比妻子重要。不过~~你父亲属于少数的另类。”
“我很傻吗?老叫人家傻小羽。”莫羽不满地嘟着嘴。
荀倪吻了吻莫羽笑而不答。
“哥哥,我觉得对于最重要的人,就算他带给的痛苦也要记得,他的一点一滴都要记得,永远都不忘记。”莫羽很认真地说。
“是的,把他烙在心头,让他长在心里,无需去想都能记得。”荀倪深深吻着,用唇在莫羽身上烙下艳丽的痕迹。
第二日荀倪又有事要出谷,莫羽坚持送他谷口,荀倪看着莫羽眼巴巴的模样,知道他是想出去。荀倪很犹豫,他今日是应长老之邀参加一个招待异域来使的盛宴,据说那异域侍者带来很多新奇玩意,想必小羽会很感兴趣。这些天他每天都小心探查,在他能感应的范围之内没有一丝莫清的气息,昨日小黑的事让小羽无法安心独自一人待在谷里,他不知道该不该冒险带小羽一起前去。
荀倪在谷口来回踱步,莫羽心里奇怪怎么哥哥也走不出那禁制吗?
曾对父亲发誓说任何重大的决定要先征得父亲的同意,带小羽去赴宴不算很重大的决定吧。三年时间呢,不可能把小羽一直关在祭谷里。荀倪下定决心,拉住莫羽的手柔声说:“哥哥今天带小羽去赴长老的宴会,但小羽一定要完全听从哥哥的安排。”
“长老的宴会很沉闷。”莫羽跟父亲参加过类似的宴席,都是些往来虚礼,正襟危坐几个时辰下来,腰酸背痛。
荀倪笑着说:“这次的不沉闷,所以我才考虑带你去。”
“太好了!”莫羽欢呼一声,又小心地问:“能带小青一起去吗?”
“可以。”
莫羽又欢呼一声,小青也兴奋地朝着荀倪狂吐舌头。
荀拓看到荀倪带着莫羽来赴宴吃了一惊,眼里闪过一丝责怒。荀倪向长老禀告说莫羽是他外地的朋友来东洲游历,听说有异域使团来访想开开眼界,他便擅自带来,还请长老恕罪。长老见莫羽衣着虽朴素,但长相精美,气质雅致,令人一看则心生怜惜攀交之意,便连声应允吩咐赐座。
莫羽施礼谢座,又向荀拓施晚辈礼,和荀倪一起在荀拓身边落座。
这场宴席堪称是双方的一种风俗文化和艺术交流,丰富多彩活色生香,莫羽从过年被父亲带走到现在半年时间都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是乐不可支。他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令荀倪几乎移不开目光,为避免自己有失礼之举,他便离座去和其他宾客寒暄,一向冷傲的祭司大人如此礼下结交,令在座各人也是受宠若惊。
即使在酒色喧哗之中,荀倪从未曾一刻放松警惕,确保莫清不会突然出现而搅局。他来了之后才意识到,若莫清在这里撕破脸皮,对自己在东洲的声望名誉都会有很大影响,难怪父亲质问他的眼神里含有怒气,他就是冒险赌莫清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当众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