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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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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羽此话一出,荀倪心头陡然一跳,立刻觉得有一股热流冲上头顶。他不自然地扭过头,正对上荀拓若有所思的目光。荀拓父子俩的眼神交流尽数落在莫清眼中,他脸色一青,站起来抓住莫羽的胳膊喝道:“胡闹!跟我回去休息!”
莫羽抓住椅子不肯起身,莫清黑着脸手臂一使劲,便将莫羽拉了起来,莫羽的座椅也同时被拉倒,砸在莫羽的小腿上。莫羽坐在地上大叫起来,不过依荀倪看来这叫声有些装腔作势。
莫清先施放了一个治愈术,然后咬咬牙对荀拓父子说:“这孩子,被我惯得不像样子,让两位见笑了。”说罢他又狠狠瞪了莫羽一眼,冷冷地说:“起来,跟我走。”
莫羽惊愕地望着父亲。这五年来,有时自己顽皮闯祸,父亲也只是叹气望着自己,直到自己表示知错,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不说,从没有象这样凶过自己。为什么?自己只是想跟荀倪哥哥说说话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父亲这么凶?想着想着,他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上来,但是在荀倪哥哥面前,他不想那么丢人的哭泣,他便拼命忍着,于是那泪花便不断地在眼眶内打转,然而终于还是有一滴忍不住沿着眼角滑落下来。
这哪里是一滴眼泪,简直就是一块重石,狠狠击在荀倪心上。他抱着莫羽愤然问莫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只是想跟很久没见的朋友叙叙旧而已,他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期待我们的见面,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不说而已,一说莫羽便再也绷不住,哇得哭出声来。
莫清暗自握拳,心想真是失策,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绪了,现在全是自己不近人情了。他只得蹲下来柔声说:“小羽,父亲是怕你太累了,想让你早点休息。再者荀倪明日要接待另两位祭司,还要准备后日的试练,你这样会影响他。父亲答应你等试练完多住几日好不好?”
“我不累,我攒了好多话想跟哥哥说,我就说一会儿,现在还很早呢。”莫羽止住哭泣小声说。
荀倪也说:“莫叔,我也盼着小羽今天来盼了很久,见到他也很激动,想跟他多待一会。您放心,我会让他早点休息。”
激动!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见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激动的!莫清恨恨地叹口气说:“那好,小羽你跟荀倪说会儿话咱们再回去。”
“我想跟哥哥睡。”
“不行。”莫清一口拒绝。
“小羽,等哥哥这两天忙完好好陪你也不迟,乖乖听父亲话。”荀倪倒帮着莫清去说服莫羽,既然荀倪都这样说了,莫羽便不好坚持,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
“莫叔,我带小羽去我院子玩一会,待会您来接他或者我送他回去都行。父亲,麻烦您替我招呼莫祭司。”荀倪安排完便拉着莫羽的手离开。
荀倪和莫羽离开后,荀拓笑着举起酒杯说:“莫祭司,来来来再喝几杯,咱们也就是五年才喝这一次酒呢,孩子们的事情随他们自己去吧。”
莫清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说到:“对不起,素不奉陪,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荀拓毫不在意地站起来说:“也好,咱们一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送您去住所。”
一路上莫清绷着脸一言不发,到了住所后他拱了拱手便要进屋,荀拓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说:“莫祭司,那预言的内容您一定没有告诉小羽吧?”
莫清猛地转过身冷冷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小羽知道了会怎样?听说小羽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他应该能够充分理解预言的内涵!”
“你敢!”
“你看,根本无需刻意去做什么或者刻意去阻止什么,一切都在按预言发展。他们果然是天生缘分,其实我家倪儿也是真的关心小羽,绝非虚情假意呢,你又何必这么激烈。你有没有想过,那第三道预言所指也未必就是小羽的末日啊,也许他们只有爱没有恨,也许他们一起快乐地活着,至于强弱,倪儿等了十二年等他出生,又要等十几年等他长大,我们占些便宜也说得过去吧。当然,小羽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那真是个单纯而可爱的孩子。”
荀拓说完便拱拱手悠然离去,留下莫清一个人站在门槛前发愣。
是这样吗?非爱则恨,非生则死,也许是这样的意思?至于那什么至纯力量,自己并不在意,只要小羽能快乐地活着。可是为什么对荀拓父子总有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为什么只要想到他们,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
荀倪让人将许多零食小点和水果摆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又将摇椅搬到院子里,让莫羽坐在摇椅上,自己坐在他旁边。莫羽一声不吭地晃着摇椅,一脸兴趣索然的样子。荀倪伸手停住摇椅的晃动,柔声问到:“小羽毛,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哥哥说嘛,怎么不说话啊。”
莫羽抬起眼眸,眼里依然有一丝委屈未散。“我在想父亲为什么那么凶,我又没犯什么错,以前就算真犯什么错他都没凶过我。哥哥,我说了什么很不应该的话吗?”
“没有啊,我猜是因为你当着外人的面不听他的安排,他有点没面子吧,大人都很讲面子。”
“可是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啊,他干嘛不同意?”
“大人自有大人的想法嘛,乖小羽,别想这些了,咱们好容易见一面,高兴点啊。”
“哥哥,要是咱们离得近一些多好,要是能每天都见到哥哥多好。”
荀倪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抚着莫羽的头发。
莫羽轻轻晃动着摇椅,再次陷入思索。他思索的样子全然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垂下的长长睫毛在烛光中弥漫出一片沉重的阴影。荀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眉间。“小羽毛,又想什么呢?”
“哥哥,我觉得父亲今天怪怪的。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觉得父亲怪怪的。自从五岁那年我逃家被你找回来之后,他突然便对我非常非常好,而这之前,他甚至不肯要我,要把我过继给全德伯伯。就过了一夜,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这不好吗?我早对你说过,父亲对儿子的感情是最深厚的。你父亲之前那样是因为他太爱你的母亲,这正说明他是非常深情的人,因此他对你也爱得这么深。”
“这几年来他的对我的好,已经足够弥补以前的不好,我虽然没有母亲,但父亲给予我三倍四倍的爱,我也不觉得有多难过,要是再能有一个象哥哥一样的哥哥,就完美了。”
“哥哥不是在这里嘛。”
“可是见一次哥哥多不容易啊。”
“小羽毛,如果哥哥能想办法说服你父亲让你来东洲跟哥哥一起生活,你愿不愿意?”
“来东洲?”
“是啊,哥哥是东洲的祭司,不能离开东洲,所以只能想办法让小羽毛来东洲啊。”
“可是我也是西洲未来的祭司,也不能离开西洲啊。再说要是来东洲,我就见不到父亲了。”
“在小羽毛成为祭司之前来东洲跟哥哥一起待一段时间怎么样?”
莫羽眨了眨眼,这个建议颇为吸引他。
“反正在你十八岁之前,你无须进祭谷修行,我平常也可以辅导你祭司的学习,什么也不耽误。”荀倪兴致勃勃地设想着。
“父亲还没让我开始祭司修行呢。”
“为什么?你都十岁,早该开始了。”
“不知道,他说不着急,我那么聪明,学起来很快。”
荀倪哦了一声打算换个话题,却听见莫羽幽幽地说:“哥哥,我觉得,父亲不乐意我跟你来往。为什么呢?”
“我不觉得啊,大概是因为以前你父亲总是输给我父亲,他见了我们心里不太舒服吧,你父亲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他要真不乐意,又怎么会带你来。”
“我跟他闹了很久他才同意的。”
“你父亲很疼你,哥哥也很疼你,但没有机会表现,这次让哥哥好好表现表现。”荀倪觉得有必要把话题绕开。
两人正说着话,仆人禀告莫清来了。莫羽探起身看着父亲走进来,嘟着嘴说:“我才跟哥哥说了几句话您就来了,让我再待一会儿吧。”
荀倪站起来恭谨地请莫清落座,莫清摇摇头,把莫羽从摇椅上拉起来。“回去休息吧,荀倪明天还有一堆正事要忙,这是他成为祭司后的第一次试炼,对他很重要。”
荀倪忙说:“其实也没什么,我才开始修行,这次就是向三位长辈学习。莫叔,请您到时多多指教。”
莫清冷冷地说:“不敢,听说你的先天心火就是蓝色,我怎么指教得了。”
荀倪只是陪笑不语,毫不在意莫清的态度。一旁的莫羽小心翼翼地问:“父亲,我想再跟哥哥说会儿话,我不会影响哥哥休息的,让我留下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