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中華》徐鹭羽

19、被守护之物

　　是个人都会有点收集癖，我也从来不避讳自己有这毛病。这种爱好是比较花钱的，也许在一些人看来算是某种恶习，就好像一些人专注于买齐某名牌的限量奢侈品一样，是俗不可耐的行为之一。其实这其中的差别只有真正有“毛病”的人自己知道，收集的癖好有时候也会是毫无目的的，纯粹是喜欢，想要把一些东西珍爱起来，如此而已。

　　毕竟如今世界上，可以放心迷恋的实在是太少了，迷恋物品，至少比迷恋人来得安心多了。

　　我从小就喜欢收藏画册，盒装套笔一类的东西，但这些到底是因为和我的爱好和专业有关。要称得上单纯喜爱的，该就是收集饰物这一项。我自己很清楚，收集这些饰物并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那些要按抽屉算的藏品里面，有不到10圆就能从古镇小贩手里换来的手工铃铛，也有瓶盖大小价值上千欧元的定制襟针，有心爱的姐姐赠给的用干八子穿的泰式手珠，还有远亲花上万圆开光的独件环佩；它们在我眼里地位的高低，不过是被我喜爱的程度罢了。我若是不喜欢，纵然很华丽还很昂贵，转手就能送人。

　　就跟结交人一样，不希罕就是不希罕，和你本身的条件怎样一点关系都无，真的。
　　藏东西，最讲究缘分了。

　　我所藏的东西，其实绝少是真的跑到珠宝行里挑出来的，大多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得到。我曾经有过一只单腕的翡翠手镯，颜色浓重阴郁，是某一年在缅甸边境的杂货铺里买糖的时候偶然见到的。缅甸边上的小街卖起东西真不是一般的杂，那种装在玻璃罐子里的干奶糖非常美味，第一天买了一小罐，第二天准备多买一些。缅甸民风剽悍，常家哥哥提醒过我，有看上的东西不要随便问价，随便摸，否则不买的话很可能会惹麻烦。当时就是这样的境况，我看到卖糖铺子的小柜上垫着红绒，上面躺着只色泽靡滟的镯子，我神差鬼使拿起来就问：这个卖吗？

　　店铺主人是个干瘦矮小的妇人，抱个同样很瘦的孩子，呼喝我一声说那是店里最贵的。
　　段灵瑞当时也在，这个人不好唬，他拿起来一看就说这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玉，而且一对镯子只剩下一只非常不吉利。妇人白了他一眼说这个不是戴的，是放那里辟邪的。

　　那只镯子确实相当古怪，环上的雕花不在外侧，全在贴着手腕的内侧；而这种深色的寒玉一般不是给小孩子佩带的，然而那个尺寸也就只能适合小孩子戴。但我当时看着就特别喜欢，套在手上硬是一用力，还是戴进去了。也许这也算是缘分的一种吧，我本来就不高大，手骨还天生特别小，那个匪夷所思的尺寸超过10岁的小孩子可能都难戴进去，我已经那个年纪，居然一次就上了手。
　　店主人也有些惊讶，踌躇半天，出了个价钱。其实一听也知道她漫天要价，常家哥哥很不高兴我没听他的话，但段灵瑞拦住他，说价钱不是问题，东西难得就难得在“确实喜欢”。

　　我倒是当真非常喜欢这只镯子，几乎就没有脱下来过，后来我比在缅甸时要胖了些，就更懒得挣扎去脱它，一直这么带着，时间算是相当长的一段，甚至那段时间之中我都没再让其它玉制品上过身子，简直说得上是专宠了。
　　一般人戴单腕镯子会戴在哪只手上？当然是和常用手相反的那只了。而我是左撇子，习惯于把东西戴在右手。这只翡翠镯子在我第一次戴上的时候却是在左手腕上，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只是巧合；但是在后来那一段时间，我也一直把它戴在左手上。父母也为这说过我，戴在常用手上会碍事，让我换过来，我也觉得有理，但换了两次，不知何故就是不舒服，还是换了回去。段灵瑞说，不舒服就别换，它就合你那只手，自有它的道理。

　　事实证明，段家长孙的话还是听的好。就在那之后几个月，我的手被柜子夹住了。
　　巨大而沉重的金属柜门出了问题，滑合之后还涩住无法逆向打开，它就这么夹着我的左手，正正夹在戴着手镯的位置上。艳丽的一弯翡翠精准无比地卡在柜门夹合的缝隙里，我的手腕在那小小的环内硬是没有受伤。柜门很重，当我把手从镯子中退出来之后，柜门的重力瞬间把它夹得粉碎。
　　奇怪的是，明明窄小而非常难以取下的镯子在那时只是轻轻一滑就得以挣脱，它简直是预料到自己碎骨的命运，让我先走一步似的。
　　要知道，如果没有那只镯子，碎的恐怕就是我的骨头了。
　　它救下了我一只会画画会弹琴还写得一手反书的左手。

　　那只镯子没有了之后，我十分伤心，常家哥哥拿了早先留下的镯子内侧图案的拓本，定做过一只几乎一样的给我。然而那只镯子的下场并不好，我左右觉得它哪里不妥帖，想脱又脱不下来，最后亲手敲碎在墙上。

　　段灵瑞看过那个内侧图案拓本，说那镯子里面雕的原来是麒麟。
　　守护之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