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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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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先看过‘患者’再说吧。”
对于自己需要的“报酬”，罗曼尼并不心急。
因为她知道，只凭玉藻前眼中的那份真情，那份需要的“报酬”，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好。”
玉藻前心情复杂，也不管此时此刻第六感如何叫嚣着逃离，只是转了个方向，将罗曼尼往千代所在的房间带。
“内子……这场病已经三年之久……”
还未到达之前，玉藻前总在尝试着控制情绪，想把有利于对方“医治”的一些信息说清楚。
可实际上，他完全无法做到。
不管他从前是个怎样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大妖怪，现在他也不过只是一位对自己妻子的绝症无能为力的可怜丈夫而已。甚至一想到千代如今苍白得有些发灰，似乎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的模样，他就有些哽咽。
“咳咳，有客人、客人来了啊……”
等到玉藻前带着罗曼尼推开了门，那位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他们二人的巫女还尝试着克服困难，努力扯着嘴角向他们打招呼。只不过她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整个人几乎就已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而已。
她做再多的努力，神情里永远都充溢着痛苦和绝望。
黄昏已过，夜晚降临，不大的房间里，已经点起了灯。
不，那不是灯。
罗曼尼借着那明亮而稳定的光芒细细打量眼前的房间、打量不远处榻上的年轻女性，看清一切后，又一次为这份人妖之恋而触动：
目之所及，整个房间的每一样摆设都非寻常之物。如果当真要排出个顺序，可能位于千代床头柜上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才是其中最最不起眼的一个。
“我、我好像看见了……神明大人呢……玉藻前……”
等到罗曼尼进一步走近，斜坐到千代榻前准备替她“诊治”的时候，千代目光朦胧，神情恍惚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不理解似的，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神明？
玉藻前在心中冷笑：那虚伪的神大概已经花光了千年的“入世”份额只为报复于你……
“吾乃DIO。”
罗曼尼伸出手，轻轻将千代瘦如柴的手掌纳入掌心，言语之中充满了让人无法抵抗的魔力：
“你也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了吧？”
“可怜的人儿，无辜的人儿……”
千代好久都没感受过这样炽热的温度了，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位金发的女性“神祇”藏了一颗小小的太阳在掌心，否则，她为什么会觉得从手掌开始，整个人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不……这是我罪有应得……”
与玉藻前对神明的恨之入骨不同，从小便接受着“将你的一切奉献给神明”教育的千代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所侍奉的神明心生怨怼。
明明是自己背弃了成为巫女时的承诺，神明为此而震怒，不正说明了，她侍奉着的神明，的确“看”着世人吗？
更何况，在她恳切地向神明乞求过后，这份人与妖结合的罪孽全部由她一个人承受……羽衣和爱花都是健健康康的……这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哪怕是缠绵病榻，她也跟玉藻前在一起度过了三年阖家幸福的平静日子，不是吗？
所以，即使清楚的知道自己无药可医，千代也毫无怨念。
毕竟这世界上有哪个巫女能够像她一样——
前半生深受同袍与神明的喜爱，后半生又能受爱情与亲情的滋润，并留下属于自己的后代呢？
如果这般看来，她这短暂的一生过得相当辉煌嘛！
在有些疼得受不了，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皱缩、仿佛骨髓都在翻涌的时刻，千代就会用这种想法尝试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那你的爱人呢？”
罗曼尼“循循善诱”，用一种充满蛊惑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问着：
“他心里日日夜夜都在流泪、流血，你可曾看见？”
千代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她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最终只能狼狈地转过头，不让自己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被客人看见。
太失礼了。
千代默默想着。
不知道是在责怪问出这个问题的罗曼尼，还是在责怪无法自控的自己。
“还有你的孩子们。”
罗曼尼的话语听起来就宛如在吟唱某种古老的歌谣，一字一句都那么清晰地响在房间里，并且直直地钻入千代和玉藻前的心底，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这两位的心态。
“他们那么年幼，那么爱你，你如何舍得让那两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早早地因至亲的死亡染上阴影？”
“请、请别说了……”
千代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发出了声音。
替两个孩子承担神罚一事她从不后悔，也绝不会后悔。
可如果要说她对人世间当真没有半分留恋，那就更是谎言一桩。
千代与玉藻前的相知并不美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身为巫女的千代，和身为大妖的玉藻前在那一刻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他们会走到一起，成为一对苦命的爱侣。
面对冷酷无情的玉藻前，千代一直在尝试着“感化”他，让他相信神明的存在与博爱；而对于盲目信任虚无缥缈神明的千代，玉藻前则是带着她看尽了世间悲欢，力图让她抛弃愚蠢的妄念，将那一身讨人厌的巫女袍丢下……
就在如此势均力敌的博弈之中，双方渐生情愫，最终走到了一起。
千代明白了神并非无所不能，而玉藻前则是感受到拥有信仰的人类的美丽。
认真算来，这才不过不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
这样真挚且因为离经叛道而更显得炽热的爱情，怎么可能甘心让任何一方离开呢？
玉藻前不甘心，千代同样也不甘心。
“母亲……”
或许是听见了动静，两个被照料得格外健康的孩子探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房内，两双眼睛里都含着泪。
初秋的夜晚已经凉了起来。
千代忽然感觉自己的一呼一吸里全都是不甘心。
“现在，可怜又无辜的人儿，你愿不愿意听吾一言？”
路过门外的夜风从未关紧的门缝中钻进，将罗曼尼的金色长发微微吹动。
这一刻，她真的好似一位不可冒犯、神圣而又慈悲的神祇。就连那略显残酷的红色眼眸，也好似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博爱。
“放心，吾绝不会让汝背弃信仰。”
“吾之方法，皆可用在汝‘离世’的刹那。”
罗曼尼克制地微微一笑，给这对悲情鸳鸯两个选择：
“两法均有利有弊，汝细细听之。”
“一法可令汝恢复如常，且较之常人更为康健，弊端则是，汝将无法与日光共存。”
“日光照耀之处，皆是禁地。”
“另一法，需于汝身种芽，有此芽，汝之生死便与神再无相关。”
很自然的，罗曼尼看见玉藻前和千代都对第二种方法更感兴趣。出于某些恶劣的心思，她慢吞吞地说出了这种方法的弊端：
“唯一弊端则是，汝之生死全系于吾之手。”
此话一出，千代的神情倒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玉藻前的神色却肉眼可见的阴沉了起来。若非千代再次，恐怕他当场跟罗曼尼大打出手都有可能。
“不过……”
罗曼尼装作浑然不知，继续将自己的话说完：“汝之生死于吾无用……”
她一边说一边将视线从千代身上转到玉藻前身上：“如若不信，你二人可与吾定下【束缚】。”
在她如此坦荡的交代之下，玉藻前倒有些踌躇，不由地怀疑自己是否有些过度反应。
可转念一想，这样不求回报的“慈悲”救助……又怎么可能切实存在于这个肮脏痛苦的世间呢？
“代价是什么？”
玉藻前懒得再听罗曼尼那些文雅用语，直接将此时此刻的活动定下性来——交易而已。
只要是交易，就有契约。而一旦契约成立，双方便都不得违背，如若违背，此界的规则自会降下惩罚。
只要他能够付得起代价……
“不难，也不多。”
罗曼尼轻轻地拍了拍千代的手背笑笑：“现在，千代夫人选择哪一种呢？”
“母亲……？”
羽衣和爱花尚不能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只是焦急地趴在千代身边眼泪汪汪地看着虚弱的她。他们伸出肉肉的小手不断地替千代擦去那好似流不尽的眼泪。
看着两个比之前沉默了许多的孩子，千代咬了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选择第二种，我相信您。”
她转过头与罗曼尼对视，那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一时之间居然将其中的痛苦都覆盖掉了。
“好，如你所愿。”
罗曼尼又拍了拍千代的手背，这一次，千代明显感受到某种鲜活的东西从手背的皮肤钻入，之后很快地便沉入了血液之中，顺着血液的流淌一步步前进，最终到达了自己的额前。
那种感觉其实说不上好，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是，千代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力气。
“这……”
千代尝试着从榻上坐起，抬起自己开始恢复血色的双手看了看：“神罚难道已经消失了吗？”
罗曼尼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笑了笑说：
“并未。”
“它在替你受罚呢。”
说完，她抬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前。那地方戴着一根漂亮的绿色抹额，抹额之上，是一颗格外精致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