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29、送饭

　　洛叶回了公寓又找了一个小被子，她常年预备着两个，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把从小洛叶那里带回来的小被子拆了被套放进洗衣机，然后把弄脏了的被芯铺在了暖气上面，抱着一条新的小被子出门去了。

　　到了医务室，顾言意正守在床边，他的大衣盖在了被子上，小洛叶还睡着，输液的手下面放了个小号的暖宝宝，还垫了层毛巾。

　　洛叶走过去说:“怎么脱衣服了，你不冷？”

　　顾言意见她手上抱着小被子，摇了摇头，“没事，你这是？”

　　洛叶把小被子放在床上，“哦，我不喜欢医院，在这里睡不安稳，我给小叶子再铺一层被子。”

　　她轻轻晃了晃躺着小洛叶，“小叶子，先醒醒。”

　　床上的小洛叶眉头微皱，就是醒不过来，顾言意说:“别叫她了，我来帮忙，你先把小叶子扶起来，我往床上铺被子。”

　　顾言意把大衣拿到了一边，拿过一边的小被子，洛叶把小叶子轻轻抱起来，看着输液管，往床边挪了挪，顾言意把被子折了一折，铺在了床上。但把小洛叶往回挪的时候就容易卷起被子的边，铺好的被子就皱皱巴巴的了。

　　顾言意走过去，“我把她抱过去，你拿着输液管。”

　　洛叶点头，小心护着小洛叶输液的手，顾言意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小被子上，然后又把医务室的被子盖上，大衣也重新放好。

　　“好了。”

　　洛叶说:“谢谢。”

　　顾言意拉了拉她的手，“那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医院？”

　　为什么不喜欢医院？每个人大概都不会喜欢医院，去了医院就意味着自己生病了，或者家人生病了，治愈了自然皆大欢喜，但也有可能就此了结一生，谁会喜欢医院？

　　医院里又冷，味道也不好闻。

　　洛叶小时候去的医院次数不多，但是回回没有好印象，第一次也是她发烧，妈妈拉着她去医院输液，给她扎针的护士姐姐硬是扎了好几次才成功，一下一下刺破皮肉的感觉非常不好，输完液她手背上就青了好几天，特别难看。

　　第二次是因为她扭伤了脚，脚踝处肿了起来，妈妈又拉着她去医院，医生拿着小刀划开了肿包，血水流出来，然后双氧水消毒，脚踝上面都是白色的泡沫，隔一天换次药，隔一天见到一次白色泡沫，味道太难闻。

　　第三次则是班上的一个男生突然发起火来，洛叶闪避不及时，被那男生拿着钢直尺打到了头，细细的血流了下来，洛叶只是觉得蒙了一下，眼前就一片血红了，妈妈匆忙赶来带着她又去了趟医院。医生把流进眼睛里的血弄干净，把她的头发剪了剪露出伤处，不太严重，不用缝针，给她头上上了药，洛叶就出来了。妈妈说让她乖一点，不要太活泼，洛叶却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那男生要打的人也不是她，她还要怎么样？

　　……

　　“之后，我再生病就不怎么去医院了，哪里不舒服熬一熬就好了，年轻力壮的也不至于变成药罐子。”

　　顾言意问：“高中有次晚自习，你趴在桌子上睡了两节课，那次是病了？”

　　洛叶想了想，说：“是啊，那天有点儿头疼，本来想下课的时候睡一会儿的，但是一睡就睡到了晚自习下课。”

　　那天，洛叶睡醒之后，手脚麻痹，眼前朦朦胧胧的，她有点儿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动了动手脚才发现旁边的顾言意还没有走，他正扭着身子跟后面的人小声说话。

　　发现她醒了之后，顾言意就扭了回来，“醒了？”

　　“唔。”

　　“喝水吗？我刚才给你换了杯热的。”，顾言意推了推水杯。

　　洛叶拿过水杯，看了一圈，“大家都走了吗？”

　　顾言意笑了笑，“是啊，都十点半了，睡迷糊了？”

　　洛叶这才看向后黑板上面的钟表，十点三十五了，虽然高三生十一点从教室走也可以，但洛叶从来没这么晚回去过，因为怕打扰到同宿舍的同学休息，她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路上还有几分钟，回去还要洗漱，都要时间。

　　“别着急，”，顾言意说：“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他把桌上的单词本跟政治错题集递给洛叶，“今天是英语跟政治，对吧？”

　　洛叶接过东西，“谢谢。”

　　“不用，我陪你回去？太晚了，路，路上不安全。”

　　洛叶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

　　顾言意跟她一起下了楼，看着她一个人消失在了黑夜里。

　　“其实，我出了教学楼，冷风一吹，脑子就清醒了，头就不疼了，你看真的是睡一觉就好了。”，洛叶说。

　　“我那个时候想，如果你答应我就好了，我送你回去，像别的小情侣一样，我还能暗自高兴，但我从来没见过你生气，我又怕惹你不高兴了我还跟个傻子一样高兴。”

　　所以，就只能远远看着。

　　顾言意拉了椅子坐在洛叶旁边，“不是所有的病睡一觉就能好的，洛叶，以后我陪你去医院。”

　　“你是在咒我生病吗？”

　　顾言意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跟你在一起，什么病痛都不用担心，我会守在你身边。”

　　洛叶看着他脸上和煦的笑，心里暖洋洋的。

　　输液是个很漫长的事情，等输完一瓶就差不多十一点了，小洛叶仍旧睡着，护士换好了输液瓶就离开了。

　　顾言意看了看时间，问：“中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你先去，我在这里看着。”

　　“小顾中午下课会过来，小叶子生病怎么都跟他有关，让他弥补一下。”

　　“早上帮他扫操场不会着凉的，起因跟小叶子有关，小叶子八成是因为给小顾添了麻烦，所以早上才去帮他，想要减轻一下罪过。”

　　顾言意捂着洛叶的手，“罪过？小叶子是最无辜的，陈翔才是过错方，但他一点儿都没受到影响，我在4楼见过他几次，他还是那个无所谓的样子，要小叶子替他背锅，他也配？”

　　“可小顾打人的确是因为小叶子。”

　　“他打人是因为嫉恶如仇，我觉得做得对。”

　　你觉得做得对，还骂他。

　　顾言意说：“打架的确不对，他们这个年纪最容易冲动，打了一次架，以后再有事还是会想暴力解决，不利于小孩子成长。”

　　“哦，看来当班主任是锻炼人，说得好像老师。”

　　顾言意得意，“我这么聪明，什么学不会。”

　　两个人在小声说着话，床上的小洛叶也睡够睁开了眼睛，她感觉身上好重，压死了，手上冰冰凉凉的，但手下却温温的，驱散了手背上的冰凉。她看见旁边顾言意正握着洛叶的手，面带笑容的给洛叶哈气。

　　“老师……”

　　洛叶听见声音，回头看她，“醒了？”

　　小洛叶躺的久了有点儿钝钝的，她动了动，然后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洛叶起身，“那我扶你。”

　　顾言意也站了起来，等洛叶把人扶起来，他把大衣披在了小洛叶身上，“多穿点儿，外面冷。”

　　洛叶把输液袋拿了下来，小洛叶穿好鞋就跟她一起出去了。

　　“小叶子，有没有感觉好点儿了？”

　　小洛叶点头，“老师，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是不是饿了？”

　　“嗯，你跟顾老师待会儿就先去吃饭吧，我自己在医院就行了。”

　　“我们等小顾来了再走。”

　　小洛叶问:“顾言意要来？”

　　“是啊，顾老师要他给你带饭过来。顾言意说你陪着小顾扫了一个月的操场才病了的，要他弥补一下错误。”

　　小洛叶急急解释:“那是我愿意的，不是顾言意让我去的，他打架本来就是因为我，没我他也不会被罚。”

　　洛叶笑了笑，“没有怪他，只是让他帮个忙。顾言意说，小顾在你睡着的时候来过一次，一脸愧疚，顾言意才使唤他做点儿事的。”

　　“哦。”

　　洛叶摸了摸她的头，“不要乱想了，先把病治好。”

　　小洛叶点了点头，“老师，宿舍里面……”

　　“都处理好了，别担心。”

　　小洛叶心里感激，“谢谢老师。”

　　洛叶说：“不用说谢谢，我们是一个人啊。”

　　十一点五十，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小顾拎起脚边的保温桶就从后门窜出去了，讲台上的政治老师当场脸色发黑，她还没有说下课！她一定要去找班主任老师反应一下！上课就不认真听讲，下课倒是跑得快！

　　小顾到食堂直奔三楼，各窗口都刚开餐，每个窗口都热气腾腾，他先去面条的窗口煮上面条，然后又跑来跑去买了鸡蛋，糖包还有八宝粥，然后就等着面条煮好。

　　“多给我放点儿青菜，嗯嗯，再加点儿香油，多煮一会儿，我同学病了，吃不了太硬的。”

　　他在旁边唠唠叨叨，窗口里面煮面的阿姨要烦死他了，手脚麻利的给他煮好放进了保温桶。

　　小顾拎着东西就去了医务室。

　　推门进去之后看见小洛叶坐在床上，身上披着衣服，脸色也好看了点儿，还浅浅的在笑。

　　“我，我来了。”

　　顾言意说:“我们不是瞎子，看得见，买好饭了？”

　　小顾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嗯，我还买了糖包跟鸡蛋。”

　　小洛叶说:“谢谢。”

　　小顾摇头，“都是我不好，让你冻得生病了。”

　　洛叶拉了拉顾言意，“我们出去吃饭？”

　　顾言意看着两个小孩，起身拿了衣服说:“我们先吃饭，你们两个慢慢聊，屋里冷，也别只顾着说话，饭凉了更不好。”

　　他拍了拍小顾，“把衣服给小叶子盖一盖。”

　　小顾拉开拉链，小洛叶说:“不用，我好多了，再把你冻坏了。”

　　“没事，我正热的出汗。”

　　顾言意穿好衣服说:“别担心，傻子不会感冒。”

　　小顾看了看他，“你是在骂我傻子吗？”

　　“哦，听出来了，聪明了。”

　　“你！”

　　顾言意拉了洛叶出门，“我们吃饭去了。”

　　屋里面，小顾面目狰狞，“你还说他是个好人，成天打击我，好个屁！”

　　小洛叶说:“别生气啦，顾老师就是很好的人，你看你现在就不愁眉苦脸了，我生病不舒服愁眉苦脸是应该的，你怎么也不高兴？”

　　小顾坐在椅子上，把保温桶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又倒了一小碗八宝粥，“那不是因为我让你病了，我有点儿内疚。”

　　“可是我快好了，应该高兴，你不高兴，我看着你也不高兴，病会好的慢。”

　　小顾拿出鸡蛋磕了磕，剥着鸡蛋壳，抬脸朝她笑了笑，漏出一口大白牙，“这样心情好点儿了吗？”

　　小洛叶跟着笑了出来，“好多了。”

　　小顾把鸡蛋放进八宝粥里，递给小洛叶，“先吃饭，一上午没吃饭，肯定饿死了。”

　　小洛叶抬手去接，输液线来回晃动，她连忙停了下来，稳住输液线，等她用没扎输液线的手去接八宝粥的时候，小顾就已经坐到了床边。

　　“我，我喂你吃吧，你一个手也不方便。”

　　小顾笨拙的把鸡蛋捣碎，然后舀了一勺鸡蛋八宝粥，又吹了吹才递给小洛叶，“你先试试烫不烫？我端着碗感觉还是挺烫的。”

　　勺子里的粥冒着粥的香味和热气，小洛叶垂下眼，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像对待个病人一样。

　　小时候生病发烧，妈妈都是煮好了方便面放在她旁边，把她叫起来自己吃就走了，她从被窝里出来就觉得冷，捧着碗才觉得暖和一点。

　　她一边裹紧自己一边挑着方便面吃，刚煮出来的面条烫的很，她就吃的有点儿慢，妈妈忙完过来看到她还剩下好多，让她快点儿吃，不然就面就要坨了。

　　妈妈都不会问她一句，烫不烫。

　　小洛叶一直觉得别人家的小孩也跟她一样，但是邻居家的男孩病了，他妈妈给他蒸了一大碗鸡蛋羹，滴了香油，特别香，楼道里都是鸡蛋羹的香味。她突然就很想那碗鸡蛋羹，她不想吃方便面，但又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似乎这个要求特别无理，她得当个乖小孩，生病了也得生个乖乖的病。

　　她从来都没有任性的资格。

　　小洛叶吃掉勺子里的粥，八宝粥的味道，鸡蛋的味道，很温暖的味道。

　　小顾又搅了搅粥，然后问:“烫吗？”

　　小洛叶摇头。

　　“哦，那就好，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放糖我就没放，但是我给你买了糖包吃，你要是觉得淡，待会儿吃个糖包甜甜嘴。”

　　“谢谢。”

　　小顾又吹了吹粥，“谢什么，我头次照顾病人，体验一下，以后我就有经验了。”

　　小洛叶问:“你以后要照顾病人吗？”

　　小顾答道:“哎呀，人都会生病的，再说等我们老了肯定大病小病不断，我肯定要有点儿经验，不至于以后抓瞎。”

　　“顾言意，你以后一定是个特别好的人。”

　　喝了粥，小洛叶又拿着一个糖包吃，然后问:“对于，你中午吃饭了吗？”

　　小顾说：“这不是还剩下点儿粥，我就吃这个。”

　　小洛叶看了看保温桶里的粥，还剩个底儿，这个保温桶本来就不大，食堂的阿姨又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多给。

　　“顾言意，不然你先去食堂吃饭吧，现在去还来得及，我自己没事的。”

　　小顾看了看输液瓶，剩下的液体不多了，应该没多久就会输完了，他走了，谁叫护士？这个点儿，护士也要吃饭的，如果找不到人就糟了。

　　“我能找到人的，不然我自己拔也可以，我输过几次液，挺简单的。”

　　小顾说：“专业的事就要专业的人做，万一你没弄好怎么办？现在去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了，我待会儿去翻个墙，外面应该有卖米线的。”

　　“翻墙很危险。”

　　“对女生是很危险，我都翻惯了，容易。”

　　小洛叶担心：“万一被逮到，又要作检讨。”

　　“谁又要检讨？”

　　房门被推开，顾言意走了进来，旁边的洛叶手上还拎着一份饭。

　　“你又犯什么事儿了？”，顾言意问。

　　小顾说：“我没有，洛老师是给我带饭了吗，带了什么带了什么，我好饿。”，他绕过顾言意钻到洛叶身边，“卤肉饭？”

　　洛叶点头，“给你加了个鸡腿，还热着，吃吧。”

　　“谢谢洛老师。”

　　顾言意看了看输液瓶，“快输完了，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了，洛叶，你下午有课吗？”

　　洛叶说：“没有，待会儿我先带小叶子回公寓，学生宿舍里太冷了，小叶子，先跟我回去住几天？”

　　“那宿舍那边怎么办？”

　　“我来的时候遇见张老师了，已经跟他报备过了。”

　　小顾在旁边边吃边说：“洛老师说得对，你这刚输完液，可千万不能冷着了。”

　　顾言意说：“嗯，先彻底好了再说其他。”

　　“那我先跟老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