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追逐陨星》鱼糕_

32、32

　　打上照面，闻桥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原来今天CA跟TK打，还真是有看头。
　　吕星壑背对着林家汶，一时没看到来人，只是察觉闻桥神色骤冷，越过自己落到身后某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明显的烦躁。
　　他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好巧不巧，跟K-lin撞上了视线。
　　“Mute，专业性不减当年啊，这么快就开始培养下辅亲进度了？”林家汶的话是冲着闻桥说的，但那带着评判意味的目光，却始终逡巡在吕星壑的身上。
　　“下辅亲进度”原本只是职业赛里一个寻常的数据术语，用来考量下路双人组在比赛中的配合情况，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却莫名有一股阴阳怪气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闻桥皱了皱眉却没回应，反而冲吕星壑道：“走了，一会儿经理找不到人又要唠叨。”
　　他把懒得废话的态度摆得明确，林家汶却并不吃这一套，不咸不淡地在两人身后补了一句：“这么收买人心，是准备今年锦标赛打不过，推新人出来替你背锅啊？”
　　这话听得吕星壑云里雾里，完全弄不明白什么意思，身旁的闻桥却明显被触怒了，不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回身猛地把林家汶摁在了墙上。
　　“去年为什么会输，你心里难道没一点数吗？”闻桥一字一顿地质问，神色间满是陌生又冷峻的怒火。
　　吕星壑从没见他这么露骨地发过脾气，怔在了原地。
　　林家汶却没被他这气势吓住，甚至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意外，反倒讥诮地睨了闻桥一眼，语气轻佻：“我需要有什么数？闻桥，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吧？”
　　不等闻桥回答，林家汶已经下了狠劲，掰着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一把把人给推开了。
　　闻桥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没有站稳。他原本就清瘦，今天又刚病过，身上其实没什么力气，刚才是全凭着一腔怒意才能稍占上风，这会儿不知是情绪的影响，还是精力耗尽了，眼前已经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阵黑雾。
　　吕星壑发现不对，想也没想就随手把水瓶一搁，疾步上前扶住了闻桥，自己半挡在两人的中间。
　　这姿势带着明显的保护意味，林家汶见状冷笑出声，眼中的戏谑更甚：不过我倒真的很好奇，等这位……Gazer选手，看清你真面目的时候，会作何反应啊？”
　　闻桥缓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吕星壑先自己一步反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语气格外缺乏抑扬顿挫，寡淡得近乎漠然。
　　闻桥抬眼看了看吕星壑，他背朝着自己，一时无法确定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那背影看上去，依旧四平八稳的，冷静得仿佛置身事外，可不知什么原因，闻桥心中莫名就冒出一个念头：这人多半是生气了。
　　“确实没有，”林家汶漫不经心地凑近，打量着吕星壑的目光中，带了股讽刺般的怜悯，“只是想提前给新人敲个警钟而已。”
　　“想提醒提醒你，别被他温柔亲切的外表给骗了，Mute这个人，表面上一副随时准备自我奉献的样子，其实心里最冷血了。”
　　这话听着刺耳，闻桥却没有一点想要反驳的意思，反而把吕星壑从两人之间拉开。
　　“你和我说这些，真的很没有必要，”再开口的时候，闻桥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失控的痕迹，“因为不管你，或者我，觉不觉得当初的选择有错，输了的比赛都不可能重来一次了。”
　　“那个冠军，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这一次，闻桥说完就走，全然不理会身后林家汶执着的诘问：
　　“知道我对你最失望的是什么吗闻桥？”
　　“高砚明明最看重你，在这个队里，他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但是到现在，你脑袋里还是只有你那点输赢。”
　　自始至终，闻桥没再给出一点反应，对于旧队友的指控，他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就好像林家汶那句句质问中提到的，压根不是自己一样。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吕星壑分明感觉，闻桥挺直的后背显得有些僵硬，像是快被什么东西给压弯了，却还在倔强地对抗着。
　　回休息室的一路，闻桥若无其事地和吕星壑聊CA战队，说他们是个上中野负责挑大梁的队伍，打野意识非常敏锐，下路反而是突破口，据说AD选手cloudy是从欧洲赛区挖过来的外援，语言不通，导致对线配合一直不太细腻。
　　“不过他们赛区风格比较凶，这个cloudy也是，打起团战来挺吓人的，突出一个不怕死。”
　　吕星壑点了点头，暗暗在心底记下了。
　　对线粗糙，打团凶狠。以及……两年了还没学好汉语。
　　闻桥一眼就看透他写在脸上的心思，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能完全怪人家外国友人，他们队辅助方言口音挺重的，属于是给cloudy上难度了。”
　　吕星壑露出了然的表情，旋即看了一眼闻桥，轻声开了个玩笑：“那惨了，他这样学出来的汉语，最后也会变成方言吧？”
　　耍贫逗闷子这种事，吕星壑一点也不在行，虽然已经尽可能放松了语气，说出口却还是透着一点不自在的僵硬，笑话本身听上去也没有很好笑。
　　但闻桥知道，他这是认真地想逗自己高兴。
　　刚才一路过来，这个人安静地听着自己东拉西扯，看似听得挺投入，自以为没露出一点端倪，可那小心关切的目光，其实很轻易就被他察觉到了。
　　闻桥不是什么矫情别扭的性格，以他在赛区里的好人缘，也一向不乏来自各路朋友的嘘寒问暖。对这些，他从来是照单全收，不存在什么心理负担，好意记在心里，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回报回去，一来二往，都能让其他人觉得舒坦。
　　对闻桥来讲，人情往来就是这么轻松自然的事情。
　　可对上吕星壑笨拙内敛，却又格外全心全意的好，他却莫名心生退缩。
　　刚才面对林家汶也是如此，连事情的始末缘由都没搞清，吕星壑就站出来替他撑腰，只是因为平时那些小小的照拂，就无保留地交出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这换了谁都会忍不住动容，闻桥当然也不例外，可对他来讲，随之而来的那种沉重感，压在心头同样挥散不去。
　　越是真切、无保留的感情，破灭的时候就越让人痛苦，这个道理，他已经明白很多次了。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休息室了。队友们还在赢比赛的兴头上，吵吵嚷嚷的谈笑声沿着内走道飘了很远，他们在走廊另一头，都能听到个大概。
　　照闻桥的本意，刚才那起不太愉快的偶遇，最好是当做没发生过，不要再提，但对吕星壑，有些话却必须趁此机会，早一点讲清楚。
　　他凝着吕星壑看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粉饰太平。
　　吕星壑还在埋头往前走，忽然被闻桥拉了回来。
　　像为了应景似的，走廊里回荡的笑闹也跟着静了一下。
　　闻桥语气无比轻松，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刻意。
　　“放心吧，”他说，“K-lin讲的那些，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啦。”
　　吕星壑没料到他会主动讲到这件事，想到之前那些难听的责问，眉头一皱，不自觉露出了烦闷的神色：“但是他说你……”
　　“也可能他说的就是事实呢？”闻桥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睛，看不出是在用自黑当玩笑，抑或是借着玩笑表达些别的什么。
　　吕星壑不解地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张嘴却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能说的。
　　讲到底，他并不真的熟悉闻桥，他所能了解的，都是闻桥想让他看到的那一面；况且，关于林家汶与他们之间的龃龉、关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锦标赛惨败记忆，他也根本不了解。
　　根本没有立场袒护任何人。
　　看出吕星壑的犹豫，闻桥便慢悠悠地继续道：“你是先认识的我，现在我们又是搭档、是队友，你当然会偏心，会先入为主地觉得是我占理，但现在就下这样的定论……可能太早了。”
　　他一边说，一边直视着吕星壑的眼睛，目睹其中一闪而过的错愕，最终变成一种等待着宣判一般的无措。
　　闻桥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其实是动摇的，暗嘲自己大概闲得慌，别人是好心挺自己，他这个当事人却非要煞风景地拒人千里。
　　长这么大，没干过几次这么低情商的事情。
　　但他能感觉到，如今吕星壑对他的信任期许，已经超越了比赛和游戏的范畴，折射到他了本人的身上。
　　而他，不想再被这种多余的期许绊住脚步了。
　　现在留给他征战赛场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是倒计时，去年秋季赛和锦标赛的事情，他不能接受再发生第二次。
　　闻桥随意地往墙上一靠，微微仰头看向吕星壑，脸上仍旧带着柔和的笑意：“你知道我很想拿锦标赛冠军，对吧？”
　　这已经是他们第不知道多少次聊起这个话题了。在这件事情上，闻桥的坚持一直显得有些奇怪——他所表达的，不是“一定能”的信心，而是“必须要”的执念。
　　吕星壑做不到像他一样执着，但在内心深处，他也愿意把这当成一个遥远却值得奔赴的共同目标，像一根纽带一样，把他这个不速之客，与队伍绑得紧一些。
　　唯独这一次，也许是闻桥的语气有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吕星壑忽然感觉到，他们“共同的目标”突然变得有些冰冷，把眼前这个始终笑眯眯的闻桥，推得离自己很远。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点点头，心里没底地等待闻桥往下说。
　　“圣殿传说是五个人的游戏，只要有一个人掉点，都赢不到最后。所以我希望我的队友，心里都没有芥蒂、没有隔阂，团结得像是一家人一样，去争取那个终极目标——只有做到这种程度，对我来讲，才算是问心无愧地拼过。”
　　吕星壑一言未发，垂着眼神色不明，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那逆着光的身影，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
　　闻桥狠了狠心，最终还是选择一鼓作气把话讲清楚：“我对你特别照顾，是因为你刚来，需要尽快熟悉环境，才能好好打比赛；也因为我们都觉得，你值得这个机会，去展现你真正的实力——但这并不代表，我这个人有多么的善良无私。”
　　“我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