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度降落》远山紫

8、第 8 章

　　这段路的车程用不了五分钟，但前方车流却堵成了长龙。
　　黎狸心想，她要是冒雨走回去，大概会更快吧……

　　郁金香味在车内飘荡，有点像小苍兰的味道，和陈逾白身上的薄荷味也相似，都是清冷的淡香调。

　　郁金香花形美貌，香味却淡，黎狸不太喜欢。

　　她的老师说她审美奇怪，明明是温静的性格，却独爱浓烈花香的玫瑰。

　　其实导师不知道，她原本也是个炽烈热情的性格。
　　只不过生活棱角过多，叛逆的玫瑰刺都被拔了个干净。

　　自上车后彼此都没有任何言语。
　　气氛可谓肃穆。

　　黎狸倒是想打破这份尴尬，但奈何绞尽脑汁半天也没有想到用什么话题来打破。
　　干脆也闭口不谈，转头托腮看向窗外。

　　外头雨势渐小，车速却如龟蠕动，老是歪脖子也累，僵了片刻，黎狸又默默扭动脖子转了回来。

　　目不斜视盯了会前方车流，又太过枯燥，眼眸转动间，余光被陈逾白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吸引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曲起，白色袖扣解开了两颗，露出手腕的劲瘦骨节和银色腕表。

　　明明是令人烦躁的堵车，他却不见任何心急。

　　大概是自己的视线在不知不觉中过于强烈，陈逾白终于有所察觉。

　　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黎狸才反应过来，立刻扭头看向窗外企图掩饰。
　　谁料脖颈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分外响亮。

　　黎狸：“……”
　　由于过度心虚和紧张，她整个身体像扎在座椅里，很明显看得出僵硬。

　　陈逾白盯着她的侧身背影看了半晌。
　　玩味扯唇，“想看就看，自己扭伤脖子可不算工伤。”

　　“……”
　　黎狸什么都没说，装死才是最好的对策。

　　好在漫长的堵车总算过去，黎狸看到了南安苑的大门，宛如看到了曙光。
　　她发誓，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就像天上下刀子她也要步行回去。

　　车子驶入别墅花园，刚一停稳黎狸便道：“谢谢你顺路送我回来，麻烦了。”

　　没等陈逾白开口便急忙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跑了两步才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一低头，好家伙，他的花她还抱着。

　　黎狸囧在原地：“……”

　　身后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陈逾白迈着长腿慢悠悠走了过来，薄唇微勾，看着杵面前不动的人。

　　“怎么不跑了？”

　　黎狸：“……”

　　她一脸平静，抬手递过去，“你的花。”

　　陈逾白还是没接，“给温老师。”

　　黎狸一顿。
　　原来这是给温老师买的。不是女朋友。

　　“那……我帮你拿上三楼给她？”

　　“劳烦。”

　　“不客气……”

　　温珺正在三楼书房备课，忽然收到一束这么漂亮的郁金香，她略感意外，“逾白买给我的？”

　　温珺闻了闻花香，眉梢带上笑意。
　　“这小子转性了。”

　　又见是黎狸送上来，顿时明了，“是在你兼职的那家花店买的吧。”

　　黎狸说是。

　　“原来是给你光顾生意去了，那挺好的，以后家里客厅摆放的鲜花都在你们店里预订吧。”

　　黎狸拿的是兼职的固定工资，花店的营收与她的工资其实没有太多关联，但她仍旧弯眼笑着感激：“谢谢温老师。”

　　“不客气，时间不早了，快下去休息吧。”

　　下到二楼，黎狸看见陈逾白的房间门半开着，里面有灯。
　　一想到刚才自己梅开二度的社死场面，她立时有种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跟他碰面的念头。

　　可偏偏事与愿违，那晚之后，陈逾白一周总有一两次会出现在花店，时间几乎都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

　　好在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雨，他扫码付款买完花人就走了，没有跟黎狸有过多的交流，更没有让她坐他的车回去。

　　这晚陈逾白依旧是十一点半出现。

　　恰好贝思也在，一看见陈逾白进来，贝思立刻两眼发光。
　　身高腿长，肩宽窄腰，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加上那张冷峻的冰山脸，妥妥的禁欲系美男啊！！

　　贝思一个滑步到陈逾白跟前，露出八颗牙的招牌笑：“欢迎光临~帅哥要买什么，鲜花还是盆栽呀？”

　　陈逾白单手插兜，周身自带疏离感。
　　眉峰淡扫一圈，视线落在贝思身后的黎狸身上，“帮我挑几盆绿植，放我房间阳台上。”

　　黎狸：“……好的。”

　　贝思回头：？

　　放我房间？我房间？
　　信息量有点大啊！！

　　“你们认识？”

　　黎狸点了点头。

　　贝思挑眉，视线在他们身上打转了两个来回。
　　“那行吧，你给帅哥挑选挑选。”

　　黎狸回想了一下陈逾白房间的阳台结构，有个很大的露台，的确很适合养花。
　　她会知道并非进去过他房间，而是站楼下花园往上能看见。

　　没记错的话，他阳台上只放了套铁艺桌椅和遮阳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么大一个阳台空放着的确挺浪费的，养点绿植也不错。

　　黎狸给陈逾白选了一盆圆叶尤加利和两盆最好养的绿萝。
　　其实台架上还有一盆开得特别漂亮的蓝星花。

　　但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喜不喜欢开花的植物，她就没选。

　　黎狸将挑好的盆栽都挪出来，问他：“这些够了吗？”

　　陈逾白：“再加上那个。”
　　他手指的正是蓝星花。

　　黎狸愣了下，有点意外。

　　她将四盆绿植都打包好，服务周到的给陈逾白搬进了车尾厢里。

　　陈逾白还在店内，他转头问贝思：“能送货上门吗？”

　　贝思顿了两秒，会意，她爽快道：“当然可以。”

　　贝思对黎狸说，“小黎你给客人搬家里去吧，反正马上也十二点了，搬完你就直接下班。”
　　说完，她拿手肘悄咪咪戳她：“让帅哥送你回家的好机会~”

　　黎狸：“……”
　　送什么回家，他们本来就住的只隔了条走廊。

　　“那我先下班了。”

　　“去吧去吧~”

　　就这样，黎狸再次坐上了陈逾白的副驾。

　　这回车里不像上次安静，陈逾白开了车载音乐，是一首钢琴曲，曲子很舒缓，且有点催眠。
　　黎狸扭头看窗户的同时掩嘴打了个哈欠。

　　陈逾白瞥了眼，车速稍微加快。

　　车子停稳在花园里，黎狸下车继续充当花匠搬运工，把尤加利和蓝星花从车尾厢给抱了起来，一手一盆。

　　但他车尾厢高，她稍微有点吃力。

　　这时陈逾白走了过来，也没说话，直接上手就把她手里两盆给抱了过去，迈着长腿上台阶。

　　黎狸：？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愣了愣，随后默默抱起了剩下的两盆绿萝，绿萝比较小颗，重量也特别轻，她毫不费力。

　　黎狸盯着走前面的男人背影，眉眼不自觉舒缓。
　　难怪要跟她抢，原来是要把轻的留给自己拿。

　　她抿了抿唇，快步跟上。

　　黎狸把绿萝放在了陈逾白的房门口，止步。
　　“我就给你放这儿吧，等会你自己出来拿多一趟。”

　　卧房是私人领域，她还是不打扰的好。

　　陈逾白手里还抱着花盆没松手，“帮我开门。”

　　“哦，好。”
　　黎狸把房门给他打开，随后退让到一边，想了想，她提醒道：

　　“对了，它们都很好养的，你每天没事的时候浇浇水就行，叶子要是发黄或者枯焦了可以到店里买点药水或者肥料，等养大一点了记得换个大点的花盆……”

　　深夜时分，洗完澡的黎狸站在镜前边刷牙边嘀咕。

　　也不知道陈逾白会不会养绿植。
　　刚才她说了一堆，他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一看就没对她的话上心。

　　可那几盆东西都是他要买的呀，买了又不好好听要怎么养。
　　植物的命也是命唉。

　　-

　　次日晚上，黎狸来到店里接班。

　　贝思涂上口红正准备出去约会，想到昨晚的事，她问道：“对了，昨晚那帅哥有送你回家吗？”

　　黎狸想了下，“算是有吧。”
　　他们本来就住在一起。

　　一听这话贝思更来劲了，“有个问题我是真想问，你别怪姐姐八卦，我实在忍不住我的好奇心。”

　　黎狸不在意一笑，“没事，你问吧。”

　　“你跟那帅哥是情侣吗？”
　　不等黎狸回答贝思又接着道，“不对，应该不是，自己开S级迈巴赫不可能会让小女朋友来花店打兼职。”

　　黎狸神色自若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贝思等着她的下文，等了半天黎狸也没接着说，她双手一摊：“没了？就这么简单？”

　　黎狸：“嗯，就这么简单。”
　　至多再添一个雇佣关系，不过当中涉及陈家家事，黎狸选择不多言。

　　“高中同学最后成为情侣的也有不少呢。”

　　“是不少，不过我跟他不可能。”

　　“为什么？”

　　黎狸垂眸抿了下唇。
　　曾经那些伤人的话既然说出了口，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当做从没发生过的。

　　至少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忘不了六年前陈逾白看她的眼神里的哀伤和愤怒。

　　他是天之骄子啊，凭什么因她的拖累而跌入沉泥。
　　他那么好，一点点的失意她都不愿意让他沾染。

　　不过，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她那点情窦初开的感情也早就随着生活的疲累而慢慢湮灭了。

　　她心无大志，也没那么多高不可攀的奢望，只要奶奶身体安康，妹妹早日康复就行。
　　至于别的，她从来都不敢多想。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能。”
　　黎狸一双清澈的眼里坦荡自然，却又藏着很深的黯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捉摸。

　　二十出头的年纪，哪家小姑娘不是意气风发快意人生的。
　　偏偏黎狸不同，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性格脾气却低调得恨不得能淹没在人群中。

　　打理花草其实是一份很枯燥的工作，贝思却从不见她烦躁，更没有见她发过任何的小脾气和负面情绪。

　　她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生活里的正负能量，充满柔韧感，坚强挣扎向上。

　　贝思看出来黎狸不愿多言，就没再问。
　　她拍拍她肩安慰：“没事儿，帅哥千千万，这个不行就下一个，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介绍？你这个年龄不谈恋爱可太可惜了！！”

　　黎狸：“……那倒也不必。”

　　-
　　自上次买完绿植后，陈逾白接连两天都没有来过花店。
　　黎狸下班回去看见他的房门关着，也没开灯。

　　到了第二天早上听王姨说了一嘴才知道，原来陈逾白是又出差去了。

　　他人不在，那几盆刚买回来的绿植怎么办？

　　不过楼下客厅摆放的发财树王姨都会定期浇水，陈逾白房间的应该也会照顾到吧。

　　结果上午搞卫生的时候，王姨把二楼几个房间都收拾了一遍，就连书房都进去吸了吸尘，却唯独略过了陈逾白房间。

　　见她就要下楼，黎狸连忙叫住她，指了指那扇紧闭的卧房门。
　　“王姨，陈逾白的房间不用打扫吗？”

　　“少爷很少让我进他房间的。”
　　王姨说：“少爷更喜欢自己动手，又爱干净，一般都是他有需要才会叫我进去打扫一下。”

　　黎狸微愣，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没得到允许，王姨不敢贸然进去，这可愁坏了黎狸。

　　今天日光热烈，气温又高。

　　真要一天晒下来都没浇水，小绿植一准要蔫儿了，尤其是那盆尤加利，简直是绿植界的抽水机，一定不能长期缺水的。

　　黎狸久久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拿出手机给陈逾白发信息。

　　她没有他的微信，只能用短信发送。

　　黎狸：【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不到三分钟，陈逾白有了回复，简单的一个：【？】

　　黎狸抿了下有点干燥的唇，斟酌着词汇打字。
　　【那个……我不是要打听你的行程，只是你前两天不是买回来几盆绿植吗，它们得定期浇水，你人又不在，总不能就让它们这么枯死吧？】

　　陈逾白：【嗯。】
　　大少爷虽然惜字如金，但最起码认同了她说的话。

　　黎狸顿时松了口气，继续打字：【那我让王姨——】

　　结果字还没打完，陈逾白又发了条新消息过来：【那就劳烦你了。】

　　黎狸：【……？？】

　　陈逾白：【我记得你们店好像能提供售后服务？】

　　“……”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由于花店做的是附近几个小区的熟客生意，盆栽买回去不会养或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店主微信上面询问。

　　距离近的她们也会上门帮忙查看，还能顺便再卖出去几瓶驱虫药营养液之类的东西。
　　既能维护店铺又能额外地增加营收。

　　可他这是让她帮忙浇水施肥，这算哪门子售后服务？

　　黎狸肩往墙上一靠，瞪了瞪那扇紧闭的房门。
　　纠结半分钟后，还是不大情愿地回了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