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不讨厌兔子

5、西西弗（1）

　　“杜城。”沈翊垂下眼眸，“我都听见了。”
　　“什么？”
　　“我在你手机上装了窃听器。”沈翊背对着杜城，站在工作桌前，看着整面墙的画像。
　　“我和张岚的对话。”杜城没有提沈翊在他手机里装窃听器的事，他很确定，并且明白沈翊的意思。
　　沈翊不怎么运动，身型略显单薄，有股天然的易碎感。每次在...时，背上的红印总是要挺久才能消。此刻他靠着桌檐站着，尽管没有看杜城，杜城也能想象到他的眼神。
　　不知所措，空洞。沈翊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接杜城的话。杜城也没有打扰沈翊，站在离沈翊三米远左右的地方，注视着他。
　　杜城知道，沈翊在他手机里装窃听器是不对的，也是不被允许的，他也知道沈翊并不是为了监视他而装的，知道沈翊是怕他出事，以防万一联系不上时还能通过窃听器找到他。他知道，沈翊的重点不在窃听器，在他和张岚的对话。
　　于是他主动开了口：“你听见什么了？”
　　“我困不住爱，我只能困住我自己。爱源于本能，我试图剥离过很多次，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沈翊没绕弯子，他轻笑着，抚摸着他贴在墙上的张岚的画像，“说的多好听啊。”
　　“冠冕堂皇。”
　　“沈翊你...”杜城惊诧的道。他不明白了，沈翊说这句话的原因。
　　“她说，让你别成为下一个她。”沈翊头往左边倾斜，“嘶啦”，他把张岚的画像撕了下来。他看着这张脸，“她怎么知道我们会不会分开？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自己杀了自己爱的人这么多年才回过来后悔怪谁啊怪。”
　　“你...”杜城向前走了两步，沈翊觉察到了他的靠近，也没阻止，他转过身来，单手抓起杜城的衣领，勾了勾嘴角：“我只是觉得张岚不值得张曲这份感情。”
　　“成为下一个她？”沈翊哧了一声，“真让人窝火。”
　　“我沈翊偏要这辈子都栓着你。”这股骨子里的疯让杜城很是着迷。
　　不过杜城严肃的地说：“把窃听器下了，知不知道不能私自给警务人员上这些东西？”
　　沈翊温和的踮起脚，往前靠了靠，亲了一下杜城。两人中间隔的桌子有点烦。沈翊一手抓着杜城衣领，一手扶着桌子，小心翼翼的单膝跪在桌子上。看来，行不通。杜城也不着急，任由沈翊抓着他领子，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
　　沈翊不踮脚是亲不到杜城的，他蹭蹭杜城颈窝，杜城假装不明白，把头往上扬扬。
　　沈翊松开了爪，不抓着杜城的领子，他按着杜城的肩，踮着脚借力蹦跶着又亲了杜城一口。杜城连头都不低一下。
　　“不许撒娇。”杜城批评的打了一下沈翊的屁股。
　　沈翊不管他，继续扒着杜城的肩，边蹦跶边亲，直到他觉得累了，把杜城往外一推，捡起张岚的画像重新贴到了墙上。
　　“把窃听器下了。”杜城借着身高的优势，揉揉猫猫脑袋。
　　乱七八糟。
　　沈翊有点嫌弃的顺顺自己的头发，朝杜城伸出手。
　　杜城单边挑了下眉，狡黠地往沈翊的方向压：“自己拿。”
　　沈翊给了他一记眼刀，磨蹭的从他侧口袋抽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儿把窃听器下了。正准备把手机插回杜城口袋时，杜城抓住了沈翊的手腕，拎到自己胸口，“现在是下班时间，沈翊小朋友，要不要和老公去逛商场？”
　　“谁是小朋友...”沈翊嘟囔了一句，想抽开手，没想到杜城抓的极紧，他只得被杜城拉上了车。
　　李晗：“蒋峰？你有没有觉得城队最近老欺负沈老师啊？”
　　“哪有，你想多了吧，咱们城队不会干这种事儿...诶，李晗，上次我和你表白了，你同意没？”蒋峰凑到李晗跟前。
　　“走开。”
　　*
　　“宝贝儿下车。”杜城帮沈翊拉开车门，沈翊下来时还贴心的用手护在沈翊脑后，生怕磕着他的小瓷猫。
　　“你要买什么吗？”沈翊走在杜城身边。
　　“西装。”
　　“买那个做什么？”
　　“出入正式场合总会需要的，买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噢。”
　　“老婆。”
　　“做什么。”
　　“老婆。”
　　“干嘛？”沈翊看了眼杜城，带着疑问的小眼神可爱的不得了。
　　“喜欢老婆还是宝贝儿。”杜城拦住沈翊的路。
　　沈翊不说话，伸出手比了个耶。杜城笑笑，喜欢第二个啊。行。
　　“先生，您看看这款黑色的，袖边点缀了细钻，同时在这个季节也很适合，薄而且较为透气...”
　　杜城打断了销售员的话：“我去试试，试衣间在哪儿？”“您跟我来！”
　　杜城不顾他人眼光，拉着沈翊手腕跟着销售员进了试衣间。
　　“xx码，推荐的几套帮我都拿过来，我试试，麻烦了。”
　　销售员以为来了个大金主，火急火燎的把西装都拿了过来，挂了一面墙。
　　因为是个牌子店，试衣间相对来说比较大，也方便了...杜城把销售员遣送出去，把沈翊摁在墙上亲。
　　“唔...”沈翊嘴巴被堵住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好像忘记怎么呼吸了，还是杜城看着沈翊憋的脸和鼻子都红了才赶忙松开他。
　　“宝贝儿？”杜城的手掌在沈翊脸上摩挲着，被亲的失神的眼睛像带了层雾，朦朦的。
　　*
　　杜城却还要考虑到环境，声音不敢太大，也不敢给沈翊欺负的太狠。等味道散的差不多时，他收拾好一套套西服，装进袋子里到前台付款。
　　前台看他们走的时候都快要感动死了，这客户也太会冲业绩了！下次多来点这样的吧！而那两个仓皇而逃的人，正在车上亲的不亦乐乎。
　　“?《*～｜&，？～—｝【...”
　　“喂？”电话打断了杜城的吻，杜城烦躁的薅了把头发。
　　“城队？刚从兄弟局调了个案子过来，你和沈老师看看资料。”蒋峰说完就挂了，没给杜城说话的机会。
　　怎么每次蒋峰都会来打断呢。杜城在心里给蒋峰记上了一笔，下次报复。
　　“案件资料给我看看。”沈翊碰上案子一下变了个人似的，杜城也不再开玩笑，正紧地翻出了蒋峰整理的word文档。
　　“这是旧案翻新啊。”杜城啧啧道，“估计是冲着你来的了。”
　　“嗯。”
　　“盗窃案。”杜城唏嘘了一番，“还是幅挺有名气的画啊，盗了两次呐还找回来了，也是运气真好。”
　　“估计是犯罪者很难查明了。”
　　“盗窃珠宝的我见到的多了去了，这盗窃画的除了之前你...”师父，杜城即使的停下了。
　　“没事，先看资料吧。”
　　“2021年2月7日，北江南何私人博物馆展品失窃，展品名称为《掌上方珠》，在3月20日警方在于家村找回。哟，速度挺快啊。”
　　“3月21日再次失窃，于4月4日金姓女士家寻回，金姓女士现已伏法。”
　　“第三次呢？按道理来说，不是会越保管越严...森严什么的吗？怎么失窃这么多次。”
　　“4月5日再次失窃，至今未果。”沈翊看到这里顿了顿，“这像是在玩弄警察，刚找回来第二天就继续失窃。”
　　“这不就是挑衅？可金姓女士的描述与于家村村民描述的犯罪嫌疑人面孔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嗯。”
　　“要么是团伙，要么是...”
　　“个人。”
　　*
　　“菲姐说大家办案辛苦了，给大家订了奶茶，快来拿！”蒋峰俨然一副刚做完苦力的样子，两手拎满了奶茶袋。
　　“来来来！”袋子被蒋峰房子桌子一遍，从面前取了杯奶茶，“李晗！你喜欢的珍珠！”
　　李晗眼睛一亮，拿过蒋峰手中的奶茶，顺势碰了下他手腕，“不错嘛，蒋峰。”
　　“哟，你小子能耐啊。”何溶月刚好过来送兄弟局刚送来的尸检资料。“李晗，追到手了？”
　　“哎呀，你就别打趣我了。”蒋峰摆摆手，眉毛挑了一下，沈翊会意，把奶茶给了杜城。
　　杜城迅速插入吸管，撮了口：“李晗，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城队！我保证！”
　　“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
　　藕白的一节手腕从他身前掠过，那被他十指相扣无数次的手。他看向手延伸的方向。
　　“给我吗？”何溶月也没有推辞，自然地接过，“谢谢啊。”
　　“没事。”杜城看着沈翊缩回了手，微长的衬衫袖子遮住了一小半，留出了四个指节。突然...有点想捏捏。
　　“大家喝了奶茶，快去工作了吧。”
　　手上一阵温软的触感，沈翊低头看了眼桌子底下，杜城在捏他的手。
　　“怎么了？”
　　“你不是喜甜吗？”
　　“也没有很喜欢。”
　　杜城带着沈翊来到画室后，他单手掐住沈翊的脸，沈翊皱着眉，嘴巴嘟了起来。
　　杜城把吸管往外抽了抽，覆在沈翊唇边。他松开手，看着沈翊捧着奶茶吸溜。
　　“何溶月刚不是送来了尸检报告么？谁的尸体。”
　　“管博物馆钥匙的。”杜城的食指划过沈翊鼻尖，“别皱眉。”
　　“什么时候被杀害？”
　　“根据何溶月刚送来的资料，2021年4月5日在一层博物馆杂物间发现尸体，经过兄弟局那边的法医检查，确认具体死亡时间是4月5日晚上9:00-20分左右。死因，割腕。并且在他体内发现了γ-羟基丁酸，凶手故意留下了一把刀，刀上没有发现指纹。”
　　“为什么时间这么准确呢？”沈翊思索着。
　　“放血。”
　　“你是说，凶手把握了力度，在确保管钥匙者必死之后，留了时间...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感觉着生命流逝，却又无可奈何。”
　　“没错。同时他的脸被划花了，根本看不出他的脸长什么样。他没有户口本，也没有身份证。”
　　“居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年满16岁的中国公民应当依照《居民身份证法》的规定申请领取居民身份证，未满16周岁的中国公民可以依照本法的规定申请领取居民身份证。没有户口本，也没有身份证，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沈翊，你是不是背了啊，记这么清楚。”
　　“这是常识...这里？”沈翊抿了口奶茶，嚼巴着珍珠，“有这个管钥匙的死亡时的现场照片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有这个管钥匙的个人资料。”
　　姓名：付凯博
　　年龄：24岁
　　住处：北江南何私人博物馆四楼
　　祖籍：不详
　　......
　　“从这份资料上来看，我们只能知道他叫付凯博，24岁住在博物馆啊。”杜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什么具体信息。”
　　“不，我们还知道了，他的活动场馆只在博物馆。”沈翊把文件夹合上，随手放到了画架旁边，他道：“一个管理钥匙的，是没有休息的，周末也要营业，所以他大部分的活动场所都在南何博物馆。”
　　“案发现场应该是有记录的，我们得去兄弟局一趟，把照片调出来。”
　　“好。”
　　到达后。
　　“这案子我记得啊，当时那场面老血腥了，那个脸哦真是要吓死人。”说话的是兄弟局刑侦支队的一员，何仲。就是他来协助他们调资料的。看着十分年轻，像个大学生似的。估计没入警局多久。找资料的一路都叭叭说个不停，着实把杜城给逗乐了。
　　“小兄弟，你累不累啊？”杜城拍拍何仲的肩，何仲迅速转身，问：“啊？”
　　“嘴皮子都快起飞了，休息会儿吧。”
　　“啊...”何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好的好的...”他略带窘迫的背过身子，“哎！找到了！21年4月的！是不是这个！”
　　何仲抽出文件包，交到杜城手上，眼睛眨巴眨巴的，沈翊笑笑：“嗯，很好。”
　　“嘿嘿。”何仲挠挠头，“那我们去看看资料？”
　　杜城想想，也行，省着又跑回去，干脆在这看了。他的手指绕过封文件的线，一圈一圈转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纸张。杜城将袋子里的东西依数抽出来，“这是案件完整记录？”
　　“应该是。”何仲从中抽出张照片，“你们是在找这个吧？”
　　确实，现场如何仲说的，十分血腥。被害者付凯博的脸被划的烂成一片，几乎看不出面貌，眼球布满血丝，甚是可怖。
　　“没有施救吗？”杜城手靠在唇边咳了一下。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就是半口气那种，不过还是叫了人来救，割腕，结果也就是这样，就不回来。”何仲浑身肌肉绷紧，“其实，医生说，我们早来15分钟他都有活的希望...是我们晚了。”
　　杜城手掌在何仲左肩拍了拍，“不怪你。”
　　“我要是早点到...”
　　“没有什么早到一说，木已成舟的事，不如想想现在，怎么救更多的人。”沈翊想，要是当年，他没有画下那幅画，杜城的师傅雷一斐也就不会死。可已经定下的事，他也没有办法改变，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救更多人。
　　“嗯，南何私人博物馆应该是有摄像头的吧？”杜城抬眼望向何仲。
　　“有是有，而且也有凶手与迫害付凯博的完整录像。但是没开灯，就几乎处在黑暗中，根本照不清脸。那个凶手准备离开时专门拿手电筒照了被害者的惨样。”何仲道。
　　“凶手杀付凯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也知道四楼有监控，所以故意在黑暗中行凶，照手电筒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被害者血肉模糊的模样。”沈翊把照片从杜城手中抽过，“你看这里，他整张脸都花了，可唯独嘴唇完好无损。”
　　“这不单偷画啊，这不是情杀就是有仇。”何仲一听杜城这么说，立马把头探过去，“你们要不要看看监控录像？”
　　“嗯。”杜城把文件收纳好，丢给沈翊抱着。
　　“这是我们从南何私人博物馆的监控站提取出来的录像。由于视频模糊和被害者脸花了的原因，我们的画像师无从下手，才一直耽搁至今。”何仲打开了电脑，把录像调了出来。
　　“嗯，我先看看。”沈翊拉着杜城坐下，随机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
　　视频是纯黑的，这时候还没有人。
　　金属碰撞的声音并不大，有人在锁门，应该是付凯博。按照被害时间来看，这时候凶手已经进入了博物馆，在某处蛰伏。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咔嚓”四楼杂物间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
　　杜城手肘碰了碰沈翊，沈翊没动：“嗯。”
　　一道黑影闪过，他手上的针剂在黑夜中闪着光，对准一脸懵的付凯博的脖子刺了下去，付凯博力气仿佛被抽走，他瘫倒在地上，凶手挡住了付凯博的脸，只能在黑暗中看见凶手手中的刀闪着银光。很快，付凯博的脸便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沈翊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针剂里装的是什么———γ-羟基丁酸（GHB）水，服下的人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反抗力。而γ-羟基丁酸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强烈的抑制作用，这种合成毒品，对人体伤害大是一码事，凶手能弄到这我国管制第一类精神药品就足可见这起案子的严重性与危害性。
　　一袭黑衣的凶手在付凯博腕上划了几刀，一刀浅一刀深，他在对被害者施虐。
　　突然，他猛的站起身，扯下后腰上别着的手电筒，他摁开了开关，将其对准付凯博的脸。
　　何仲忍不下去了，拍案而起，“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太过分了！”尽管看过很多次这个视频，可每次何仲都还是会生气，他气自己没有早些找到付凯博，也气杀人凶手杀了人就这么跑了，他们也找不着！
　　沈翊拉着何仲的衣袖，往下扯扯，让他坐下。
　　“付凯博这个人很麻烦，他脸花了看不出原有样貌，加上他没有户口身份证也不出博物馆...”杜城想到了什么，“他不出博物馆，也就是说他从小就在博物馆，他小时候的照片，或者馆长肯定见过他无数次，记的他的样貌。”
　　“我们去南何。”
　　“我也去！”何仲小跑着跟上杜城和沈翊。
　　“你认识路吧？指路。”杜城转了圈方向盘，“何警官，怎么走？”
　　沈翊坐在后头，他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何仲抓着衣角，便道：“别紧张，我们只是去画像。”
　　“嗯。”何仲摘下自己的眼镜，低头在镜片上哈了两口气，压在裤子上擦了擦就架回了鼻梁。
　　“小何警官，眼镜这样不会糊吗？”杜城瞥了眼前视镜，“往哪边拐？”
　　“啊，左，右边！”何仲看着车子离分叉口越来越近，急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