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寒秋》蓝咖啡

8、第八章

　　打开电脑，却想不到要写一个字。有的时候，长时间的伏案工作，不但消耗一个人的健康，有时，见到电脑会让人有恶心呕吐的念头。
　　电话再次响起。
　　“妈，我知道了。”我说。
　　“嗯？”电话那端是个男声，他停顿了一下，说：“是段书然吗？”
　　“呃？”我呆了一下，脑子里立刻回想，这个声音什么时候听起过，毫无记忆，没有联系。“我是。”
　　对方的电话传出一阵嘈杂声，像是被人从手掌间传递，时间在流逝，不知为何，我毫无耐心等待，正要挂断电话是，那边传出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
　　“段书然？”他说。
　　“呃？”
　　“幸好你没有换电话。”他说。
　　“呃？”
　　“惊讶吗？不能相信吗？”那人发出呵呵的笑声，那么的熟悉跟自然，仿佛昨天刚刚见面的好朋友。
　　“你……”
　　“我什么？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更新小说的，你去哪里了？外出旅行？生病了吗？”他言语急切，而我再次坠入黑洞，呼吸困难。“书珧，你不会又晕过去了吧。”
　　“没有。”我艰难的说。
　　“呼吸如何？”他问。
　　“还可以。”我回答。
　　“深呼吸一口，来，试试看。”他陪我做了一个呼吸的动作。我吸了口气。
　　“晕吗？”他问。
　　“没有，靠墙站着。”我说。他笑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外出，就是生病了，小感冒而已。”我用手按住自己的心房，免得心跳过快，猝死掉。
　　“住院了吗？你有一个礼拜没有更新。”他说。电话那边经过一阵嘈杂之后，是一个安静的空间，我几乎可以听见风声。呼呼的吹过他的耳边，他说话的语气很平缓，字句清晰。
　　“嗯，医生说要住院观察。那个……”我停顿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不会看呢。”
　　“我说过我会看的，看书的时间总是有的。”他说。
　　接着是一阵沉默，我们都没有在开口，仿佛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是那么的幸福。忽然，他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应和了一声。
　　“要忙了。”他说。
　　“嗯。没事，工作重要。”
　　“保持联系，好吗？”他说，“我以为你会打电话给我，或者换了号码也会告诉我的。”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样好不好？星期天，这个星期天，见一次面，好吗？”他说。
　　“你的工作……”
　　“没事。我说的，时间总是会有的。这个是我的手机号。发发短信的时间总是有的。”他说。又有人叫了他一声。
　　“先就这样吧。”他说，或许是他朝人群走去的缘故，四周又是嘈杂声。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
　　“加油。”我说。
　　“记得更新小说，你要……”
　　电话忽然断了，我不知道他要我怎样的。我从云端缓慢的下落，丝毫不必担心脚底下是不是万丈悬崖。我翻看来电显示，查询电话的地点，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影视基地。将号码抄下，贴在镜面上。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小说所在的网页，除了谩骂作者更新不力的帖子之外，有一行字，繁体的，匿名留言。
　　“故事下落不明，你呢？”他说。
　　我重新改写了公告，发帖讲述自己离奇患病被隔离的经历。将那条匿名留言置顶，不管是不是他，我都愿意相信是他的话。
　　更新小说时，楼下的小道，传来两声狗叫，在黑夜中特别的尖锐。既然注定又是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我重新打开文档，敲打键盘，但是目光还是被镜面上那串号码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为什么是我？
　　我跟你，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难道我真的是火星人吗？

　　萌萌离开后，我不得不一个人面对去超市采购的事情。我并不是真的与世隔绝，站在人群中，我还是会欢喜，但是，没有人分享的欢喜，有时候会让人有流泪的冲动。假如孤单从一开始就彻头彻尾的话，这些都毫无关系。
　　如果已经习惯有人陪伴，但是突然消失掉，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在生活用品区转了一圈，萌萌就在身边，购物篮里所有东西都是她从货架上取下的。我试图放回去，但是她又丢了进来。
　　“段段姐，你需要这些。”她看着我说。
　　我买了很多熟食填充自己的冰箱，从酒架上取下一瓶干红，萌萌拍拍手。
　　华联的付账区永远人满为患。绕回电器区，数台电视正在播放娱乐新闻，萌萌拉住我要离开的脚步，亦和就出现在画面里。一部古装戏，他穿着戏服对着摄像头一脸笑容，我看了眼时间，就在那通电话后第二天的早上。他拍了一夜戏，脸上有尽力控制的睡意。有粉丝去探班。他最近真的接了很多古装戏，好的坏的，好人坏人。他似乎乐此不疲。
　　“会累吗？”我看着电视问到。
　　“不会啦。”萌萌在一边回答我说。“有梦想，事情就会值得坚持。”
　　“可是，还是会累的。”电视结束后，我推着车子离开，萌萌顶着她蓬松的头发跟在我身后，一蹦一跳的，没有片刻安静。

　　发现萌萌就在身边是住院后的第四天，早上护士来量过体温后，我便一个人坐在床上翻书。萌萌就出现在一旁的椅子上。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身裙，海藻般的头发蓬松搭在耳后，她托着下巴看着我，脸上是熟悉的微笑。
　　“段段姐，你醒了。”她说。
　　“我不知道萌萌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我将书放在一边说。
　　“才没有呢。我是萌萌啦。”她笑着说，从椅子上站站起来，坐在床边，病床因为增加了重量发出声响。我看着她，试图找到一点恶作剧的模样。
　　“段段姐，你不要害怕，我不是鬼啦。”她说。
　　“别告诉我，你是天使。”我说。萌萌发出水流般的笑声。
　　“当然也不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说。
　　这时，送药的护士推门进来，萌萌闪了一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护士打量了我一眼，这样的目光，几天来我已经经历够多了。该死，谁叫我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史前的灭绝动物。小护士将药放在我手上，将水递给我。她戴着大口罩，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今天有谁来看我吗？”我问。
　　“没有。”一样含糊不清的语气。
　　“有谁进病房吗？”我问。
　　“你这里是隔离病房，怎么会有人进来呢。”她看了我一眼，不解的说。
　　“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在她的注视下，吞下药丸。

　　护士离开后，萌萌又坐了过来。
　　“你回来看我吗？”我问她，她摇摇头。
　　“那陆飞呢，你看过他吗？”我问，摇摇头。
　　“段段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这样对大家都好。”萌萌说，接着她挥挥手，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要走吗？”我问她。有萌萌在身边，连空气都有了光亮，我喜欢这样的陪伴。
　　“当然不会了。”她笑着说，“我会陪着你，直到完成我的任务。”
　　“任务？”
　　药性渐渐的发作，萌萌的脸慢慢的模糊，她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看见她，她不分昼夜的留在我身边，在我跟父亲对话时，在马路边，她都跟着我，而我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害怕。

　　我做好水饺后，萌萌帮我放到桌子上，替我摆好调料，坐在我的对面。
　　“段段姐，你都不问我要不要吃吗？”她说。
　　“不用。你何时吃过东西被我看见了。”我头也没抬的说。
　　“那到也是。”她说，“段段姐，你明天真的要去见你家钟亦和吗？”
　　“首先，他可不是我家的，喜欢他的人可多了，我算什么呀。其次呢，今天才是周四，到跟他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天，再者，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我总不能冲到那个影视基地去找他吧。”我吞下两个饺子后说。
　　“话不是这样说的，为什么别人可以去探班，你不可以呢？”萌萌托着下巴。
　　“我很忙。”
　　“我到不觉得。不过啊，既然他那样说，应该是他来找你才对。你给他发条短信问问看？”萌萌变戏法将手机交给我说。
　　“不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打扰他休息就不好了。”
　　“放心吧，你永远不会打扰到他的。”萌萌几乎是拍着胸口保证说，“你要是担心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告诉他这是你的手机号就好了，说一下你是谁就可以的。”
　　“真的？”
　　“当然，你不相信我？”
　　可是……
　　我依旧还是有我的惴惴不安，不管事情是会朝向那个方向发展，我都希望自己可以掌控到一点，这个并不是自尊或者控制欲在作祟。我只是有太多的不能肯定和无法接受。做不到坦然的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
　　我那么的喜欢他，但是，现在他几乎就要站在面前了，我却给自己翻出一条条的理由，强迫自己远离他，远离不受控制的自己。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这样的一段感情，孤单的，却又是那么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