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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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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看过很多人的脸,有些,甚至不能够成你记得的要素,而有些,在后来的日子中,只是你的想象。
那个男子的叫卖声,伴随了我一整个冬天的噩梦,终于在春天伊始中结束。我搬离那处,跟陆飞做了邻居。也是那个时候,知道自己手头必须有积蓄,辗转出去工作,跟陌生人打交道,手心永远有来不及消褪的红肿指甲印。这样的人,在周遭人热闹时便会隐去,不让人注意到。最稳定的一段工作,有六个月的时间,在一家咨询公司办公室内,负责接待。身边来来去去全是陌生人,我到也安心,知道那些人都是无害的,于是坦然,渐渐脸上也有了微笑。那是认识陆飞跟萌萌后最好的时光,文字渐渐成了一种陪伴,这样却愈发的轻松,文字亦不再艰涩难懂,读者日渐繁多。
可是,那个人,还是我,内心孤傲的女子。很多事情懂得放弃,知道见好就收。不贪婪,不喜繁华富贵。不做蝴蝶,不引人注意。
只是,总会有人在意她的。公司聚餐时,总会有人一再提醒她日期,桌子上偶有玫瑰出现,邮件里总会有几封是邀约的。只是,风景再美,也都看不进眼里。
“我爱上一个人,以后就不会在爱上别人,就只要爱他一个人。”我隔着空气对面对的那个男子坚定的说,只是自始至终也没有告诉他,我爱上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面办公室有男子未婚丧偶,他萎靡了一段时间后,过来,请我吃饭。我答应了。他带我到一家快餐厅,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瓶酒。眼泪便出来了。那一日,他跟我说了很多话,要我答应将来写故事的时候,一定要提及此事,因为他担心自己有一天就会忘记。他已经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不想连这一回事也忘记。
我答应了他。
爱人者自爱的心。
“宣传结束后,我就带你过去。”他在电话那端说。
“好。”
“你答应了?”他有点诧异我的应允。是的,我答应了,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答应你,包括有一天,你可能就此离开我。
“嗯。你说好就好了。”
“这个月十五号,我就回去。”他说。
“那我等你。”
爱一个人需要多少的承诺呢。需要多少伪善的心才能当做自己只是他的唯一。
我开始想象那个海边空置的,安静的房子。在脑子中绘画出它的模样,以及我们两个人身居其中的种种假象。而,事实上,他只是说,有一处闲置的房子,可以提供给我居住,仅此而已。在我可能的寿命最后一段时间内,我将居住在他的房子里。
我打量着刚刚收拾好的房子,忽然冲动得想到推倒眼前的一切。将书从书架推出,散落一地,衣橱里的衣服揪住,仍在地板上……
我满意的看着自己摧毁后的结果,换上球鞋,下去散步。小区里三三两两的老妇聚集在一起聊天,浓重的口音让我完全听不出交谈的内容。只是,我经过的时候,他们总是要停下来,望向我,在我转身后又回避目光。我坐回花台边看月亮,它附近的云朵像是被焚烧后的残缺不全。
萌萌回来了。靠在我的身边。
“段段姐,你在想我吗?”
我没有转身,笑着摇摇头。“不是在想你,是在想月亮。”
“你为什么把家里弄成那样?”她穿着一条浅粉色的上衣跟一条白色的短裤,在我身边的空处坐下,两条洁白干净的退,晃动着,一下,接一下。
“嗯。”我哼了一声。
“钟亦和明天一早就回来。他看见会不好的。”萌萌遮住嘴巴笑着说。我白了她一眼。
“他在宣传,怎么会回来呢?”
“你都不看新闻吗?下一站就是这里啊。”萌萌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真的?”我猛了站起来,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压低了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拉了我一把,也许是错觉,我居然察觉到一丝的温度。“放心,我帮你收拾好了。”
“哦。”我重新坐了回去。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做的事情完成了?”
“一半一半。”她说,“所以,我回来了。”
他到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萌萌躺在外面的沙发上,只是门铃响了半天,她也没有动弹一下。我套上墨绿色的裙子,却给他开门。他一脸风尘的样子站在门口。他对身后的中年男子点点头,进来,关上门。
他伸手抱了抱我。我看见,萌萌坐起来,一脸的微笑。
“很累吗?要不要洗个澡?”我问他。他身上有陌生空气的味道,像是迷迭香的气味,我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好。”他说,脱去了黑色的外套,里面是干净的白色衬衣。自打出道以来,他从来都没有自己的造型师,出席各种场合都是自己经手一切,打点自己,不够出彩但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一次,某个电影节的红地毯上,各路明星盛装打扮,只有他,一身过膝黑色修身风衣。第二天,媒体对他的穿着大肆批评,连他那辆开了好几年的车子也成为了话题。他倒好,只是淡淡的在记者求证的电话那端说出那件风衣的牌子,是当季的新品,没有过时,那个红地毯他第一次穿,之后还参加过好几个慈善晚会。至于车子,他说,不过是代步的工具,再说,开久了,就会有感情的。
他与人为善,从不在小事上计较。有恶意中伤的记者,他也只是言语轻缓的解释,至于一些八卦,他没有,歌迷也不好奇。他的粉丝是圈里出了名的忠实,跟着他风风雨雨,不离不弃。渐渐的关于他的新闻也仅仅只跟作品有关系,人整个清澈起来。年轻人喜欢他的睿智,小孩子喜欢他的和气,跟他同龄的又羡慕起他的平淡来。
关于他的种种猜测,都只是停留在表面。有人跟他求证说,这些年,没有大红过,难道自己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他想了一下,看了眼问话的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说:“我现在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演戏,唱歌,一路走来也有人支持着,不愁温饱的问题,身边也有三两个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身体也不错。”
他顿了顿,在主持人开口之前,继续说:“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跟一些人比较,我真的很幸福了。”
那个女主持人,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真诚的看向他,点点头。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幸福的男人,坐在我的小客厅里,放松自己半躺在沙发上,微微闭上眼睛。我拿着一条热毛巾站在一边,却不敢去靠近他。他身上没有想象中的风尘,岁月也善待他。就是这样远远看着他,也能嗅出阳光的味道。
“书然。”他叫我一声,打断我不着边际的发呆。“有点饿。”
“给你做碗四喜面,好吗?”我捏着手里的毛巾说,他微微的疑惑,起身跟我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我有多爱你,爱情就会有多么的荒凉和紧张。
你现在就站在我身边,在我所剩无多最后的生命里,可是,我还是不敢正视你温暖和柔情的目光。我怕一看见你,自己就会先消失。假如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你,我是否就是因此看不清你的模样。
我爱你,说不出有多爱。
四喜面是母亲的拿手绝活。无论我何时从哪里回家,都会有一碗热腾腾的四喜面放在餐桌上。
亦和靠在厨房的柜子边,看着我将洋葱放进油锅,放进鸡块和土豆后,他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起来。
“书然,你每次的四喜面味道都不会一样。”他看着我说。
“那是因为我的创意,永远都没有停止过尝试。”我满意的说。
等待的时间里,他去淋浴,换下来的衣服,整齐的放在沙发的一角。我一件件的手洗,屋子里有音乐流淌。亦和不在时,萌萌就出来了,她坐在厨房的操作台上跟我聊天。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说话。满手的肥皂泡沫,脸上是坚定的微笑。
好几次,我冲干手上的肥皂,狠狠的咬下去,疼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知道疼,就算最后没有了记忆,现在,是真实的。
现在是早上六点,十点钟,他还有个活动要参加,至少提前一个小时他就要到后台准备,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迟到的习惯,可是,总是他在等别人。衬衣挂在阳台上,一会就会晾干。他穿着浅灰色宽松的家居服出来是,我几乎没有忍住笑声。他一脸吃惊的看着我。
“不难看,真的不难看,很好看呢。”我挥挥手解释说。自己的笑意,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的画面。
灰白相间的格子衬衣,下面是肥大的白色运动裤。湿漉漉的头发伏贴在头顶,毛巾擦拭的动作停在半空中,一对满含笑意的眼睛望着我。
“现在,你不会找我签名了吧。”他走了几步,越过我,看见阳台上的衬衣说。
“你不是不给吗?”我在他身后说。
“嗯,是不想给你。”他说,忽然走过来,从身后环抱住我,我可以闻见他身上我的沐浴露的味道,他头发上的滴水落在我的眉间。我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替他揉干头发,他温顺的让我摆弄着。
“书然,我想给你的,会比你要的还要多。”他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