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血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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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夹着雪，吹得人间都仓皇。
凡人早就窝在家里抱着火堆，乍一眼望过去，整座山只剩说不出话的枯树和那只守门的白发人。
本是一片寂静，悄无声息。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苍茫的白色之间就站了一个突兀的大红身影。
就像雪地上粘了一滩血，刺得眼睛疼，心也跟着发悸。
白发妖没有回头，任由那人缓缓靠近。
“起死回生是上古邪术。”
“一旦施术，神鬼皆知，天兵无常皆降罚。”
“一向谨慎的离青白，竟也有当守门人的一天。”
妖王的声音乍一听很冷静，却和往常不同，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不存在的心扉。
“这人间没有天兵，地府也不管。”
离青白终于转过身，白色的眼睫毛上覆了雪，轻微震颤。
妖王笑一声，略显苍凉，
“所以你知道你要防的，仅我一人罢了？”
他一步走近，不由分说揪住离青白的衣领，没有面具遮盖的神色终于愤怒，
“裘青白从前是人，有斩不掉的情就罢了。”
“离青白你，你从来就是妖，你本该无情，本该千年如一日！”
离青白被他揪着衣领，也不反抗，只睁着那双眼睛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
妖王眼里的怒火隔着空气烧过来，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无情无怒，冷淡似雪。
确实。
他都平静至此，自己又有何必要生气。
妖王突然松开手，扬起一侧的嘴角，
“你是怪本座，杀了裘青白。”
离青白眼睫毛颤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本座查清楚了，那三青山上的通天藤便是门，而聂应钟是开门的钥匙。”
“等他开门，本座允你一起去那边。”
妖王双手抚上离青白的肩膀，定定望着他，
“你不是想见裘青白吗？”
“他在那里活得好好的，还是你那个乖巧的徒弟，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忤逆之事…”
离青白骤然瞪大眼睛，飞快打开妖王放在他肩上的手，退到好几步外，呼吸终于开始颤抖，
“只有这里的他才是他…”
“大人不会懂的。”
妖王看着他无端的反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缓缓把凝在空气中的手收回袖管，
“罢了，罢了。”
“这个人间什么都乱套了，他也是，你也是。”
“本座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妖王的声音带着讽刺，和一种悟透了的决绝，一脸陶醉地接雪，
“总归那边，也有一个离青白。”
下一个瞬间，一股狂风从他身后刮过来，藏着无数根细细密密的红色绣花针。
离青白展开一只胳膊，手掌里不知怎的就多出了一把折扇，和肖玉那把如出一辙。
一下子，在雪地中打得不可开交的身影，就好像多了久违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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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生来怕火，我却不怕。”
妖王低头，半蹲下身，一只手抚上离青白美得不像话的白发，瞳孔颤动却看不出怜悯，
“我是生来就要统治妖界的人。”
“离青白，你会死在这里，你从来都明白。”
白发妖的脑袋被妖王的手抬起来，雪白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全是血。
“起死回生之术一旦发起便不能被打断，否则聂应钟也得死。”
“你知道我会让他救回公良冶。”
离青白微微张开嘴唇，却没能说出话。
他的胳膊无力地垂在地上，手指拨了一两白雪。
妖王还是定定望着他，表情这时才开始有些许可悲，
“为了一条阴阳血的命与本座作对，值得吗。”
“又或者…”妖王皱眉，“是两条阴阳血的命？”
离青白没有回答，睁着依旧空洞的眼睛。
他看见暴雪。
看见那个他捡回来的孩子，拿着折扇在雪地里飞舞的身影。
光阴一晃而过，小儿变成一个潇洒公子，在树林里和他说，你就容我护他一生又怎样。
再醒过来的时候，小儿不见了，化了抓不住的灰。
而他说着要护的公子，也躺进了妖王的树棺。
世事无常，可谁也逃不掉离别。
一片雪花飘到离青白微微泛红的眼角上，没能化成水。
“大人，他错了。”
离青白终于开口，百般虔诚，万般无奈，
“我是他师父，他的罚，也要替他受。”
“大人。”离青白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遗憾全数涌出来，所有被掩埋的悲泣都汇聚在这个时刻，
“莫怪。”
妖王闭上眼睛，抬手抚在离青白脸上，在触到他脸上温热的时候颤抖了一下。
妖不该有情。
所以妖的眼泪，乃世间罕物。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触到离青白的眼泪，那个他以为和他同样无情的离青白。
“罢了。”妖王把离青白放回雪地上，那只手还停在他脸上，只是底下不再有生息。
而后妖王站起来，鞋尖触着离青白的衣角，直到那衣服逐渐化成灰被风吹走。
妖王没有动，视线也没追随那股风，只是站着，双手背在身后。
离青白说他们错了。
他们一定错了，因为情是这世间最捉摸不定，最把握不住的东西。
追随这种飘渺，远不如追随力量来得实在。
无妨，在那个人间，还有一个离青白，和他一手养大的小徒弟。
回到正轨，才是不负众望。
“哎哟。”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妖王回头，那雪幕中间走出来一个人。
和他一样穿着突兀的红色衣服，黑发随意披散着，眉目妖娆。
“离青白都没了，老家伙，你可下血本了。”
“你还真不怕孤独啊。”
妖王笑一下，目光轻佻坠在男子脸上，
“不是正轨的人间，你阎王也要来管。”
阎王摆摆手，笑得合不拢嘴，
“三清那家伙的得意之作，不敢管，不敢管。”
“这人间破事太多，起死回生也算不上什么了。”
“我不过是上来看看你这个故人。”
“毕竟我太孤单，也怕别人孤单。”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血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