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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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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的小妖并肩开门进房间,一个端凡人的茶水,一个端凡人的吃食。
他们都垂着视线,不敢抬头看榻上的人。
这是马上要成为大人的,珍贵的阴阳血。
尽管才换下的衣服渗出千处血迹,尽管他嘴唇苍白如雪。
小妖在榻边跪下,把盘子举过头顶,
“公良大人。”
公良冶没有回答,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另一只小妖对旁边的妖使了个眼色,轻声开口道,
“公良大人,马上有另一位大人要来这里陪您。”
公良冶好像听不见他的话一样,直愣愣盯着前面的墙。
直到那妖继续说,
“大人让我们在您见新来的大人替您收拾一番。”
“因为那位大人,同您一样是阴阳血,还姓聂。”
神思砰一声砸回心脏,很久没有扭过的脖子疼痛着转过去,视线终于落在那只妖乌黑的发顶。
“你说什么…”
“姓什么…”
声音嘶哑得像老人,手指却颤抖着掀开了被角。
这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却地位颇高的大人,醒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情绪在空气中弥散,一触既燃。
两只妖跪在地上给他让出一条道,他赤着脚,摇摇摆摆走了两步似乎想去门口,又停下来转过身,
“他叫什么,你说。”
端着点心的那只妖得令,正准备开口,门那边就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房内的三人同时看过去,下一个瞬间门大开,视野里出现另一个穿着充斥血迹白衣服的身影。
头发和公良冶一样黑,简单盘起。
嘴唇和公良冶一样白,紧抿。
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微光,雀跃得和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小妖立刻垂下视线,看见公良冶的脚转过去面向门口那人,整条腿抖着走了两步,而后整个人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跌到了地上。
“应..应钟..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额啊…啊……!”
公良冶的声音突然充斥整间房,也不沙哑了。
千根钢针扎在身上的时候,他都没哭。
可现在他哭得撼天动地,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公良冶!”
门口的大人喊一声,跑过来跪在他旁边,小妖们看见他环着公良冶肩膀的手指也在抖。
“你别哭了,别哭了…”
“我这不是来救你了。”
公良冶的咆哮更加疯狂,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轰一下打开了聂应钟的手。
瞪着绝望的眼睛,他说,
“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走得远远的,不是活得好好的….”
“什么阴阳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伴着小孩一样幼稚的呜咽,他抬起手,无比怜惜地隔着空气抚摸聂应钟脸上的伤口,
“你得多疼…多疼啊….”
姓聂的大人表情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眼泪甚至更加汹涌,却紧紧咬着牙关作出一副坚毅的模样,
“你还有脸说我,你怎么不看看你什么样子。”
他说着,一把揽过公良冶的脖子,把公良冶的脑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看。”
“我早就说过….”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公良冶没回答,一个劲哭,旁边的小妖都不知道他原来还能这么脆弱。
聂应钟一只手伸进他后脑勺的头发里,脸颊贴着他的耳廓,
“没事了。”
“以后要生,要死,我都陪你一起。”
“我既然回来了,你就再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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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吩咐,裘青白大人不能入内。”
没见过的小妖拦在身前,裘青白垂眸,两只手背在身后,属于凡人的温柔彻底从脸上抹除,
“为何。”
“不知。大人的意思,小人不敢揣度。”
裘青白的视线从小妖头顶缓缓挪开,落在打开一条缝的窗户上。
冷风吹得窗纸噼啪作响,他还是面无表情。
“这两天,还有谁来过。”
“回大人,”小妖低着头,“另一个阴阳血大人搬进来了。”
“如今也住在这里。”
面前的大人没有说话,小妖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空气夹杂着冰冷的雪花沉默。
接下来天地一声爆响,小妖吓得腿一软跌在地上,回过神来的时候,窗边那颗参天大树已经生生断成两截,砸在地上。
“大人..大人息怒..!”
小妖连忙爬到裘青白脚边跪着,连声求饶。
“是所有人都不能入内…”
“还是只我一人?”
裘青白的质问大石头一样压在头顶,喘不过气来。
小妖一头冷汗,捏着拳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面前的大人突然惊悚地大笑,对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大声怒吼,
“全都把我撇在外面,我到底算什么…是人是妖又有何区别!”
“除了你根本没人要我!”
“闻道佟!你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和悲凉,被雪花切碎,越来越小,
“你看到了吗……”
“他们是一起的…是一起的…”
“那我呢…我呢。”
最后一句小到听不见了,因为这位大人已经走到几十步开外,折扇却还插在断开的树干上。
小妖终于抬头,看着猛烈的风雪把他的背影淹没。
刚扶着柱子站起身,就有一个身影落至跟前,白发和雪地交相辉映,无比耀眼。
“离青白大人!”
小妖又跪下,对着四大青白之首缩起下巴发抖。
“搬进来的,是谁。”
离青白的声音比裘青白温柔几分,后面却藏着更加危险的杀意。
积累了几千年的功力和城府,发起飙来,岂止树碎。
“回大人,是,也是阴阳血…”
“姓..姓聂…其他小的也不知…”
离青白斜了窗子一眼,手掌对着树张开,树上就升起红色的火,眨眼之间把庞然大物烧成灰。
“裘青白来过的事,不要与任何人说。”
“仔细你的嘴和命。”
命令落下来,小妖连连点头应下。
再抬头的时候,大人已经不见了,眼前只剩孤独的大雪。
小妖深吸一口气,再次扶着柱子站起来。
他侧过头,看着大树原来的位置剩了一地灰,很快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吱呀一声,上面的窗子打开。
两个穿着白衣服的公子在窗边,其中一个抬手梳起另一个公子的长发,好像除了那公子以外看不到任何人。
“应钟,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梳头的公子说。
“有。我听到你说话了。”
另一个公子闭上眼睛,苍白的嘴唇扬一下。
小妖愣愣看着,一下子竟然忘了他们还是两个凡人,待在妖界不断被损耗的凡人。
因为他们好像活在属于他们的另一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