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牲五鼎·食行天下》小T君

7、第7章

　　薛子文今日起床的时间也和平时相差无几，都是在卯时末辰时初。其实，与一般人相比，薛子文的作息时间规律得令人惊叹：亥时初便睡下，卯时末便起来，从无例外。

　　在薛子文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厨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就的，不能急功，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而且，做菜对于身体的要求是极高的，一个出色的厨子对于“五感”的灵敏度，耐力、力量、以及健康的要求都极为严格。所以，良好的作息时间可以使薛子文每天都处于最佳的状态。
　　就像现在，薛子文和往常一样，穿戴整齐，拿好东西之后便开门出去。刚开出一半，忽然看到一张放大的笑脸，薛子文心中猛得一跳，吓得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来人之后，才缓缓镇定了下来。

　　“早！”墨谔笑眯眯地问候道。
　　薛子文面无表情地把门完全打开，对着墨谔微微颔首道：“请让开。”
　　墨谔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薛子文，不过还是乖乖地侧身让开。薛子文迈出门，绕过墨谔径自走了。墨谔见状，施施然地跟了上去。

　　薛子文在心中思量：到现在自己还是有些不明白当初为何那么干脆地答应让他留下来......真的只是因为这个人可以在吃过一次之后就指出自己菜里的不足这个原因么？看着墨谔施施然跟着自己的身影，薛子文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既然留都已经留下来，就不用去追究原委了......

　　“子文，你这是要去做早饭么？”墨谔走上前与薛子文并肩灿烂地笑着说道，“子文，我想吃面。”

　　薛子文并没有搭理墨谔，自顾自地走着。而墨谔则亦步亦趋地跟着。
　　“子文，我们这是去哪儿？”
　　“山上。”
　　“哦......”墨谔有点失望地摸摸鼻子。怎么来这儿没几天，总是往山上跑......

　　山依然是那天捉兔子的那座山，树也依然是那天看到的那几棵树，但是，兔子已经不是那几天看到的兔子了。
　　“子文，你来山上要做什么吗？锻炼？还是来捉兔子？”爬到半山腰，墨谔忍不住问道。

　　薛子文并没有马上回答墨谔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忽然他停在了一片茂盛的竹林前，然后蹲下身，盯着他面前的粗壮的毛竹根部，淡淡地解释道：“在冬天的山中，也蕴藏着很多美味。就像这竹子根部的冬笋，在现在的时节吃是最好的。”
　　“在山上还有很多可以用来做菜的野菜，就像韭黄、茼蒿等，韭黄可以炒蛋，茼蒿炒腊肉。同时，还有很多药材也可以作为食材。”

　　墨谔看着他对着竹笋双手合十，微微拜了拜，然后再拿出铲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挖，温柔认真的模样，让墨谔有些失神。
　　这时，一把铲子迎面飞来，墨谔回神迅速接住，诧异地看着薛子文。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忙。”
　　墨谔扬起笑脸，高声答应道。然后捋起袖子走过去。

　　“子文，你在挖笋之前为何还要拜一拜？”墨谔好奇地问道。
　　薛子文低头认真地挖着，并没有搭理墨谔。
　　墨谔无奈，拿着铲子对着土壤指了指，信手摸了几个笋出来，个个鲜嫩肥大。
　　“好了。这些够了么？”墨谔捧着那些笋送到薛子文的身边。

　　薛子文并没有马上回头。
　　“没有原因。”
　　“啊？”
　　“我刚才那么做并没有特殊的原因，只是觉得这样会更心安一些而已。”
　　墨谔闻言看着薛子文，半响，勾起嘴角：“我想，我懂。”
　　薛子文歪过头，看着墨谔：“你懂？”
　　墨谔含着笑点头道：“恩，我懂的。呐，你看，这些笋够了么？”
　　薛子文低头一看，随即嘴角抽了抽：“足够了。”然后接过墨谔手中的笋，熟练地把这些笋装到竹篓里，背起来，直起身说道：“走吧。”
　　“要我帮忙吗？”墨谔指指薛子文身后的竹篓。虽然只是些笋，可是个头和数量还是挺可观的。

　　“我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瘦弱。”说完，便径自往前走了。

　　墨谔看着薛子文的背影笑了笑，然后跟了上去。
　　“子文，你怎么又往上爬了？”

　　“去山顶。”

　　“去山顶做什么？”
　　“唉！子文，你等等我......”
　　站在山顶，薛子文静静地望着山下，在这个角度，整个碧水村一览无余，清澈的溪水围绕着宁和的村庄，虽不算极美，但是这样的景色却意外地让人很平静。墨谔看着薛子文平淡无波的侧脸，淡淡地笑了。

　　—— —— —— 我是冒充笋丝的分割线 —— —— ——

　　“子文哥哥，你回来了。”刚下山回到尝鲜楼后院，石婉就迎了过来，自然地接过薛子文手中的一筐冬笋。
　　即便现在的早晨是寒冷的，可是在山上爬上爬下的，薛子文的额前出了一层微薄的汗水，而此时，他稍稍仰了仰头，白皙的脸沐浴在清晨金黄色的阳光之中，泛着诱人的光芒。

　　“师傅，有一名男子一直堵在后院的另一个门外，说一定要见你。”东官快速走近，对着薛子文请示道。同时也打断了墨谔的无限遐想。
　　“所为何事？”
　　“他不肯说。坚持要见你一面，当着你的面说。”
　　“随他去吧。”薛子文淡淡地拒绝。随即径自走入后院，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好。”东官看着薛子文的背影应道。
　　“子文哥哥，今天的早餐吃什么？”石婉跟了上去问道。
　　“面。”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面了~”
　　墨谔看着薛子文远去的背影，不由地勾起嘴角开心地笑了：子文，你果然还是很关心我的......

　　“对了，东官，那个要求要见子文的人，你见过吗？”墨谔敛了敛笑容问道。
　　“我见过。他来尝鲜楼吃过两回。”
　　“哦？坚持要见子文的面么？我想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墨先生要去见见他吗？”
　　“不了，让他继续等着吧。”墨谔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随即眯着眼笑道：“我去厨房找子文，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忙。”说完便乐颠颠地离开了。

　　东官失笑地看着墨谔欢乐地背影，随即回神继续挥舞着自创的菜刀刀法。

　　“小婉，你去后院的水池中捉条鱼过来。”薛子文拿出面粉，对着石婉嘱咐道：“不要鲫鱼，草鱼就好。”
　　“子文哥哥，你要烧鱼么？”
　　“不是，我拿来和面。草鱼肉活，剔骨的话相对于鲫鱼来说要容易很多。”
　　“哇，面中混着鱼肉，那味道一定很鲜美。子文哥哥，我马上就去，给你捉条又大又肥的来。”石婉说完便跑了出去。
　　薛子文拿出鸡蛋，打散倒入面粉中。在面粉中加鱼肉、鸡蛋和出来的面条，就已经是无上的美味......

　　忽然薛子文听到一股清朗的声音甜腻地唤着“子文~”，眼皮一跳，抬头正好看到墨谔欢乐地跑进厨房。
　　“你来做什么？”
　　“子文，我来帮你和面~”墨谔捋起袖子干劲十足地说道。
　　薛子文面无表情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事情。
　　“子文~”墨谔在厨房里围着薛子文不断地转悠。
　　“和面的力度的把握，还有和得时候要加多少水，要不要加油，加水的顺序，要揉成什么样子才算是最好的......你都清楚吗？”薛子文停下动作，淡淡地瞄了一眼墨谔。

　　墨谔知趣地闭上嘴。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请你出去。厨房不大。”
　　“子文，那我在旁边看你就好。”墨谔有些委屈。
　　薛子文轻飘飘地看了墨谔一眼。墨谔妥协道：“好吧。那子文，你慢慢做。我在外面等你好了。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叫我。”说完便有些不甘愿地走出去。

　　薛子文看着墨谔委屈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嘴角，不过笑容犹如昙花一般转瞬便消失不见。随即低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子文哥哥，鱼抓好了。”没一会儿，石婉便跑进来兴奋地把鱼捧给薛子文。
　　“恩，辛苦了。”薛子文接过鱼，按在砧板上。闭上眼睛，顿了顿，随即拿起刀，一刀下去，利落地去鳞，宰杀，洗净，剔骨。动作娴熟流畅无比，鱼犹如在他的手中舞动一般。
　　没一会儿，新鲜的草鱼便被做成肉酱，混合在面粉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揉均，使鸡蛋、面粉和鱼肉充分地融合。
　　面揉好之后，便是备汤。汤面，汤对于面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取鸡肉斩成肉茸，放葱姜酒及清水浸泡片刻。把鸡肉茸放入清汤，武火加热搅拌。待汤将沸时改用文火，不能让汤翻滚。这样制作出来的汤清澈鲜香，味道浓郁。

　　石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薛子文，偶尔把手递递物品。其实，看薛子文做菜是一种极致优雅的享受。石婉甜甜地笑了起来，同时在心里许下一个小小的愿望：如果，能这样一辈子看着子文哥哥做菜，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