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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七章 原来你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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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我想起来,其实你都还在。
——蔡依林《假面的告白》
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高三单调的生活,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谷梁和舒冰澈真的好了,佚文还当作新闻告诉我。我也当作新闻听,心下却只是淡淡怆然。
这算是什么?谁和谁的放弃?
爱过我的谷梁,和爱过芳的舒冰澈?
离开芳的舒冰澈,和离开我的谷梁?
我和芳?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大抵,他们在一起了也好。
佚文问我用不用给新嫂子一份礼物,我沉默了很久。
也许,我的大哥,这还不算是一份大礼吗?
想着又觉得好不道德,佚文却不明就里连笑我酸,直到我说我本来就不看好舒冰澈,她别欺负谷梁就万事大吉了,他这才作罢。
“哎,你和贺泉哥哥进展如何啦?”
闻得此言,把佚文一直揍到了走廊另一头。
倒是贺泉一直没什么异动,面对流言比我还不动如山。我现在不怕我自己的心会起点波澜,就怕别人把持不住穷追不舍,因我有我的守候有我所爱,可对别人的纠缠我只是无能为力。
索性赵玲并没有找我的麻烦。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她的笑容里不带有任何更多的色彩,从而我也只能凭空惆怅。望着她每日远去的背影,天气转暖,可我的窗外,不再能看得到盛绽的蝶恋花。
考完期中再度感觉到头晕目眩,于是乎自己请个假回家去了。寂寞地躺着,夕阳的和暖恍若她指尖的温柔。伸出左手,缓缓地伸出左手,旋转在窗色里微薄的尘埃中,彩玉的手串,她的小小的心:这是她给我的爱么?这又算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么?但若她委实,像舒冰澈说的那样,很在乎我很在乎我,那么,那无数次的擦肩,无数次的淡漠,却又是,为了哪般?
是在一起,太累么?
还是我们之间那道常年深锁着的铁槛?
喔,铁槛。可是即使现在只有一墙之隔,原来那墙也是道铁槛。
她是那样一个自由如风的女人,不喜欢生活在众人的目光里,所以我不应该给她带来众人的目光。剩下的一切,我必须自己担着。
况且,她是怕我走不出去罢。成绩这个东西永远是必要的,对于一个学生而言,我也只能依靠它了。
她是为我好,她只是不想让我们都受伤,我知道。
所以不要再自讨没趣了,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等我的翅膀真正足够强大了,再去爱。
那时候你该不会拒绝了罢……
胡思乱想着,就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摇摇晃晃地都是她的影子,时而温馨甜蜜,时而又苦涩冰冷。那些甜的与苦的,层层交融着,又软又痛,又涩又香……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折腾自己,头重脚轻,开始还能想着她,后来想都没办法想明白。天旋地转,渴得要死又爬不起来,一瞬间恍若有谁在某一个深色的夜里,暖的眼神,贴心的安慰……
自己去拿水,冷的,喝习惯了也不觉得怎样。吐掉了所有刚吃进去的退烧药,我大抵还是不吃药的好:多少年没这么生一次病了,一般小感冒小发烧都是自己抗过去的。39度,好罢,就是觉得好冷。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想捂出点儿汗来,天黑了,干脆睡觉就是。
可是谁也睡不踏实,这就真个叫做病来如山倒,想喊她的名字却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抓过手机,稀里糊涂地就去拨一个人的号码,电话那头冗长的回应。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被挂掉的,断线了就重新拨过去,又不知道拨了几个,也不晓得最后究竟拨通了没有,更不知道天是怎么亮起来的,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了。手背上挂着点滴,老爸老妈都在。阳光透着窗子斜斜地射入,依稀是老妈鬓边的一线白发。
原来光阴如此短暂,只剩下亘古不换的明月与清风——想到上次对的那个对子,自以为意境内涵都还不错——可是原来江水山峦,包括北边那浩瀚的海,也都是会变的呵。
天地曾不能以一瞬。
一切都变了,都会改变的。那么除了明月清风之外,还有什么,是能永远守得住的呢?
心么?
我的心么?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还能守得住么?
一个人的守候,好难,原来真的好难。以前我拼命地去爱,到最后碰得自己遍体鳞伤,而你却依然故我。我想我高三该拼上了,我拼过高考之后,也许会将我们之间的那道铁槛打破。可是若只是这样冷冷地,这样下去,我又会不会在最后的关头失去信心,而你,又会不会在最后的关头,忘了我。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任老妈摆弄,听老妈抱怨怎么病这么厉害也不说声儿。到了中午烧是退下去了,回到家里,看到自家房间里的大穿衣镜,赫然发现左眼的眼白都变成了血红色的,包着漆黑的眼珠,竟说不上来是怎样的一种效果。
老妈说医生讲了,这就是发烧太高把毛细血管烧破了,对视力没什么影响。不过一只眼睛如此狰狞,自己看着都觉得别扭。靠在床头写摘抄,想我明儿个可怎么去见她啊——
打开手机映着我血红色的眼——竟然是十来个未接电话,昨天晚上的,从六点到十点不等,全是芳,其间夹杂着几条短信——我很少看到她还会用如此焦急的语气:
“雨点儿,有事吗?”
“怎么不接电话?”
“雨儿??”
——原来她会这样?我总以为按她往常的脾气,打个电话没人接就不管了。
我好不该,怎么让她这么着急,想着也没管是不是在上课一个电话就挂了回去——
“老师,我……”听见她的声音,我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了蓝田玉?昨天晚上我到家一看十来个电话,觉得你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了,给你打回去你也不接…… ”
“哦,就是……”一时语塞,“我也没什么事,真不好意思要你着急了,其实就是好想你……”
——我怎么把这个给说了,是不是烧还没退啊我——
“想我干什么呀,每天都见面的——哎现在不是上课么?怎么在打电话——”
“喔,我在家里呢,”只好乖乖交代,“去了趟医院,现在没事了……”
“我就说你肯定有什么事儿,一整天没见到你,”久违的温暖,“现在有没有舒服些?”
撒娇一样地答应着,我还是好喜欢她这样柔声叮嘱我要注意身体,好好养病什么的——不知怎的,出自爱人的口中,这些竟全然不是废话了。
可她总不允许我陶醉很久,没说一会儿就挂掉了。躺在床上沉默良久,太阳又下山了,周围的黑暗仿佛是满心无边无际的落寞。又养了一天病才回去上课,戴了一副茶色的墨镜,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我极具惊悚效果的眼珠子。
课间守在走廊,尽管如此,我也要看一看她的容颜:总觉得眼睛里没了她生活中像是缺了些什么。笑一下也好,说上个只言片语也罢,原来她还是牵挂着我的呀。我本以为每日的守望只不过是我注视着经过的她,原来假作看风景的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她的眼中,而每日的经过,甚至已经成为了习惯。
“雨儿你好点儿了吧,”难得的温柔的宽慰,“怎么两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
垂下眼光,墨镜下面她应该看不到我的神情:不知所措,却满是幸福。可她仿佛还是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指尖轻柔地穿过我垂在胸前的发线——
“眼睛怎么了?”
“喔,没事,医生说就是发烧烧的,”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本来我是不想让你担心,还专门编好了你问我为什么戴有色眼镜时的说辞呢——你倒偏不这么问,直接追查我眼睛怎么了,我也只好轻描淡写一点如实回答着罢——
“烧得很高吗?”隔着墨镜的颜色偷偷看到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竟然满是心疼,“怎么搞的呀,都快高考了,还不先把身体保证好……”
“没事啦,请两天假在家里躺躺也不是件坏事,”牵牵嘴角,这句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高三压力太大了,一天到晚就在那里死啃书本,连看书画画的时间都没有。好容易在家躺两天,倒让我白图了个清闲。
她微微一笑,随意嘱咐了几句“注意保养”一类的话就翩然而去,留下我站在走廊里,品着她的话的滋味,心里头甜了老半天。自我上高三以来,只恨我们班那后墙上缺个窟窿,一墙之隔,竟成了天涯之远。每一次站在门廊里守望,等待她熟悉的身影出现,淡淡一笑,而后翩然归去,恍若隔着一层轻纱,又如水中望月一般的遥不可及。我触不到她遥远的温柔,我以为我们就会在这淡然一笑里终结我一个人的爱。我只是不想打扰她,只是不忍心让她再为我烦心了。原来,我的芳,原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那淡淡的一笑,说明我们之间从未曾彼此漠视——至今才觉得,你只是不肯表现出来,原来你对我,这般心疼。
我不出现你也会着急,你会为我担忧着——
原来,原来你还在。
原来你还在,原来你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驶在人海里消失。如今这个孩子已是你所牵挂的,无论你把她当作什么,你是心疼她的,你还是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你的安慰依然是她拼下去的动力。回到座位,再看回桌角那一串飞扬的字迹——芳,请相信我,相信你的雨儿,总有一天,她会对着阳光笑出声音。
在一起的时光太短,于是长长的走廊化作了长长的思念。而原本单纯的思念和崇拜又逐渐蔓延,终于不可遏止地变作了我的爱情。从一开始她就说我对她的情感,是爱,被爱的感觉很美——我涨红了脸,低头不语。那时的我,如此懵懂无知,小小的心就被她看透,在我自己还不确定的时候,这份情感就被她确定了。但我知道,她说的是爱,不是爱情:爱有很多种,我怎么变它做了爱情,如此沉迷,如此不顾一切,直到如今我才恢复理智。理智太冷,冷得我艰于呼吸。强迫自己挺住,却原来在倒下的一刻想到的还是她的号码,呼唤的还是她的名字;却原来她一直都不曾遗忘过我,原来窄窄的走廊上,我们彼此眼神的默许,都已经把对方,当作了生命里一道,永不可缺失的风景。
芳,等我,尽管你从没有承诺过。我晓得承诺对爱自由的你来说,太重了,那没关系,我承诺你。
我会回来,总会回来的,在你身边,在你寂寞的时候陪着你。我不会扰乱你的生活,我会继续藏匿着,我的爱,只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记得是张小娴说过的,真正的暗恋,是一生的事业,不因她远离你而放弃,没有这种情操,就不要轻言暗恋。我也许心思很重,我怕伤害,所以绞尽脑汁去躲避伤害,可我们终究被命运系在了一起。好几次我以为你是走开了,好几次我以为我自己都要放弃了——我是个没长性的女孩,我以为这会使我们最后的结局。可是,原来,原来你还在,原来你从没有走开,反而是你表面上的远离,让我愈发难以割舍,也愈发磨砺着我的耐心,让我拼尽全力地舞出最辉煌的自己。我就那样尽力地跳舞,竭尽心力地跳每一步,要用我所有能表现的方式绽放我们的爱情。尽管后来,我要求自己停下来了,强迫自己去慢条斯理,也终于在这慢条斯理中明白原来你一直是为了我:你一直为了我能够走出自己给自己画的圈,为了让我真的长大——你为了我,不惜委屈自己顶住周围的一切流言,委屈自己顶住我无形中给你的压力——你这样若即若离,原来是要我懂得,该怎样去抓住未来,该怎样,成熟地去爱……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等我熬过这半年,也许我就能冲破那道铁槛——那好啊,那多好啊。想我日后能像往届的那些学长学姐们一般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你教室的门前,想我在很多年以后坐在你身边的座位,又换着很多法子给你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爱上一个人不应该是因为寂寞,也不应该是缘于一场游戏。如果两颗心一直在一起,忘不掉,我会一改我游戏人生的作风,很认真地做你说的每件事,包括为你一个人走向寂寞。
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记着有我,这够了。
期中考的一般,只能坐到靠墙的位子:我答应滢韵会让她坐在外面。自从上次舒冰澈找我之后她就变得很沉默,也很少再对我说什么话,只是一味地埋着头学啊学。这次回来,戴着墨镜不太容易观察到别人的神色,却总有一种奇怪的第六感觉得她在盯着我看。可一转过脸去,她的眼神就又回到历史书去了。我想对她也没有太多好说的,就索性逼自己去补前两天的作业。抽出夹在书立中间的那一摞卷子,打开却看到中间夹着一张字条——
同位:今天贺泉来找你,说是语文老师找,我想你可以考虑去他办公室一趟,你考那么好应该是好事的。
另外,为什么不能给我个解释,快高考了。
祝早日康复,滢。
日期是前天的,我转过脸看她,她连忙把头低了。小声地问她是官人找我,她只冷冰冰地说贺泉就说是语文老师,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找我干什么,”我就奇怪了,“明知道我不在——”
况且,还是贺泉来的,潜意识里就认定是芳在叫我了。也许她是没理解,抑或不愿承认现实——但无论如何,我该去的是语文组而不是行政楼,这一点我是确定的。
只不过,她要我给她解释,我怎么给她解释——我好像已经解释清楚了罢——
快高考了,是啊,可怜的滢韵,现在还解不开心结,刚过了辛文娅这道坎儿又变作了我,结果硬没有一个是钟意她的。这种事她又不太容易说得出口,只能闷在心里,偏这孩子又想不开:太感性的女生其实是不好对付的。我自己知道暗恋的滋味,所以我也知道只有我能解开她的心结——快高考了,我可不能误了人家孩子一辈子啊——
我说同位儿,你要我解释什么。
“她有多好。”
——明显是小女生的口吻,还带着一点点幽怨,“她究竟比我好在哪里?只因为她是老师吗?可她已经是……”
“这不是重点,”事到如今我只好将计就计,“第一,她比你健康比你快乐,第二,她懂得照顾自己保护自己——”我觉得这么说虽然是事实,倒也足够巧妙了:想她可以因为辛文娅喜欢刘倩那样的瘦弱就虐待自己就减肥到半死不活,那么她大抵也可以因为那个她臆测里的“她”吸引我的特点去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第三,她从不让我们读死书,她喜欢从文字里挖掘最真实的情感,”继续渲染加说教,“第四,她是我的初恋,到现在也没变过——第五未完待续。”
她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于是抽出卷子做了下去,纷乱的数字让我觉得头疼。总是不晓得自己在某个时间做出来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也许我这么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挽救她,却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芳还找我——她找我,我中午是要去一趟了。
有些甜蜜,又有些紧张:我一天没有出现她就在为我着急,抑或,她还有别的什么事?
于是中午叩开四楼的房门,窗外是温暖的阳光和阳光下的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