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江湖时代》庭阶有玉树

4、愚不愚蠢

　　侧门倏忽间变得门可罗雀。织罗松了口气，她自然不需要什么休息。抓紧背包，她又深吸一口气，送上了拜帖。
　　很快，门口的小哥将他领到一间办公室。
　　二十八楼的风景自然很好，更何况是在这周围没有一幢二十层以上高楼的情况下。
　　织罗瞧见大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裹着浴袍的男人。
　　“王……先生？”
　　男人转过身来，织罗的呼吸瞬间便被带走了。
　　他手里握了酒杯，湿发顶随意地散落在肩上。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却依旧掩盖不了这男人的光芒。
　　他的眼瞳竟也泛起一阵金色的晕采。
　　“织罗小姐？”
　　织罗点点头。
　　“坐。”
　　男人顶随意的一个字，便让她的身体超出想象地顺从。
　　织罗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拽紧了那救命的几十万，“王先生，关于董家的事……”
　　她的心里已有些不住地打颤，原本想好的那些先礼后兵的措辞招数，此刻竟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来替他们还债！”
　　终于，一阵莫名的压力之下，她竟硬着头皮将自己最后也最直接的底牌打了出来。
　　男人金色的眼瞳里有光芒一闪而逝。
　　“好，够爽快。”
　　男人拍拍手，似乎是在称赞她，“不过这区区几十万，怕是不够的。”
　　织罗料想不到自己的本钱竟一眼就被看穿了，顿时有些狼狈。
　　“这我也知道。”她强自镇定，“我会每月再打一笔前到贵号上，虽然是迟些日子，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罢……”
　　“怎是什么都没有呢？”男人笑道，“难道一个红姑娘一月挣得钱会及不上一个教书的……”
　　这话轻蔑无礼至极，织罗当即便怒了。
　　“你们这是……”这是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织罗说不出口，对于此刻与虎谋皮的她来说，竟是什么立场都没有的。
　　男人却依旧好整以暇，“当然，织罗姑娘若是愿意，自然能比那董家丫头赚得多得多了……”
　　原本出挑的金色瞳孔此刻正轻佻地上下打量她，织罗强压住怒气，“既然没什么好说的，织罗告辞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织罗起身便走。
　　但这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那男人瞬间便挡住她去路，“这得留下。”
　　原本暗暗藏在织罗手心的录音笔此刻竟已到了他的手上，这手法着实骇人听闻，织罗也不禁骇然变色。
　　“虽说也不过些无关紧要的话，但照规矩这东西还是不能留……”不过轻轻一下，织罗的录音笔便被捏了个粉碎。
　　他这才侧身让开一条路来，织罗气极反笑，“是织罗唐突了，见谅！”
　　“姑娘言重了……”那男人却依旧冲着织罗的背影调笑道，“若是金香阁有姑娘这样的……”
　　那之后的话织罗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想听的。
　　——她竟是如此没用，下定决心跑来这一趟不过是被这轻佻的男人戏耍羞辱一番。
　　这都是她讨来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和自弃自厌汹涌地淹没了她——如果她不是那么天真蠢钝便好了！
　　眼前的事物瞬间被迷蒙的水汽遮掩，织罗没骨气地蹲在电梯间拐角哭了起来。
　　“小姐，你还好吧？”
　　有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织罗知道自己一定很丢脸。
　　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瞬间充斥了她的脑袋，“不好，我不好，不关你事，滚开！”
　　对一个陌生人大发脾气实在是够没品的，但织罗控制不住的大吼大叫。她就好象是要狠命地把平时的那个温柔文静的织罗狠狠扔掉似的。
　　一边叫嚷着，织罗一边抹起了眼泪，谢天谢地，电梯终于到了。
　　她有些狼狈地冲进电梯，一边还红着鼻子抽气，一面狠命地按关门键。
　　不幸的是，电梯门阖上前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
　　男人大约是先前就在旁边等电梯的，瞧见了织罗的狼狈模样才好心询问，现在两人站在了一部电梯里，这让稍稍平复下来的织罗多少有些尴尬。
　　那人善解人意地转过身去，“哭能伤眼，哀能伤心，可都不值得。”
　　这人的话仿佛是有魔力一般，那声音不轻不重，但仿佛能轻易地印到人的心里去似的。
　　织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一种理智上的羞耻感再次充满她的胸臆，“抱歉……”
　　“没什么好在意的……”那人依旧背对着他，电梯到顶的瞬间，才轻轻问道，“腿伤不碍事吧？”
　　“没大碍了……谢谢……”
　　那人仿佛是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便好了。”
　　电梯门开了又关。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里。
　　织罗这才突然省过来——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的腿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