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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冷面迎客,泣血忆往昔 ...

  •   一路上的风景黑暗中瞧不清楚,我也没心情欣赏,终于穿过长廊来到一座大厅,倒也房舍优雅屋角参差,坐定后自有仆人奉茶。
      我见两厢壁上挂的是名人字画,山水清幽风情江河,暗道:“难得你还有几根雅骨。”说实在的,我以为今晚到来定有一番热闹可瞧,哪料他真是以贵客相待,倒像是赴老友的宴会,看展昭神情奕奕,丝毫不以为意,心中呐闷不已。
      有点口渴随手拿起左侧案台上的香茗,还未揭盖已是清香扑鼻,杯子里的水澄清,飘浮着几片翠绿的叶子,映得整杯水都碧灵灵的,茶叶的优劣我分不清,但未品已精神一爽,自然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展昭浅啜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天山甘露泡制的碧螺春的确令人一饮难忘!”他双目闪烁,一字字道:“展大侠,不怕这茶中有毒?”我手一颤险些把茶碗摔落。
      展昭微笑道:“若阁下决意加害,当初就不必出手相救,既有前因如今又怎会多此一举?更何况展某相信阁下决不会是卑鄙小人!”
      “难道我不会反复无常嘛?”他目光逼视着展昭,四目相对,对方的双目之中蕴着一股冷酷的神彩,展昭神情庄重一脸的正义凛然,突然之间都像变成石像一动不动,厅内的空气变得十分的紧张,我也屏息凝神。
      良久对方灼灼逼人的热力稍退,拱手道:“佩服。”展昭道:“彼此彼此。”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人又在暗中较量,粗看之下倒不易知道谁胜谁负。
      我起身走到展昭身边道:“你约我们来不是只为和展大哥较技吧。”手往几上一抚,却听哗啦一声,整个垮了,我呆住了,当然不会是我的内力惊人,自然是方才已被两人的内力所伤,我只是点了导火线。
      他缓缓道:“又是我输了。本来听江湖人对展大侠推崇之至,心中不服,这下真是心服口服了。”展昭看我一眼道:“惭愧,若不是贝儿姑娘,你庄前的梅花林我并不一定过得了。”他哦了声显然很感意外。
      于是展昭说了详情,眸子里显出对我的感激和赞赏之情,他点头道:“也是机缘巧合,本来这庄子并非我所有,庄前的梅林我也知之不多,展兄竟有贵人相助,难得难得,何称惭愧二字?!”
      他口称展兄,自是经过两番较量,与展昭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展昭探问道:“听口音你似是江南人?”“不错,小弟祖籍扬州府。”我咦了一声,两人同时问道:“什么?”我神秘兮兮道:“我想到一事却不告诉你们。”
      他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笑,这一笑冷酷变作温柔,无情也变作有情了。原来我想的是:“我们三人俱是江南人,倒真巧了,展大哥是名侠,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展昭没有追问我,继续道:“兄台方才所使的可是天山剑法?”他啊了一声,道:“展兄目力过人,见识广博,小弟确师承天山,只是学艺未精贻笑大方了。”
      我抢着道:“客套话还是少说为妙,你今天约我们来到底为了什么事?难道要我们报恩?”他一怔道:“姑娘说笑了,此番相约当然不是喝茶聊天这么简单。”我一听有戏,正准备坐下来细听,他却道:“请两人稍坐,我去去就来。”
      “贝儿,是你来了嘛?”在此时此地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一下舒畅起来,展昭起身欲行礼却又觉不妥,不知赵灵的身份是否已被堪破。赵灵欢欢喜喜一路小跑而来,与我抱个满怀,不见数日,我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直觉得她似乎变了,她的眼睛变得更温柔更甜蜜更朦胧更美丽,难道真应了那句:“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我急切的探问道:“说说看,你为何会与他在一起的?”赵灵转头望他,神情竟有些痴迷。赵灵浅笑道:“那天我一个人雇车去相国寺,到时快傍晚了,当时觉得寺里的和尚怪怪的,找主持也不在,于是给了点香油钱便居了间精舍,有人送了饭菜来,我吃完后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醒来后就在石室里了,而且还看到不少与我相同命运的姑娘,她们也都是在相国寺被弄晕后到那里的。我当时也慌了,她们只会哭根本没有主意。”
      我道:“你不怕嘛?”赵灵嘻嘻一笑,道:“我并不太怕,只是很想弄清楚。”我追问道:“后来如何?”“后来有蒙面人送饭菜等,我和他说话也不理人,想逃却被捉住了。”
      她轻描淡写的叙述着,我根本无法体会她当时的处境与心情,只是抓紧了她的手,听她又道:“他们没有打骂我,只是防备更严,想逃不太可能。”我道:“他们怜香惜玉之心还是有的。”
      赵灵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续道:“直到有一天来了好几个人也都蒙着面,其中一人个子并不高,气势却很摄人,仿佛是头儿,令人害怕的是他那双眼睛,总是暗含着令人胆寒的凶光。”“难道比他还可怕?”
      我悄悄指了指那位冰人,赵灵忙道:“这怎么能比呢?一个好一个坏。”我笑道:“最重要还是你心里想他好,他自然什么都好了。”赵灵白我一眼道:“你别打岔,他很仔细的观察我们,小声的对手下说要派镖局的人把我们分别送到杭州与扬州去。”
      我惊道:“啊,是威远镖局,原来那天商量的就是这事,倒被我破坏了,后来是否马上你们就被人带离石牢了。”她奇道:“你知道?”“唉当时我,展昭,白玉堂都在相国寺,还和人打了起来,趁乱他们就把你们转移了!”一定是这样。
      “是啊,这次只有两个蒙面人押我们走,我一出洞就挣脱了束缚,跑时被人重击一掌吐血晕倒在地,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并未理我就走了,后来我醒来时就到了这里了。”
      “啊,那你的伤?”我担心地问道。“他用内力为我疗伤,还给我吃了天山雪莲,所以我现在好的很!”赵灵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缘份啊,英雄救美!那天我看到鲜血和手表时我都吓死了,幸好你没事,现在完璧归赵,不要再丢了哦。”她重见手表当真欢喜无限,我不禁在感叹人事无常,柳暗花明了。
      赵灵悄声问道:“贝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是那种看不见失神看见却心跳,甚至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笑都会令自己回味无穷,那么牵肠挂肚刻骨铭心!”
      我说完便发现赵灵脸上出现一种特有的嫣红,目光变得迷迷离离,喃喃道:“还有连做梦都会梦到他。”说着借理鬓发之便从指尖缝间偷偷地暼向那人,倏的双颊晕红醉态迷人。我大惊:“莫非公主真是与他生情了?”
      这边的他已对展昭言道:“不敢再瞒展兄,小弟姓殷名无恨!”殷无恨?这个名字令我心中隐隐升出不明言状之感,到底是什么却说不上来。展昭也在念着:“殷无恨!”在他身上有太多的疑问,我真想一口气说出来,看看展昭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强行吞回去了。
      殷无恨扯了下嘴角道:“我猜想你们很想知道我的来历!那么可愿先听我讲个故事?”展昭道:“洗耳恭听。”我道:“我最爱听故事了。”拉着赵灵精神抖数地坐下。
      赵灵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的眼中居然也有一丝暖意,随后的表情郑重而严肃:“十几年前扬州城内住着一户人家,一对恩爱的夫妇和他们的独子。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虽然他的父亲长年征战在外,有时很久才回家团聚,但每次都会为儿子带回一件自己最得意的物件做为礼物,那成了他们最最美好的一刻!”
      他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月光明净如水,他痴痴地看,谁也没有打扰他,他的思绪飞得老远,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欢悦的时光中。
      “母亲会亲自下厨做一桌丰盛的饭菜,他便拉着父亲的手听他讲述战争的残酷,兵士的英勇,将军的谋略,及胜利之后的狂欢宴,在他心中父亲永远是个大英雄!
      父亲曾对他说“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为国为民死而后已,不能贪逸一时享乐,却弃百姓于水深火热,孩子,爹不在你身边时,你一定要好好做人,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当时并不十分明白,却牢记心中,真想快点长大,做个像爹那样的大英雄!”
      “大英雄,大英雄”他痛苦地回忆着,抑郁代替了欢悦,目中的柔和变作了怨恨,他狠狠地道:“现在我才明白做个大英雄是多么的难!往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背负千古骂名。”我和展昭对望一眼,心中猜到十之八九,赵灵眼中满含怜惜与痛楚之色,口唇微动欲言又止。
      避开她的目光,他片刻微叹口气,声音转为低沉:“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钟叔叔抱着我躲在屋脊上,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官兵,在我家翻箱倒柜又抢又拿,最后锁走了我母亲和家仆,我想喊可是被钟叔叔捂住了嘴,我终究连最后一声娘都未叫出来,至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越讲越低,且略带呜咽之音,目中满含泪光,他以上所讲均用他称,也许是动情之下失控,自然而然便以我而言。
      我和展昭虽早猜出故事的主角便是眼前之人,却不料他的身世如此凄惨,不免大愕,赵灵更是睁大眼睛面色苍白,半晌才轻喟一声,带着股恻然的无奈的幽情,我伸手握住她,她的手冰凉,目中难掩一种恐惧。
      “钟叔叔是我爹的副将,他一得到讯息便赶至救出了我,我们在树林破舍躲了三天三夜,那时我又伤心又害怕,便变得不爱说话了,钟叔叔于是把我送往天山,天山上那位老人便成了我的师父。”“是天山剑侠章飞羽。”“不错,钟叔叔叫钟玉亭。”“那么令尊便是柱国将军殷庭远?”
      我这才知道他原是名门之后,芥蒂立时去尽。展昭沉吟道:“十年前,皇上刚登基。当年此案甚为轰动,我方行走江湖,于内幕不太清楚,而包大人还未执掌开封,是皇上下旨由大理寺审理,似乎是人证物证确凿。”我听他语气颇有维护之意,扁扁嘴道:“是非不论忠奸不分,我看这皇帝也稀疏平常差劲得很。”
      他咬牙切齿道“我忘不了,我小时不知情由,恨的是捉人的官兵,直到二年前我艺成下山,师父才对我言明,他们说我爹爹勾结西夏阴谋造反,我爹一心报国,到头却落个凌迟处死,满门抄斩的下场!我爹娘死的好惨。
      我不相信,我一点也不信,我爹决不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一定有人害他,可是那狗皇帝却相信,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
      他满脸不平与愤慨,眼中凶光忽闪,蓦得恶狠狠地射向赵灵,突地手掌往身旁桌子一击,红檀木桌随手而裂,茶碟落地粉碎,他嘎声道:“我好恨!”赵灵一跳而起,惊道:“你,你…”泪水夺眶而出。
      展昭脸色凝重道:“殷兄,莫非你已知?”他唇边掠过一抹苍凉的笑意,颓然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此事本与她无关,可是我这十年来无时无刻不活在仇恨中。”展昭缓缓道:“你名虽无恨,实则心中怨恨无法消除。”
      他突然道:“三个月前,我曾遣入皇宫。”我吃了一惊,赵灵更失声道:“你想行刺我皇兄?”他点头,我心想:“他与展昭武功在伯仲之间,轻易出入皇宫并非难事,刺杀皇帝自然也有几分把握,只是他为何又放弃了呢?”
      “我知道你们都很奇怪,其实连我自己都糊涂了,可能是当时我想起了爹的教诲。”顿了顿对赵灵道:“我在宫中就已见过你了。”
      难怪他的话语那么奇怪了,赵灵面显一种令人心动的绯红,一刹那殷无恨似乎痴了。赵灵哑然道:“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我对你说过,你会后悔的。”“可是你还是救了我。”他与赵灵视线相接,一个满腹忿恨,一个伤心欲绝。
      赵灵眼泪汪汪,她本来天真烂漫,此刻左右为难,一个是意中人,一个是亲哥哥,想要求他不去报仇,但眼见他悲恨难当愁郁难除,恳求的话便说不出来,殷无恨被她眼泪所软化,狠话也未说下去,但他心中真意又有谁看不出来,我们四人都沉默着。
      良久展昭才打破沉寂道:“你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如逞一时之气,非但无法替令尊洗刷冤情,反而永世背上弑主的罪名,令尊更无法瞑目。”他心中一凛道:“展兄说的是,我爹若冤沉大海,我实在是太不孝了。”
      “殷兄,你时隔多年旧事重提,可是有新发现?如果没有新证据,就算包大人亦无能为力。”殷无恨道:“假如我手上有证据呢?”我听他淡淡地说着,好奇问道:“证据在哪里?”
      殷无恨恭恭敬敬的把一只铁匣子放到桌面上,打开时更是万分慎重,展昭探首道:“是奏章!”殷无恨道:“不错,是一份未到皇上御书房的奏折。”奏章已有些破旧,然封套上的血迹却刺伤了我们的眼。展昭接过刚翻开就脱口道:“是令尊的。”
      我绕到他身后,朝奏折望去,只见字迹挺拔有力文词藻藻,亏我读了十几年书,居然有一大半不识得,我有些气馁,只好问展昭道:“写些什么?”
      “殷将军说镇守边疆不敢有一日泄怠,然不意擒获一名西夏奸细,怀有朝廷重臣通敌之文书,特押解上京听候发落!”我问殷无恨道:“奏折怎么没到皇上手里?”展昭亦示相询。
      殷无恨缓缓道:“当年我爹是派钟叔叔领一队官兵,连同奸细与羊皮书一起护送进京的。未料途中钟叔叔遭蒙面杀手伏击,官兵尽亡,人与羊皮书被抢走了,他重伤之余摔落山崖,被威远镖局的封总镖头所救,昏迷了半个多月。
      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他已无力扭转乾坤,只往扬州救出了我,这份奏章一直藏在他身上,后来便交给我师父,现在到了我手上,这算不算证据?”
      展昭沉吟道:“现在钟前辈人在何方?”殷无恨道:“他在西夏,为了找当年的所谓证人,已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就是那个被捉的奸细,他口口声声说与我爹有秘谋,我爹真是百口莫辩。”“其实有时候表面上的人证物证也未必可信,就算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未必是真的。”这句我只是有感而发,却未料及后会印证到我的身上,这是续话,容后细表。
      接下来我若有所思,猛的双手互击道:“我大概理出头绪了,当年你爹缴获文书的事情,一早就被真正的叛乱者知晓,他指使高手杀人劫物,却怕再生事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假乱真收买奸细,嫁祸灭口,这条计策当真毒辣!可惜天网恢恢没想到还有个你,还有这份奏折。”
      展昭听我分析的在情在理,微微颔首以兹嘉许,只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可以懂得彼此,这是一种默契,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
      我接着追问道:“你因何混入蒙面人之中?”殷无恨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下山后即走访了当年大理寺的主审,如今告老还乡的张长明,被我软硬兼施的逼问出一点头绪,原来庞太师曾对他施加压力,以求尽快结案,而奸细与羊皮书均系庞太师的亲信送至衙门,推说是郊外与凶手激战所获。”说罢有点愤慨。展昭道:“如何证明?”
      殷无恨郁闷道:“苦无实据,而且张长明不日后即暴毙,定也是给人杀了。于是我来到京城,适逢听闻安乐候庞昱重金广招江湖人士,暗暗培植黑暗势力,我假意投效,实则是刺探秘密,所有人均是以布蒙面,真实身份一概不知,只是由一个叫赵威齐的人统领。前几日被我发现有西夏秘使混入庞府,也许是我急功近利,被看破端倪暴露了身份,是以才求助于开封府。”
      展昭沉静而言:“的确是疑点重重,但事实真相未明之前,我不方便发表任何妄言。”我兴奋地道:“叫我说,大伙一起去开封府击鼓鸣冤,包大人一定会替你爹昭血伸冤的。”展昭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此案只有交予包大人才能重见天日!”殷无恨迟疑道:“包大人能斗得过庞老贼嘛?”
      展昭拂然道:“包大人有青天之誉,只断是非不论贵贱,只因他不畏权势一视同仁,为百姓出头替黎民谋福,展昭才忠心不二誓死相随。”殷无恨俊脸微红,朗声道:“小弟不该有此顾虑,只是庞贼已有防备,朝中党羽众多,想要翻案还得费一番周折。”
      赵灵这才笑出来道:“原来如此。”她不痛骂几句反而笑逐颜开,我有些纳闷,然经思索才知她的用意。皇帝并非昏庸,只是受奸人蒙骗,殷无恨自不会再去加害,而庞太师摇身变为叛国逆臣,不要说退婚,只怕是要诛连九族呢,怎不叫她欢喜无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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