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宝的自我修养》苏黄

12、陌生人

　　仙道中的人，也需要开蒙学习引气入体吗？

　　陆小肆不明白，他记得师父说过，先天就有灵根的人引气入体是很容易明白的，就像吃饭喝水那般自然。

　　但陆小肆也不敢问。

　　送走莫怀清后，他便展开那些竹简准备学习起来。

　　他拿起上面那一卷，竹简摸上去温润如玉，在最下面的地方刻了一个“九”字。

　　陆小肆摩挲了一下那个字，双手小心握着竹简边缘，缓缓展开，那竹简内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还不待他细细看过，只见那上黑色的字突然跃出在半空之中，紧接着，他便拉入了一个玄妙的境地。

　　他悬浮于一片白光之中，黑色的字萦绕在他的四周，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清冷气息开始靠近，将他包围起来，陆小肆有些惊讶，这灵力，和之前师父引导他时的好像！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自丹田始，浮于骨血，凝于灵脉。”

　　稚嫩的声音严肃地讲解着，陆小肆想象出了一个板着脸的认真的娃娃，而那灵力浅浅地萦绕在他的周围，让陆小肆一边听着声音讲解，一边感受着灵力的引导。

　　这竹简上并未教陆小肆如何去压制他体内的猫妖力量，只是讲着最基础的如何感知灵力、引气入体，讲得十分透彻，再加上一直引导着的灵力，陆小肆很快就学会了如何使用那由猫妖妖丹化成的灵根，学会了主动从外界吸收灵气，通过灵根转化成灵力。

　　他按照竹简的引导将灵力在体内的各处聚集、运作，等到这灵力乖乖地任他驱使后，他眼前一花，再一定睛，发现他已经退出了那种玄妙的空间回到了屋子里。

　　他的手仍然握着那竹简两边，那黑色的小字细细密密地刻在碧色的竹简上，陆小肆一列一列地读过去，有了刚才的经历，这晦涩的文字他也能理解一二了。

　　有了这些竹简，陆小肆便埋头在屋子里苦学，期间莫怀清来给他送饭，经常看到未动的餐食和已经学会打坐在入定的陆小肆。

　　陆小肆感觉这段时间莫怀清对他的态度好像有所缓和，偶尔会提醒他要按时吃饭，毕竟他还没有到达能辟谷的筑基期，必要的进食有助于保障身体健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师兄对他的态度改观，但是陆小肆为之高兴，因为一师同门，他不想让师父失望，也不想让师兄失望。

　　终于，在一个月后，陆小肆成功地收起了脑袋顶上的那对猫耳朵。

　　陆小肆有些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告诉师父，他将那个绘有舆图的竹片抵在额头上，确定了前往师父所在的苍渺阁的路线。

　　可真要去找师父的时候，他却迟疑了。

　　祁九微是仙尊大能，想必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的，陆小肆不能确定师父是否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找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师父。

　　陆小肆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看着太阳慢慢升到天空正中央，他想等莫怀清来送饭的时候问问师兄的意见。

　　可是一直等到下午，一向准时的莫怀清都没有来。

　　莫怀清是个十分准时的人，他做事一板一眼，每天给陆小肆送东西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从未迟到或者早到。

　　是师兄忘记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小肆拿出祁九微给他的那个精致的八角小铃铛，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如果师兄是有急事，那么他现在摇铃会打扰到师兄，如果是出了什么事，那么就算摇铃师兄也脱不开身。

　　陆小肆的肚子里突然传出“咕咕”的饥饿声，自从到了这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饥饿感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决定去师兄住的地方看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定那对耳朵真收回去了，便推开了门。

　　太阳照进屋子里，陆小肆眯了眯眼，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出屋子。

　　他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向小院门口走去，小院的门是个简易的篱笆门，没有锁的地方，也没有锁的必要。

　　他站在门口，又将竹片贴在额头，准备往舆图中标识师兄所住的景正居走去，却不想门口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

　　陆小肆脚步一顿，他侧身看去，发现一只灰色的大兔子在挠着门口的篱笆，兔子长耳朵齐齐向后，前腿不断挠着篱笆下的土，后腿……血肉模糊。

　　陆小肆看着那断掉的、还在流着血的后腿，那后腿好像是被什么硬生生地扯断的，那血洇湿了兔子的灰色毛发，兔子疼得浑身发抖，但还在努力刨坑。

　　陆小肆试着缓缓靠近兔子，却不想兔子立刻停下刨坑的动作，黑豆子一般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仿佛他再往前一步就要立刻逃跑。

　　“我……我只是想帮你，”陆小肆和兔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你不要紧张。”

　　兔子没有说话，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陆小肆不知道它是否通人性，但是也不敢再贸然上前，他转身回屋，在屋子里左看右看，最后找到了自己收起来的旧衣服，从里衣里用力扯了一块柔软干净的布条。

　　先用它帮外面那小家伙止血，他想。

　　可是，等拿着布条跑出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他面前略过，带起了一阵风，而下一刻，原先还在那里的兔子已经不见了。

　　陆小肆抬头看去，一只鹰嘴里衔着兔子直冲上天，留在原地的，只有兔子的后腿流出的一滩血迹。

　　他下意识地凝聚灵力想要靠着自己刚刚学会的术法救下那只兔子，可渐渐的，他手上的灵力散了。

　　陆小肆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手中虽然破旧但仍然柔软的布条，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屋里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陆小肆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拧身向后看，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长得十分好看，他穿着一袭红色衣服，那衣服看起来十分单薄，赤脚踩在雪融化后又结冰的硬土上，身形修长，左手手腕上有两支细镯，一黑一白摞在一起。黑色长发随意束在身后，有一缕搭在胸口，这人眉眼温和，红润的嘴唇微薄，看向陆小肆的眼睛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浓浓的情绪。

　　如果说祁九微在陆小肆的心中是高悬于天空的银月，俊美的外表下是清冷的灵魂，那么这个人就犹如一朵开在傍晚的花，映着黄昏时刻的红，等待着夜幕降临，被黑暗吞噬。

　　陆小肆突然感觉到有些窒息，被这人黑色眼珠里的情绪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不敢再直视这人的眼睛，只能将视线放低，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刚来这里的弟子，您是要来找师父……静华仙尊的吗？静华仙尊他不住在这里，如果需要的话，我带您……”

　　“不，”那个人温柔地打断他，“我找你。”

　　找他？

　　找他做什么？

　　这个人他从来没见过啊。

　　而且，既然是找他，为什么他还要问他的姓名？

　　突然，陆小肆面前出现了一角红色和一双白皙的裸足，陆小肆惊慌抬头，发现这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他是走过来的吗？可是……完全没有动静啊！

　　陆小肆后退了一步，那个人脸上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表情，缓缓伸出手，仿若要将手搭到他的肩膀，又仿若要碰触他的脸颊：“我找你很久了……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陆小肆下意识地想要逃跑，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陆小肆急忙转身：“师兄，师兄！这个人这个人他……”

　　他紧张得语无伦次地比划，莫怀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中邪般的模样，向他身后看去，然后疑惑道：“哪个人？”

　　陆小肆一愣，他回过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一阵风吹过，陆小肆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莫……莫师兄……”陆小肆感觉身体都僵了，他哆嗦着问莫怀清，“就是……你刚才，没有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吗？”

　　“穿红衣服的人？”莫怀清狐疑地看着陆小肆，“为了修道清心明目，仙宗内要求只可着冷素色，不可着艳色，除非是仙宗客人，不然不会有人着红衣。”

　　陆小肆想起来那红色衣服的人好像穿的也不是道袍，他身上的红衣就像是一件很随意的袍子，手和脚都光裸地晾在外面，在这已经持续了十年的冬天里，就算是仙界大能也很少有这么穿的。

　　“那……”陆小肆不抱希望地问，“最近仙宗有没有什么客人……”

　　“没有。”莫怀清斩钉截铁道。

　　“那……”陆小肆看着仍然在头上的太阳，虽然现在是下午，但是太阳依然高高地挂在天上，看起来也不像阳气不足的模样，可他还是小声地问道，“那这里有没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话本小说里讲的鬼故事都是发生在晚上阴气重的时候，但是……这里是大宗门，万一，大宗门的鬼更强点呢？

　　莫怀清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人死后神魂停留七日，然后皆入轮回道，就算真有未归之魂停留，那也是用了些魔修禁术，用这种术法的人得强到什么样才能躲过宗门的重重检查进入这里？而且，就算真有这么个人，他费劲千辛万苦化作鬼魂进来，就为了找你吗？你一个刚踏入仙道开始修真的小孩，从哪儿能惹上这么尊大神？”

　　陆小肆也知道自己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可那个人说就是冲他来的，难道是认错人了？

　　看陆小肆那纠结的表情，莫怀清放缓了语气：“你慢慢来，从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陆小肆往后撤了一步到兔子刨坑的地方，“中午的时候，我成功把猫耳朵收起来了，所以就准备……”

　　莫怀清的目光落在他脑袋上，迟疑地打断他：“把猫耳朵成功收起来？”

　　陆小肆闻言，睁大眼睛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对原先被他成功收起来的猫耳朵现在又顶在了他的头上。

　　一定是被刚才那个红衣服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吓的！陆小肆悲戚地想，他又得重新努力收耳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