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宝的自我修养》苏黄

11、安睡

　　陆小肆有些恍然，刚才那个，是师父，还是师父的一个分魂？

　　祁九微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解释，而是又给他递过一盏茶，陆小肆这次乖乖接过，没有等他发命令便喝了下去。

　　温润的力量再次从腹部向四周扩散，现在陆小肆能明确感受到，那力量顺着刚才感觉到的脉络游走，他明确地感知到了自己身体里现存的、之前从未感觉过的部分。

　　祁九微告诉他，那是他后天由灵根生出的灵脉，依附于他的血脉之中，等他会用灵力后，就可以通过灵识查看。

　　“灵脉对于修真者之人十分重要，”祁九微意有所指道，“所以不要轻易将脉门递到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手上。”

　　陆小肆稍微想了下，便明白师父是在说他和汪源在第一阶段考验的时候，将自己手腕交给汪源的事。

　　难怪那时候汪源和他说的时候神色有些犹豫，不过汪源也并没有对他的灵脉做什么。

　　想到第一阶段被淘汰的汪源，陆小肆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了，”祁九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八角小铃铛，轻轻晃了一晃，“记住今天教给你的感觉，然后把耳朵收回去。”

　　耳朵？

　　陆小肆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脑袋，这才发现那对猫耳朵仍然立在他的脑袋顶上。

　　门被轻轻敲了敲，外面传来莫怀清的声音：“仙尊。”

　　“穿好衣服，”祁九微说道，“莫怀清会安排你在这里的起居，有什么需要的，晃动这只铃铛，他就会出现。”

　　莫师兄？

　　陆小肆看着手里的铃铛，他有些犹豫，莫师兄……是他能这样摇铃呼来喝去的吗？

　　毕竟……莫师兄也是师父的徒弟呀。

　　陆小肆收下了铃铛，但已经打定注意不要轻易用它。

　　莫怀清遵循祁九微的命令，将他带到了正阳峰上一个叫“恣意园”的地方。

　　这里是个离祁九微住处有些距离的园子，里面只有两间屋子和一个小院。

　　莫怀清交代了一些生活注意事项，并在确认陆小肆认识一些字后，给了他一片小竹片，这竹片青翠欲滴，看起来就像是用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一般。

　　“这是正阳峰的舆图，放到眉心处就能看到整个正阳峰的建筑分布情况。”

　　陆小肆小心地收起这触手温润的竹片。

　　“里面有仙尊的术法，别人无法看到其中的内容。”莫怀清说道，“仙尊在收徒大会上点你为徒弟的时候，就为你赋予了一些在正阳峰上行走通行的权力，正阳峰你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什么限制。”

　　陆小肆想起来师父，不，师父的分魂用手指点他眉心的事，原来这是为了给他一些正阳峰的通行权限吗？

　　莫怀清看了看天色，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已经巨细无靡地把一个凡人可能会涉及到的衣食住行问题全交代给陆小肆了。

　　陆小肆摇了摇头，他心里还有其他的事想要拜托莫师兄，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月亮高悬于星空，万籁俱寂，并不是很好的谈话时机。

　　于是陆小肆对莫怀清道：“没有了，谢谢莫师兄。”

　　“那好，有需要的话摇铃叫我。”莫怀清离开前说道，“如果我没有来，你也可以去舆图上的景正居找我。”

　　陆小肆乖乖应了，仔细地将竹片收入内袋，和家生哥的那个木牌放到一起。

　　莫怀清走后，陆小肆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推开门，屋子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术法，暖洋洋的。陆小肆小心地按了按那干净整洁的床铺，然后便扑了上去，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柔软。

　　接着他就不小心陷入这柔软中阖上了眼睛。

　　温暖的被褥将他缓缓包裹起来，精神紧绷了大半年的陆小肆抵抗不住这暖意，沉入了梦乡。

　　一个清冷中带着柔意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

　　陆小肆在梦里睡得迷迷糊糊，这是在问他吗？

　　他想回答，但是周围又软又暖，让他从骨髓内向外散发出一股懒意，连舌头都不想动换。

　　可是，晾着人家好像不礼貌，陆小肆朦胧地想，那我就再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回答他。

　　就在这时，另一个属于孩童的奶甜声音乖乖回答道：“陆小肆！我叫陆小肆！因为我上面有三个姐姐，所以叫小肆！”

　　陆小肆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阳光穿透窗子落在他眼皮上，让他又把眼睛闭上。

　　刚才那个梦……

　　陆小肆用手挡着眼睛，心跳莫名地加快。

　　他努力回忆着梦中的情景，那个梦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是他小时候经历过的一段……

　　具体的记忆已经久远，他依稀记得好像那是秋冬交接之年，食物十分珍贵，陆小肆一时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他只记得他问了自己的姓名，像哄小孩那样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块饼子作为奖励。

　　最后那块饼子他给了奶妈，奶妈给了家生哥。

　　怎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陆小肆平复着心跳，有些困惑，那只不过是他生命中最平常的一段经历了。

　　陆小肆伸手揉了揉脸，抓了抓头发，又碰到了那对猫耳朵。

　　他站起身，四处照了照，找到了一面铜镜，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对猫耳朵还是和以前一样雄赳赳地立着，没有丝毫要消失的迹象。

　　“咦？”

　　陆小肆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凑近铜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嘴唇，原本皴裂的双颊和干裂起皮的唇现在竟然丰盈红润起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片滑腻的肌肤，他将手伸到面前，原先那些红肿的冻疮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小肆又回头看那铜镜，镜子里的少年虽然还穿着破旧的打满补丁的衣服，可和之前的苍白贫瘠相比，里面映出的少年唇红齿白，看起来像是哪家借着仆役的衣服偷跑出来的小少爷一般。

　　陆小肆仔细想了想，想起了师父给他喝的那杯茶水，难道是那茶水的作用吗？

　　突然，莫怀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起了吗？给你送点衣服。”

　　陆小肆赶紧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请人进来。

　　莫怀清送来了几件浅色道袍，和莫怀清身上的、陆小肆见过的那些太微仙宗弟子的道袍都不一样。

　　“你还没有正式上弟子簿，”莫怀清将衣服递给他，“等上弟子簿后，会有统一的门派道袍给你。”

　　太微仙宗的弟子分为三种，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道袍以蓝色为基调，颜色越浅，弟子的等级和修为越高。

　　陆小肆不知道那个弟子簿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由猫妖而来的灵根能否测定等级，但他观察到的，那些测灵根的入门弟子最起码都会引气入体，所以他不能落后于别人，给师父丢脸。

　　然而，陆小肆根本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一连好几天，陆小肆都在努力回想当时怎么在祁九微的引导下把尾巴憋回去的感觉，可不论他如何回忆过程，最终的落点都在师父那骨节分明的手和自己肌肤相贴撑着他胸口的画面。

　　“啊！！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再想那个了！”陆小肆挫败地倒在床上，“重点不是那一步，重点是找感觉，找感觉！”

　　陆小肆红着脸，把自己埋入了柔软的被褥中磨蹭，想要将脸上的热度蹭掉。

　　门被敲了敲。

　　“在吗？”

　　是莫怀清的声音。

　　这段时间都是莫怀清在照顾陆小肆的起居，包括给陆小肆投喂一些食物，毕竟陆小肆现在还不能辟谷。

　　陆小肆为莫怀清打开门，莫怀清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了就离开，而是看着他还红着的脸皱眉：“你泄元阳了？修真切忌自渎泄身都不明白吗？”

　　陆小肆一愣：“什么？”

　　莫怀清冷哼一声：“真是饱暖思□□，引气入体还没练明白，花花心思倒是不少，真是不知道仙尊为什么会收你当徒弟。”

　　陆小肆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瞬间转白，然后摆手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没有！”

　　他不是故意要想那些画面的！他……他……

　　猫耳朵打蔫儿了。

　　陆小肆自责，说得再多，都只是借口。

　　少年脸上出现懊恼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专心呢？

　　“对不起。”陆小肆低着头说道。

　　“和我没关系，”莫怀清的神色有些不耐烦，“方便进去吗？仙尊让我给你带些东西。”

　　陆小肆急忙请他进来，莫怀清直接走到他的书桌前，然后眼睛瞥见陆小肆叠得规规矩矩的，放在床脚洗干净的旧衣服。

　　“你还没有扔吗？”

　　陆小肆顺着他目光看向那他从村子里穿出来的衣服，摇了摇头，双手有些纠结地绞在一起：“这是我从家乡里带回来的，唯一的东西了……”

　　等等，他突然想起，师父好像说过……凡缘尽断。

　　那他这样怀念着凡间的物什，是不是……也算是不上进、不利于修行的情况？

　　陆小肆有些慌张，他怕莫怀清对他成见更深，觉得自己这个师弟糟蹋了师父的一片苦心。

　　可莫怀清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动容，他很快遮掩下去，淡淡道：“家乡的东西，那就好好收着。”

　　然后他开始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一卷又一卷的竹简，整齐地往陆小肆的桌案上摞。

　　等他把最后一卷竹简放到最上面后才对陆小肆说道：“我按照顺序给你排好了。这些是仙宗……祁家修真开蒙的竹简，上面有引气入体的方法，仙尊让我拿给你，你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一一阅读，对你进入修行的状态应该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