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结》正月十三

12、第九章

　　糊涂是一种境界，比如有人喜欢把难得糊涂挂在嘴上放在心中，只盼自己没那颗七窍玲珑心，便没了许多的烦忧。而我是觉得心窍不够多，想不出那么多的明白。现在的脑子象隆冬的早晨，雾气弥漫，三尺外不见人影的那种雾气。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枕着瑾奕的手臂，摸摸身上，连外衣都还在，心里荡漾的轻松里泛起一点失落。
　　唉，真是春天到了，作为堂堂一国公主，大家闺秀温婉贤淑的我，怎能有如此龌龊不堪的想法？
　　我轻轻翻身对着瑾奕，他还睡着，呼吸均匀绵长。现在才发现，这小子的皮肤真不是一般的好，一点瑕疵都没有，浓淡适宜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红润润的嘴唇，整张脸不管局部还是整体都很不错。我撩起他耳旁的一缕长发，准备扫扫他的鼻子，正握住了发梢，瑾奕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我往后一挣，差点掉下床去。瑾奕一把捞住我，搂进怀里笑道：“你干嘛呢？”
　　“没干嘛。”我笑得没底气。
　　“那这是……”瑾奕瞄了一眼仍然被我抓在手里的他的头发。
　　“呃……”我红了脸，“看看你发质如何咯。”
　　“得出什么结论了吗？”瑾奕气定神闲。
　　“目前还不错。”我规矩地放下他的头发，还顺手帮他把其他头发理了理。
　　“看来不给点教训，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瑾奕嘴角溢出邪邪的笑，看得我心里发毛，他的手顺着我的背脊慢慢下滑，刹那间似乎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他手指触碰的地方，我挣扎未果，气弱地问：“你要怎样？”
　　“你觉得呢？”他故意沙哑了声音，蛊惑似的反问。
　　我觉得？我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再说，就算要做，也不该在这光天话日朗朗乾坤吧？我现在的感觉，该怎么讲呢？
　　瑾奕的指尖已经滑落到腰际，我扮了这半日无辜也没见打动他半点，正要想接下来的招式，谁知他的招式倒突然变化了，那手指突然转向，一指头正戳在腰眼上，那种又痒又麻的感觉让我象一只虾一样蜷起身体。
　　见我中招，瑾奕干脆十个指头一起上，痒得我在床上乱滚。
　　“说，错了么？”
　　“错了错了！”
　　“怎么错了？”
　　“不该怀疑你的发质！”
　　“还不承认是吧？我可是只用了一成功力！”
　　“不要……我承认，我动机不纯用心险恶贪图美色！”
　　“恩，还有呢？”
　　“本来是个衣冠禽兽，还要伪装纯情！”
　　瑾奕终于停了手，我大大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好家伙，他要是去参加武林大会，必定夺个盟主的位子回来。
　　“你还真是敢认。”瑾奕也累了，一头倒在我旁边。
　　“比起要命来，那些虚名不值一提。”我扭头看着他，“原来你早就醒了。”
　　“废话，又不是死人！”瑾奕白了我一眼。
　　“可是我听皇兄说，连睡觉都特别警觉的人很没有安全感。我觉得有道理，以前在南昭，早上没人来叫个十遍八遍，我就起不了床，可是现在，只要稍微有点动静我就醒了，想睡都睡不着。”
　　瑾奕伸手揉揉我满头乱发，笑出了慈祥的味道。他把我揽进怀里，轻声道：“以后有我在，你就当还在南昭一样。”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满是蜜一样的甜。
　　梳洗完毕坐在餐桌旁，老乌给我们一人一碗乌鸡汤。
　　“老乌，早上吃这个会不会太油腻？”瑾奕盯着鸡汤皱眉。
　　“不油啊，”老乌笑得欢畅，“这是我特制的，好好补补。”
　　我瞬间脑充血，脸上烫得可以煎鸡蛋，瞄瞄瑾奕，这家伙只是五官有些不自然，面色如常，只是嘴里碎碎念叨：“是啊，冬天来了，是该补补……”
　　我心里埋怨这家伙怎么不解释，转念觉得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随他们去想吧。
　　一顿早餐吃得分外别扭，所有人都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老乌把鸡汤盛了一碗又一碗，直喝到整个胃里都是晃晃荡荡的，才不得不让他住手。
　　我瘫在椅子里，摸摸胀鼓鼓的肚子，不敢想象午饭会是怎样一个壮观的场面。
　　“你再摸下去，他们会认为你已经怀孕了。”瑾奕喝着茶，阴恻恻的说。
　　我忙端正坐了，又觉得难受。看看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风平浪静。
　　“要不出去走走？”我望着瑾奕，他也喝了不少，现在居然还能喝下茶去，真是奇人。
　　“去后山吧。”瑾奕放下茶碗，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到我面前，“走啊。”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瑾奕拉着我的手出门奔后山而去。
　　这山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因为修了皇家行馆，就算以前有人住这附近，如今也不知被搬到其他什么地方。本来就草木萧条的山上一阵风过更觉凄凉。
　　瑾奕绵软的掌心传过来暖暖的温度，长长的山道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也不错，比那个气势磅礴的皇宫好多了。
　　“如果这条路一直延续，你觉得我们会走到什么地方？”瑾奕突然问。
　　我看着他的脸，长发被风吹起，丝丝缕缕抚过他的脸颊，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清浅落寞。
　　“不知道，可能就一直走，然后遇到路旁的茶摊，我们打个尖歇歇脚，然后再接着走。天色晚了，遇见客栈就住下，没有客栈就幕天席地，走到再也走不动了，就停下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愿意跟我同行？”瑾奕回过头来，定定看着我。
　　我不过随便一想，然后就随便一说。只是瑾奕那认真的眼神似乎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才发现自己象个骗子，浮夸山洞里有金银珠宝，一把将他推下去后，他还期望我随他一道去寻宝。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瑾奕身后衰草丛中一动，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划过，我下意识飞身挡到他身前，刀光从背后掠过，疼痛迅速弥散开来，我双脚一软，差点倒下去。瑾奕扶过我，一双眼直直盯着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耘笙，你要撑住！”瑾奕的左手紧紧把我锁在怀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只是觉得后背疼痛似乎减轻了，但冰凉的感觉在蔓延。
　　“都要死，时间问题。”黑衣人冷冷的说。
　　“阁下就那么确定？”瑾奕笑道，“从小遇见算命的无数，还没人说我活长的。”
　　“这荒山之中，你能怎样？”黑衣人举起手里的刀，“有人做伴，总算黄泉路上不寂寞。”
　　“你太天真了。”瑾奕右手一震，一条锁链滑入手中。
　　“那就试试。”黑衣人挥刀攻过来。
　　瑾奕将我放下，迎着黑衣人冲过去。只听得刀与锁链相碰的声音，两个身影在我眼前飞快晃动。没想到瑾奕居然会武功，他的手完全不象成康那样长着厚茧骨节分明。
　　眼前有些模糊，我看不清楚到底谁占了上风，可是心里是平静的。我相信瑾奕，他会尽力护得我们安全，但如果不幸，那就这样吧。佛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只是这天色，暗得未免太快了。